紅色,到處是紅色,極致的紅色……也許還夾雜著一些摻骨后形成的粉色吧。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這熟悉的一幕一下子把許遙清拽進了回憶,是一模一樣的慘烈——不,也許更慘一點。
獸群在憤怒與興奮下,產生的破壞力是驚人的,是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可這一次,哀悼者只有許遙清一人而已,沒有任何的生離死別與慟哭,只有寂靜在陪伴著許遙清去承受這份結果。
沒有鋪天蓋地的淚水——之前是有的,只是掛在睫毛上來不及揮灑,在死后的震蕩下劃過臉頰,留下的最后一道淺淺的淚痕。
可人們連這點淚痕都保不住,因為在連人形都保不住的情況下,在無可匹敵的力量下,那不能稱作淚水,只是一點點水元素罷了,終歸是消散于天地間了。
一聲輕響又把許遙清推回了現實,這下好了,連寂靜也走了,只是自己孤獨的一個人,發出輕響的不是什么活物,當然——把它認作活物也并不是不可以。
一坨肉掛在斷裂的柱子上,在風的助力下艱難地搖晃著,許遙清感到輕松了一點,至少還有風在陪著他,當然要是把那坨肉也算上的話更好,那就多一個伴了。
許遙清坐在紅色的土地上,聽著肉頗有規律的響聲,他覺得從出生到現在就像一場夢——不對,夢還會醒,應該像一場戲劇一樣。
他看著前面的一片肉泥,他試圖從其中找到美感——這可是人最原始最野蠻的表現形態,將復雜的東西化為簡單,便有了源頭,而一切的源頭都有其存在的意義,意義就是美的。
他拼命地找,拼命地找,找啊找啊,可他沒有一點頭緒,他像一個賭氣的孩子委屈地哭了起來,是啊,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他笑了起來,他終于找到了一層骨渣,骨渣上殘留著幾片肉,他找到了美。看啊!那不正是一幅雪梅圖嗎?
他開心地笑了起來,就像孩子得到了心儀的玩具一樣,也是,他不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美感嗎?
可他又沒有預兆地突然哭了起來,美麗的雪梅圖只在少數地方有,大部分地方還都是紅粉之色,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他想看到每一處的美感。
“吃掉這些。”銀浦的聲音總是不合時宜地響起,一下子讓許遙清清醒過來,他在恍惚間沒聽清銀浦說的話。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吃掉這些。”
這次許遙清真真切切地聽清了銀浦的話,可他不敢相信銀浦的要求,他要確定要求的真實性,他覺得這只是銀浦也被嚇到后說的胡話。
“再說一遍?”“螻蟻,不要挑戰我的心情,吃掉這些,你會變強。”“可那些是人啊!!!”“死了就不叫人了,只是資源,你不吃就會有野獸去吃。”“那也不能成為我吃人的理由!!!”
“那就當銘記吧,告訴自己你還不夠強大,而現在有個變強大的機會,不論形式如何,你必須接受。”
“求求你了,別這樣。”許遙清苦苦哀求著,銀浦的威壓突然產生,壓制住了許遙清,“螻蟻,吃掉這些,不然我殺了你便是。”
許遙清感受到了銀浦的殺意,在絕望中,他緩緩地跪下,叩了個頭,手顫顫巍巍地捧起那灘肉泥。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滑滑的,抓不住,能明顯地感受到血液在指縫間流淌,他舉了好久才下了很大的決心開始吃。
他快速地把肉泥送進嘴里,他想直接咽下去來減少自己的排斥感,卻因為其中混有碎骨,必須咀嚼,這就導致了肉泥在他嘴里會經歷很久。
他狠狠地咀嚼著,只有快點結束這場“盛宴”才能減少一些負罪感。他塞著塞著,像一頭野獸一樣,他的眼淚流了出來。
但他只能忍著不能放開了哭,那樣會減慢他的速度,他拼命地吃,拼命地吃,拼命地吃……
這一具“尸體”保留有完整的眼球,他很害怕,那就像人們在盯著他看一樣,他很害怕,他抓起眼球快速地放進嘴里,牙齒一咬,清涼的液體迸發出來,他很害怕,顫抖著吃完了所有的肉泥。
他癱軟在地,他難以想象自己剛才都干了些什么,他不指望銀浦能來安慰他,銀浦永遠只是交代任務然后由他自行完成,他恨“許遙清”,恨銀浦,恨天地,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生活的車輪仍在滾滾前行。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一個小孩從樹上跳了下來,臉上還帶著淚痕,許遙清警惕地看著他,小孩面目猙獰地指著許遙清:“你這個惡魔,你毀了我們!”許遙清忙搖頭,極力否認。
“你還狡辯,我都看見你吃了我的長輩,你這個惡魔,總有一天會帶著世間最強戰力折磨死你!”
許遙清本來滿懷歉意,可在聽了小孩的誓言后,他改變了主意,他撲了過去,掐住了小孩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小孩用力掙扎著。
許遙清獰笑了一下“那就連你也不能留了。”說完,許遙清張開嘴,咬向了孩子,他先吃掉了孩子的四肢,孩子在劇烈的恐懼與疼痛下昏了過去。
許遙清一點一點地吃光了小孩,小孩的頭是最后被吃掉的,只知道孩子仍保留著生前暈過去后的表情,那是等待死亡的藝術品。
許遙清的心在這次吃人后變得堅硬了起來——哪怕敵人只是個孩子啊。就這樣,這一血色事件,成了沒有外人知曉的事情,當然——連許遙清都可以去忘掉,畢竟——已經沒了存在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