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青過了不多時，便醒了。

醒來時卻意外地發現，張妙珂的父親竟然在她身邊。

這個父親對她向來不怎么上心，楊柳青同她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在楊柳青心中他并沒有什么存在感。

這位沒有存在感的父親見楊柳青醒來，立即上前：“珂兒，你可算醒了，為父終于是放心了。”

楊柳青最是沒有辦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但想著身為父親偶爾關心一下女兒實屬正常事。

便只能硬著頭皮道了句：“女兒不孝，讓父親擔心了。”

張妙珂的母親此時也進了屋，見楊柳青醒了，亦是立即上前：“珂兒，你醒了？可覺得哪里不舒服？”

楊柳青也沒覺得哪里特別不舒服，只是傷口依然隱隱作痛，身上覺得有些綿軟。便搖了搖頭：“沒有哪里不舒服。”

大夫人又道：“那可口渴？有沒有想吃的。”

張妙珂此時依然對今日的事感到后怕，想著要不是璇幻及時出現，自己就必死無疑了。因此也就沒有什么胃口，依舊搖了搖頭。

她此刻倒是有一件想做的事，那就是找到常月娥，問問她張妙珂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她要下這樣的狠手。

卻是這是一個小丫頭匆匆跑了進來，聲音低沉而急促：“大爺，三夫人沒了，老夫人讓你過去呢。”

屋內的三個人皆是瞠目結舌，常月娥？沒了？

先是楊柳青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怎么回事？”

小丫鬟低著頭答：“三夫人一個人在房里上吊了，老夫人和二小姐去時，人已經咽氣了。”

“怎會這樣想不開？”張妙珂的母親覺得此次常月娥雖是不可原諒。但珂兒畢竟沒什么大礙，常月娥不至于要以命相抵。

小丫鬟低頭立在那里不敢言語。

“她臨終前，可還說了什么？”張妙珂的父親問出了自己心中最關心的事。

小丫鬟依舊未開口，只是搖頭。

“珂兒，你先自己一人在這休息，娘同你爹過去看看。”張妙珂的母親說著便要起身。

小丫鬟這時開口了，她抬起頭，聲音有些急切：“老夫人說，大夫人留下來照顧五小姐，大爺一個人去便可……”話還未說完，便又低下了頭。

張妙珂的母親又坐回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留珂兒一人在這我的確也放心不下，你一人去吧。”

張翰林看著妻兒，想說點什么，可一開口卻又什么也沒說出來，轉頭便走了。

一時間，映雪居靜得出奇。

趁著母親出去給她拿藥的空擋，楊柳青叫來釧悅：“釧悅，你一會兒讓璇幻偷偷跟著父親，這事兒一定另有隱情。”

……

張翰林來到常月娥的住處時，房門開著，屋子此時已經涼透了。常月娥的尸體被白布蓋著，擱在床上。

一眾人皆立在那里不敢言語，只有張妙嫻和張妙琴在一旁不停地抽泣。

張老夫人被人攙扶著立在床邊，不停地拿著帕子拭淚。她見大兒子已經過來，便將手中的遺書遞給他：“這個，拿去吧。”

張翰林猶豫地接過來，見上面寫著由他親啟。

他的手抖得厲害，費了半天勁兒才把信拆開，里面寫著：

“表哥，月娥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已無顏再面對你了。只是，千錯萬錯都是月娥自己的錯，妙嫻是是無辜的。她你的女兒，月娥求您好好對她，讓她有個依靠……”

他看完后，立即把信合住。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他的前程怕是就要毀了。

不多時，張妙珂的三叔從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他奔至房內，聲音嘶啞而顫抖，不住地問著每個人：“月娥呢？月娥呢？”

他無比希望此刻聽到月娥的聲音，像往常一樣，不冷不熱地對他說句：“做什么？”

可他等來的，只有讓人窒息的寂靜。

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扯開白布，便見到常月娥昔日那好看的臉，如今已經極度扭曲。

他不斷地撫摸著她已呈青灰色的臉頰，撫摸她已經不可屈伸的手，喚著她的名字……這一切，他在她活著的時候不曾好好做過。

那之后，他便不再出過門，也不曾同人講話。只日日盯著常月娥往日慣用的玉簪發呆。那個玉簪他認得，是好些年前，大哥送給她的。

而張妙珂的父親此時卻是正忙著解決另一個問題。

他找到張妙嫻，要同她說些重要的話。卻是見了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忽然就想起表妹小時候受委屈哭泣的樣子，一樣惹人心疼。

他一瞬間有些愧疚，拿出塊帕子給張妙嫻擦了擦眼淚。而后道：“妙嫻，今日之事，你可同其他人說了？”

張妙嫻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同祖母說了。”

張翰林心下松了口氣，又繼續對妙嫻道：“妙嫻，你年紀尚小，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厲害。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你的閨譽就全毀了。”

見張妙嫻確實被這話嚇到了，他便繼續道：“所以，你要記住，不能告訴任何人我是你的父親。”

過了片刻，又補充到：“但你放心，你既然是我的女兒，我必然會做到一個父親該做的一切。”

張妙嫻茫然地看著他，然后又茫然地點點頭。這一日的變故對她打擊太大，她深陷于悲痛之中，來不及思考往后的事。

在一旁偷聽的璇幻此時已經驚呆了。她萬萬沒想到張家居然會出這檔子事。匆匆地趕回去告訴了張妙珂。

張妙珂得知此后，一時間感慨萬千，她往日只知道常月娥天天算計自己很可惡。可如今看來，她的確也有可憐之處。

倘若她沒有這一段錯愛，如今她可能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婦人。不會很善良，但也未必會如此惡毒。

這份錯誤的愛給她帶來太多的痛苦，讓她漸漸變得面目可憎。

……

次日，坊間便傳開了張家三夫人暴斃地消息。

卜椴聽到荷露提及此事，心下一驚，忙問道：“妙珂呢？妙珂姑娘有沒有事？”

荷露搖搖頭：“沒聽人說關于五小姐的事。”

卜椴聽罷松了一口氣。當日便趁著吊唁的工夫，去探望了楊柳青。

卜椴來時，楊柳青正躺在床上休息。她連忙上前問道：“怎么大白天的躺著？可是你三嬸對你做了什么？”

楊柳青便把昨日府上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卜椴。

卜椴越聽，心越沉。到最后她已經沒有心思再同楊柳青說話，便急匆匆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