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如水，寒風凜凜。

其實春雪已過，春暖還會遠嗎？

寒冬臘月，冰天雪地，他來見她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還是他的耐心已然耗盡？她無從得知。

阿娜拍了拍身上的雨珠，將油紙傘折起，見她仍是自己離開時模樣，站在檐下看著綿綿細雨發(fā)呆。

“惜妃，外面寒重，還是屋里呆著吧，免得等會該著涼了。”勸著。

李清惜不為所動，晶瑩的水眸依舊盯著剔透的雨珠發(fā)呆。

見狀，阿娜輕嘆一聲，何必了，她明明看的出來冰清公主是有些在乎可汗的，有些猜不透為何總是拒絕。

“他今天在哪？”

突然開口的詢問讓正準備進屋拿披風的阿娜一愣，一時有些反應不過，只因對方太少主動過問耶律隆緒之事。

“可汗~可汗他~他~~”但有些事叫她怎么說？難道讓她說宮中新來了兩位容貌俏麗的宮人，此刻正在殿中起舞弄樂，與可汗一起？

支唔的語速讓李清惜收回目光，瞅著一眼，臉色并無過多的表情，風輕云淡，繼續(xù)看著綿綿長長的細雨，洗洗漱漱，大自然的樂譜，凈化人心，讓人安靜。

“我累了，你下去休息吧，我未叫，你不用進屋伺候。”吩咐著，人已轉身往屋內走去。

瞅著，阿娜一絲輕嘆，何必為難自己了。

~

等李清惜一覺醒來已是深夜，望著窗外漆黑一片，除了樹枝剪影隨著輕風擺動，就只剩下屋外仍舊落下的春雨，滴滴響。

好久都未睡這么久了，尤其這段時間她總是睡不安穩(wěn)，總感覺有什么事情將會發(fā)生，讓她心神不寧，胸口悶氣。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聲響，拉回她思緒，起身，“阿娜。”試著喚著一聲。

但屋外很快恢復安靜，無人應答讓人奇怪，起身，穿好短襖，打開門。

但一眼望去，除了雨聲，只剩下風起與一院的安靜，應該是她聽錯了，因知她喜歡清靜，所以伺候的侍者本就不多，正準備關上門。此時，突然一雙手阻止了她關門的動作，讓她微愣，背光的原因她根本無法看清對方的長相，但待她看清對方是誰時，驚愕不已。

“大哥。”難以想象。

對方朝她一笑，笑容讓冰冷的雨夜有著一絲溫度，身上的皮裘濕漉，正往下滴著水珠，顯然風塵趕到，冒雨到來，但臉上的一絲緊繃顯然處境危險，示意進去再說，李清惜連忙側開身讓對方進屋。

李昭晦見對方關門轉身，并未掌燈，這個妹妹從來比他細心、聰明。

“還好嗎？”言語難掩一絲心疼與擔憂。

點頭。

“真沒想到耶律隆緒居然會封你為惜妃，對你寵愛有加。”以當時的狀況，對方能留下她性命亦是難能可貴，更別說相信甚至封為宮妃，獨得圣寵。

“是遼太后特封。”她不覺得對方特地前來是來同她說這些的，等待著對方道出此行目的。

“看來耶律隆緒為了你費了不少功夫。”能讓遼太后點頭，可并非易事。

“只怕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隱聊擔憂。

見狀，“對不起，大哥沒有保護好你。”一絲自責，這個妹妹他是真心疼愛，從小就愛護有加。

“我從未怪過任何人，亦不想怨天尤人，命中注定，大哥無須自責。”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善解人意，什么事情都寧愿一人承擔也不愿意給任何人帶去麻煩。”一絲感概，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這個妹妹太過堅強。

空氣突然靜下來，氣氛卻一絲莫名的沉靜，靜謐良久。

李昭誨還是再次出聲打破僵局。

“小妹，你不想問爹娘這幾年過的好不好嗎？身體是不是健朗，他們是不是掛念你？”問著。

不問還好，一問，李清惜情緒強忍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眸中一層霧氣，顯然對方說中她想要問卻不敢問的心事。

“放心好了，爹娘很好，只是新帝登基對爹位高權重，軍心所向多少有些忌諱，但爹一生戎馬戰(zhàn)功赫赫，先帝生前都禮待三分，新帝表面也是器重未多敢為難。”怕她擔心，想讓對方一絲寬慰減少一絲愧疚。

李清惜知道對方用意，想讓她少一點內疚，但為人子女不能跟前盡孝，始終是遺憾與有愧。

“為人子女無法盡孝，小惜心里怎能不愧疚不難受。”

“大哥明白，爹娘從未怪過你，只是額娘常日想你，私下不知哭了多少次，總覺得是她害了你，千里迢迢讓你流落異鄉(xiāng)受盡苦難。”如實說著。

“額娘。”李清惜更是一絲難受。

“好了，此時此地大哥無法與你一一道來細說家長，大哥孤身犯險特地前來找你，除了想看你現(xiàn)在怎么樣好不好之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讓你幫忙。”

李清惜睇著對方，并未出聲。

“大哥知你身處內宮，也許并不知外面戰(zhàn)況激烈，但眼下局勢，遼軍兵強馬壯擾我大宋邊界，讓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更因占處地域天時優(yōu)勢，冰天雪地已經(jīng)習以為常，這一點我大宋將士雖拼死抵御卻始終杯水車薪，死傷無數(shù)。”說著一絲生氣卻無奈。

聽著，讓她眉頭微凝，“大哥想讓我做什么？”但已然猜到。

“兵控圖。”

愕然同時一絲低眸，“如此重要的東西，守衛(wèi)肯定森嚴，大哥就如此信心相信我能辦到？”

“大哥知你為難，更知你無紛爭之心，只喜簡單生活，但家國不寧，百姓不安，天下不太平哪來安寧生活？現(xiàn)在大宋的百姓身處水深火熱當中，如果不能盡快解決戰(zhàn)事，別說大宋百姓遭殃，就連遼國的民眾也會受到牽連。”頓了一下，“天下戰(zhàn)事，勞民傷財，多少家庭家破人亡，陰陽相隔，沒人希望打仗，你也知道新帝喜好和平，如不是大遼一再挑釁侵犯我大宋疆土，燒殺搶掠，隨便一個平民百姓稍有些骨氣都無法置身事外，冷眼旁觀，更何況是大宋的錚錚鐵血將士。”昂昂感概，熱血沸騰，義憤填膺。

見她始終低眸，沉默應對，李昭晦不再多說，“大哥不是有意來難為你，做為大宋子民，國家興亡前，豈有個人喜好。”說著，“遼王對你再好，你始終是一個漢人，不管你做什么，這個名族這個國家就不會輕易接受與認可你，你永遠是一個外人，再受寵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尊重與對待，紅顏逝去，晚景不過凄涼，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過幾日我再想辦法進來。”說著，多少有些無奈的轉身。

李清惜終于抬眸，“大哥。”見對方停住腳步卻并未轉身，“不要再冒險進來，很危險，如果被發(fā)現(xiàn)必死無疑。”不希對方冒險。

但這話在對方耳里卻有了別的意思，李昭晦眼中一絲失望，“看來三年遼宮生活，當年那個疾惡如仇，是非分明的小冷將軍已然消失。你不幫我，不代表大哥就沒辦法拿到。”顯然一絲恨怒。

看著對方甩身而去的背影，李清惜一絲無奈，更無法解釋，許在對方眼時更是掩飾吧。

外面戰(zhàn)事她不是不知，她只是在逃避，，但終究逃不過，終究面對，她知道他為什么常常不在宮中，軍營中徹夜不歸，為什么所有人神情都莫名一絲恐慌與緊張，她只是在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罷了。

她并沒有背叛誰，她只是她，從未變過，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她亦不過一枚棋子，牽制宋帝，要挾將士，她是這場戰(zhàn)爭中的質子，籌碼，這就是為什么蕭綽突然對她改觀甚至破例在這個時候特封她為妃的原因吧，加上他有意，對方只不過一舉兩得順勢推舟罷了，如果戰(zhàn)事無法避免，至少在世人看來，大遼連一個質子公主都能如此好生相待，給予尊貴身份受人跪拜，得民心亦是得天下，這個遼太后果然非尋常人，機智過人，能人善用，物盡其用，他也是怎樣想的？

她想再裝聾作啞，就顯得有些過了，但她能做什么？出賣他？這三年的點點滴滴，她的內心真的紛亂矛盾，無法選擇，就算在所有人看來她的出現(xiàn)就是一個諜者，但只要她清明就好，但眼下大哥顯然是主將，她就無法置身事外，無法再裝傻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