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世新走到了胡杰的身旁，微微嘆了口氣。
“總會有傷亡的。”楊世新也不好多說什么，像這種兄弟離別的事情，多說無益。
胡杰點點頭。
放眼整個陣地，遍地都是尸首，而剩下的人，一個個灰著臉，互相搭著，攙著。
本就不牢固的陣地，七零八落。
空氣中到現在都彌漫著灰塵，是炮彈炸的。
天氣好像涼了，楊世新打了一個寒顫。
奇怪，這大夏天，哪來的一股陰風？
楊世新站在一處較高的地方，看著這破碎的陣地，看著這滿地鮮血，滿目滄桑。
“胡杰！”
“到！”
“二排長殉國了，你去接替他的位置吧，雖然，現在，二排也傷亡大半。”楊世新望著胡杰，緩緩說。
大勝！的確是大勝。
全殲了一個中隊難道不是大勝？況且僅僅一個連隊。
但是，傷亡情況真是讓楊世新高興不起來。
才一個下午，二連算是殘了。
“參謀長，我們全殲了一個中隊，消息已經傳到了師部，師長很是稱贊啊。”
“是啊，可是，日軍也被惹惱了。得趕緊把二連撤下來，山崖地形好是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這種添油戰術我們可耗不起啊，我們只有一個團，師長那邊的部署不是馬上就能好的。”
“現在二營和三營的一個連都派出去了，手上只有兩個連。我們兵力已經不足了，不過你也說得對，山口那不但隊伍擺不開，形成不了像樣的火力，還容易給人當活靶子給日軍轟炸。”
“要不把二連撤下來？”
向云望向二連，零零散散的人，一些還不大的孩子。
有些斷著手還在修補工事。
有些瘸著腿還在扛彈藥箱。
“撤下來吧。”向云舍不得，他舍不得這群娃娃兵在這里全軍覆沒，“讓二連下去修整把。把一連拉上去，放棄山崖，就在指揮部外側構建陣地。另外，二營那邊一定要看好北面和南面，再者就是給師部發報。”
“發什么？”
“求援。”
陣地上。
“連長！連長！團長命令我們撤出戰斗！”
所有人都抬起了目光。
“我們不走！”
這是戰友用命換來的陣地。
這是整個二連拼死作戰的地方，在他們眼中，這早已成為了他們心中的死地。
“說什么傻話，趕緊走。”楊世新擺擺手，背上槍就準備回去。
“兄弟們，我們得給二連留點種子！”胡杰也出來說話。
沒有人響應，不知道是過度悲傷。
還是對身旁倒下的戰友的不舍。
戰爭，就是這么殘酷。
楊世新停下腳步，扭過頭，臉漲得通紅，有誰能比他一個當連長的更難受。
他開始怒喝:
“都他媽想死是不是，我們這么幾個人，在這里能擋住日軍一次沖鋒嗎？照你們意思，是不是整個太湖都應該來這里死磕？淞滬會戰，老子帶一個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都他媽沒了。現在這又算得了什么？”
所有人都呆住了，平常和藹可親的連長，現在發這么大脾氣。
連長背后的故事沒人理解，哪怕是那些軍統的人。
“走走。”
不知道誰說了一聲，這才開始行動。
“我們還剩多少人？”楊世新把自己氣糊涂了，到現在都沒報告傷亡人數。
“加上你，只有十七人了。”三排長羅星也顯得很悲傷，說話聲音低的估計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
但是楊世新還是聽到了，“撤吧，我們去去給團部當警衛員。”
一連在這個時候也趕到了，“怎么還不走？快走啊！小鬼子馬上就又上來了。”
二連加快速度，一溜煙撤了。
楊世新將剩下的幾個戰士安頓在團部周邊，自己跑向團部。
“團長！”楊世新跑進來。
“你們二連打的好啊！老子給你請功。”
楊世新一聽這話渾身不自在。
“團長，我不是來請功的。”
李恒倒是笑了，嘴巴都咧開了。
“那你來干啥？”李恒端著個杯子，正準備喝口熱水。
“參謀長，我覺得，楊樹咀不可守。”
“咳咳，咳。”李恒一口水還沒下肚，聽到這話，算是嗆了個半死。
向云趕緊過去拍拍他的背，“你急個啥。”
“說說你的理由。”李恒擦去嘴上的水。
“楊樹咀本就是一片開闊地，不利于我軍跟日軍硬碰硬。這樣下去，我們一個團拼光了，也擋不了幾天。”
“可是你要知道，我們撤了，太湖可就門戶洞開了。”
“但是憑我們一個團，守不住這個門戶！”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既然師長下令一定要守，我們不得違抗。”
“報告！師部急電。”楊世新剛準備開口，本個電臺兵打斷了。
“念！”
“太湖防御非一朝一夕可成，弟需抗東進之日軍，以免太湖以東陷入被動。我已急調警衛1營增援你部，務必死守！”
楊世新不支聲了。
“空頭支票！師部難道不知道警衛一營都是些什么東西？”
向云搖搖頭，李恒可就火大了。
“參謀長，這個警衛一營有什么問題嗎？”
“楊連長，你剛剛來我們部隊，還不了解，這個警衛一營，實際上是督戰隊，營長王暢就是一個懦夫！徐州會戰，我們團跟日軍的板垣師團拼命，他倒好，胳膊上頂個督戰隊的袖章拒不參戰。還號稱后退者必殺。最后自己一槍不放就跑了。”
看來這仇有點大。
“也就是說，這個警衛一營來，非但對我們起不到幫助，還截斷了我們的后路。”向云還顯得比較淡定。
“轟！”
楊世新一驚。
“日軍開始進攻了。”向云仔細一聽，是南面的炮聲。
“這么快！真是一點都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南面有我們一個營的兵力，暫時應該沒什么問題。我現在就擔心北邊出差錯，北邊只有兩個連。”
“團長！我去支援北邊。”楊世新眼睛開始發光了。
“你慌什么，北面還沒開始打呢。我總覺得這件事不對。日軍正面進攻受阻，改撞南面？這不像日軍的作戰風格。”
“老向，正面陣地夾在南北之間，日軍若是進攻這里，會被南北兵力夾擊，所以才放棄正面的吧。”
向云點點頭，心里還是不放心。
“這樣吧，楊連長，你帶著剩下腿腳利索的人組成流動哨，在整個戰場巡邏，發現敵情，馬上鳴槍示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