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一吼張萍就餒了，轉而對著李鳴緊閉的房門念叨起來：”你說你還像個男人嗎，人家姚恒芝有靠山，住干部樓，下崗了還去菜市場擺攤。你一個大男人躲家里孵蛋啊！”

李鳴毫不意外的在第一批下崗名單中，就是張萍自己也不樂觀，子校已經停止初中部再招了，校領導三天兩頭跑教育局商量合并到地方校的事宜，教職工隊伍肯定要受影響的。實際上一批后勤人員和幾個有名的藥罐子也在下崗名單當中。

李鳴房門始終關得緊緊的，任她氣呼呼的摔摔打打。李志國羨慕的看著爸爸緊閉的房門，自己也好想有這樣關門的權利啊。

姚恒芝回到家來嘀咕兩句張萍，蘇楠無所謂，這號人何必理睬。她看著她媽今天沒剩，就打趣說：“姚老板，生意好啊。”

“你嘴巴越來越油了啊”姚恒芝佯裝發怒，這孩子性格這兩年轉變太大了，不過是好的轉變，人開朗了也堅強了，其實自己也在跟著孩子一起轉變不是嗎。

當蘇楠聽到不是賣完、而是送了，想了想就說：“媽，你可以教買了的人怎么做、多做幾種花樣，人家就會買得更多了。現在是夏天，大家買了就切切冷吃了，其實鹵菜回鍋熱炒味道更好額。”

大家總認為鹵菜本來就是熟的，思維里就是做冷盤和下酒菜。姚恒芝將信將疑，這天把剩下的豬肚牛肉切了爆炒，果然是一道咸香濃郁的口味家常菜，別說蘇楠和姚恒芝，就是姚兆年這么節制的人也多吃了一碗飯。

前世蘇楠吃過這一道鹵味回鍋，那時擺攤設點已經是稀松平常，各種家常小炒層出不窮，很多菜式還成為和市經典。于是姚恒芝就一邊賣一邊給人家說可以怎么弄，香干買了回去切片后和嫩韭菜、青紅辣椒切了一起爆炒，做成鹵味回鍋，里面要是加上一些鹵豬肚絲、鹵牛肉片就更美味了。

漸漸的，肚絲和牛肉的銷量就帶動起來了，而且這樣炒制不需要多少的量就能弄出一盤葷菜，冷盤卻是要扎扎實實片一整塊肉。姚恒芝索性還把香干、豬肚、牛肉給你切好片好、搭配好成一份份的，買回去自己下鍋，這種更受歡迎，里面葷的雖然不多但價格也實惠。

姚恒芝和蘇建剛恰是相反，她雖然下崗了，但感覺如同離婚反而把之前的負擔全都拋棄了，人是覺得活得越來越有滋味，渾身充滿了干勁。蘇楠省心極了，從不需要她操心，而手頭已經有了兩套大三室，還有一批暗搓搓的存款，任誰都不會再心慌氣短。

現在姚恒芝一家已經住在市里，她的鹵菜家什放在姚兆年的房子里，夠大夠堆。每天姚恒芝等老少倆個出門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收拾家務弄好中餐后就騎個單車慢悠悠往旭升廠來，她是下午出攤，為了保證食品衛生干凈，每次數量都不會做很多，大半天的時間足夠她弄了。等賣得差不多了就又把東西收拾回去，自己騎車回市里。

姚兆年單位有食堂，他中午就在單位解決，蘇楠走讀，回家把媽媽弄的飯菜熱一下就是了。所以日子是忙碌而不緊張，遇見大風大雨都還勸姚恒芝別出攤了，因為家里并不等著這個收入。

蘇楠的想法是現在先叫她媽媽練練手，主要是培養一個“自己能行的”“這樣也可以的”的概念。加上旭升廠大環境熟悉，沒人找麻煩，又沒有什么門面費用，基本來說只要做了生意就是純賺。等她媽媽嘗到了獨立自主的甜頭，到時就在市里面正式弄個門面做起來，不求做成什么連鎖公司、上市集團，只求細水長流，安安穩穩就好了。

別說姚恒芝每天點錢都笑得合不攏嘴，難怪自古都是商人最富，這要發財還是要做生意，上班的工資畢竟是有數的。就比如說前天她居然一天就做了三百多塊的生意，數完錢自己都嚇了一跳，那天也是運氣好，一車間主任家臨時來了客人，菜市場已經沒有排骨什么的了，時間也不夠，主任老婆就把兩斤多的鹵牛肉包圓了。

姚恒芝那一天做了兩鍋，全部都賣得干干凈凈。所以做生意的樂趣就在于這種未知性和無上限啊。

因為腳下這路出乎意料的順暢，姚恒芝沒發現其實自己不知不覺間都是聽著女兒的安排。

姚恒芝第二天來出攤特意帶了一盒蛤蜊膏給杜大姐：“擦擦。”

杜大姐笑：“用這種東西，我嫌麻煩。”

姚恒芝說：“手裂開了自己也難受啊，到冬天你還得了啊。沒事的時候就搓搓擦擦。”

杜大姐打開擦了起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到底是在自己熟悉的廠區，姚恒芝身心都很是放松，人家是掙生活，于她卻更像一種新的體驗。

“伯娘”蘇小寶叫了一聲，這孩子長高了，人也像樣子了些。他吸吸鼻涕，露出一個有些討好的笑容，姚恒芝心腸軟，見不得小孩這樣，招呼一聲打開布袋掏出一個飯盒，里面是兩個包子和兩個鹵雞蛋。

她鹵菜時會順便鹵些蛋，蘇楠愛吃，后來也會帶給蘇小寶。說起蘇小寶，姚恒芝第一次遇見蘇小寶時給他拌了點牛肉吃，假期里孩子也沒事，從此就總是能看見他。

蘇小寶倒也聽話，搬個小板凳坐姚恒芝攤位邊上：“伯娘我給你看攤子。”雖然說姚恒芝并不需要幫手，但見孩子低眉順眼的也不好趕。

出乎意料的是蘇小寶話并不多，就坐那里，見人來還會吆喝兩句，還對姚恒芝說“伯娘你要是想休息我可以替你看著。”姚恒芝想了想，還真把攤子丟給他了，自己回去上廁所了。

姚恒芝這天歇了幾次，收攤后她數了數，錢沒有錯，她有點驚訝。回家跟蘇楠說起，蘇楠無意中說句“他是不是吃不飽飯啊。”姚恒芝每次都會給蘇小寶一些吃的。

姚恒芝覺得荒唐，現在還有吃不上飯的？何況蘇小寶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要是蘇金花還很有可能餓肚子。不過她倒是留意了下，這孩子喉結一鼓一鼓的，總是在吸著香氣聞，想來至少是沒吃飽，嘆了口氣，摸出錢叫蘇小寶去買三個包子，自己一個他兩個。

要是光買給他，又怕他不好意思。雖然說蘇小寶以前看不出什么有什么會叫做不好意思的，但那也是以前了么。姚恒芝跟他說話，發現結果還真是吃不飽，王幺妹煮飯是扣著煮的，這男孩子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得比大人還多，哪里夠吃，菜也不見葷腥，真是饞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