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衛東倆口子這么著分居不是個事，風評也不好，時司令聽了閑言碎語也坐不住。“那明衛東真是倒了血霉，被時家纏上了，沒時家他也干上得上去、只怕升得還快些。眼下瞧吧，好好一個尖子硬給廢掉了。時慧琳和張XX、李XX的事兒誰不知道，就明衛東做冤大頭了，誰叫人家官大一級呢。欺負人啊。”

時司令現在叫明衛東也叫不動了，他幾次調動把關系調得離岳父越來越遠，聽到傳信的就硬邦邦的說時司令叫我去師部有正式通知嗎？有公函嗎？現在這邊全軍動員大會，我走不開。

回家時司令叫女兒去走動走動，按理說婆婆過來了做媳婦的一次面都不去見也說不過去。時慧琳不耐煩說誰愛去誰去，反正明衛東他愛過不過，他想離我就不成全他，等我玩夠了再說。

時慧琳那脾氣是不可能低頭的，她覺得明衛東你拽什么拽，你還敢打我了，你這樣滾出去最好，我眼不見心不煩。最后還是時司令派人來接明奶奶上門看孫子，明奶奶無法拒絕這種誘惑，到了時家抱著明容就不撒手了。

時司令倆口子就在邊上曉之以情、動之以情，這小夫妻哪里有隔夜仇，何況孩子這么小呢，有什么就不能看孩子面上嗎？字里行間的意思就是明二奶奶回去明衛東一個人、自然就回家了。

明二奶奶心里刀子一樣扎的疼，可她想兒子媳婦這樣分居確實不是個事，親家也說得明白，真離婚，兒子政審上蓋個離婚的戳，領導就會用有色眼鏡看你。領導才不會管你家誰有理誰沒理，總之你連夫妻關系都處理不好，你還有什么能力，一輩子升遷無望。

明二奶奶深深嘆口氣，自己不能擋孩子道啊。衛東拼到今天容易嗎，自己從沒給他過助力，到今天反而拖他后腿了。再說還有孫子呢，小容容白白胖胖別提多可愛了，雖然自己摸不著孫子，可知道孩子好就行啦，他外公條件這么好，幫自己把孫子帶了，自己應該感恩啊，怎么還能讓孫子爸爸媽媽不和呢。

明二奶奶就鬧著要回去了，明衛東給他媽跪下了都不行。老太太干脆不吃不喝了，逼著兒子答應送自己走，逼兒子回家。“媽，那不是我的家，你都不要我了，我哪里還有家啊。”一米八的漢子嚎啕痛哭。

明奶奶心里也痛啊，可她強忍著：“衛東啊，為了容容，你就為了容容忍一忍吧，媽知道你委屈。可是孩子這么小你和他媽分開，這樣不行啊。”

就這樣明二奶奶又回到了小葉村，說什么也不肯再離開了。明衛東人雖然回來了，卻心如死灰般，你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岳母念叨他什么就當空氣。和時慧琳也分房了，他搬去一樓本是儲物間住，你不給收拾他自己收拾，他又不講究，搬一張部隊行軍床，一床軍被，就可以了。

明衛東當然不會和兒子說全部，路是自己選的，背后對兒子說對他母親如何不滿在明衛東看來也不是大丈夫行為，撿了一些能說的給明容說了。“我和你媽離不離婚如今也無所謂，反正不差那一道手續。”

“這些年我也沒帶過你，你現在長成什么性子我也沒資格說你。你長得好不是我的功勞，你長歪了我卻有責任，是我生了孩子卻沒管教。你可以不聽我的話，但是我還是說我從心底是希望你好的。”明衛東說著，還伸手撫摸了一下兒子的腦袋。

明容被爸爸這少有的親昵動作弄得很不自在，嘟囔著：“你現在還不是要離開我。”

“我對不起的有三個人。第一個是你奶奶，第二個是我自己，第三個才是你。”

明容的管教他碰不到。其實時慧琳是不管孩子的，她自己瘋的時間還不夠呢，岳母已經病休了，呆家里無聊就把外孫當唯一的樂趣，包辦了明容的全部。

明衛東想要進明容的房間都會被問洗沒洗手、換沒換衣，他每說一句話岳母都聽著，不時插一句“衛東啊，你跟小孩說這個不合適”“衛東啊這科學育兒和你小時候不一樣”。他還能怎樣呢，他甚至從來沒有單獨和自己兒子在一起過，從來就不能離開岳母的視線。

那就這樣吧，只能狠心的連同兒子都離得遠遠的，自我安慰反正岳母岳父不會虧待孩子，有什么不放心呢。他把全部的精力和時間投身工作，封閉性訓練，外出實演都是他最積極，去得越遠越好，時間越長越好。

明衛東浮出淺淺一絲笑：“今后我繼續對不起你和你奶奶，可對得起我自己了。在你外公家啊，我就是放屁都夾著。”

爸爸能這樣把自己當個大人的談話，明容很受震動。他記憶里父親很少和自己互動，既不看自己作業，也不關心自己的成長，他開家長會誰都沒時間，都叫家里的小保姆去。原來爸爸不是不愛自己。

關于奶奶明容也有誤解，他今年十六歲了，一直都沒有見過奶奶。他想奶奶大概是不喜歡自己，要不然這么多年怎么一句話都沒有呢。明容小時候暗地里猜測奶奶和媽媽關系可能不好，不是經常有那種農村老太太刻薄媳婦嗎，小小的明容就對奶奶有看法。

爸爸倒是每年雷打不動回老家陪奶奶過年，除非部隊上有特別任務，可都是一個人。爸爸每年只問一句“小容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奶奶家過年嗎”。

小一點時是外公外婆替自己回答“孩子還小路上折騰”，爸爸就立即不做聲了。自己大點了爸爸再問、可奶奶家是什么樣的，奶奶喜歡自己嗎？為什么奶奶從來不看自己呢，好些問題擠在他頭腦里，來不及點頭爸爸就走開了。然后過幾天就一個人走了，明容覺得莫名的委屈，自己也沒說不去啊，爸爸怎么就這么不耐煩呢。

明衛東真的從來只問一遍，他認為用親情血緣關系什么的去強迫孩子沒必要，孩子心里對他奶奶沒感情那又何必呢。

“爸，你放心去吧，你別擔心我”明容聲音有點抖，他覺得自己爸爸真的挺悲催的，換了他他能瘋掉。

他媽也是時常不著家的，但明容知道爸爸不在家是因為工作，媽媽卻是因為玩，他就沒有在白天見過他媽媽，有時離譜得深更半夜回來光著腳、絲襪臟得烏七八糟，一身濃郁的酒氣和脂粉味，東倒西歪的還大聲唱著歌。

玩比自己重要，明容就不怎么待見他媽了。而且他從小就知道爸爸是英雄，家里很多獎杯獎狀，雖然不親近但他暗地里以爸爸為榮。

這樣的男人并不是沒有翅膀，而是沒有天空。明容希望爸爸能夠自由。

“爸，今年暑假我去看奶奶吧。”明容突然道。他很想做點什么讓爸爸高興，也很想認真了解自己的家庭，包括去接觸從沒見過面的奶奶。

明衛東愣了愣，別過臉去，明容沒想到自己這么一句話竟然能讓爸爸如此動容。晚霞漸散，父子倆一起回家去，感覺到心比任何時候都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