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西風烈(六)
- 云間錦瑟
- 瀲滟湘瀟雨
- 2189字
- 2018-12-04 23:20:28
此刻的內門禁地,弈溪云靜靜站在墳前,身側是靈力被封經脈斷裂的宮泱,因膝蓋粉碎而只能跪在地上。
弈溪云的臉色很平靜,比他以往每次來這里都要平靜。
他不想去多和宮泱說些什么,也不想讓宮泱表達什么。宮泱不會后悔的,他怎么可能后悔呢?一個人踩死了一只螞蟻,他會有什么愧疚嗎?沒有的。
只不過是他這只螞蟻會去反抗、復仇罷了。
弈溪云平靜的坐下,手指放在琴上,靈力在指尖勾成了琴弦,琴聲起。
又是悲涼的琴聲回蕩,那是一種透徹肝腸的寒冷,弈溪云垂眸看琴,目光無悲無喜。琴聲逐漸轉為平淡,卻又參雜著一份躊躇,像是送別,又像是超脫。
待琴聲落下,宮泱已經死去。
結束了。弈溪云的雙眼也倦淡地閉上,似睡非睡。
盛京皇城中某個角落的一間屋子內,赫連云玨臉色蒼白的靠在軟塌上,赫連江陰正從門外接過一碗熬好的藥,關上門,轉身給赫連云玨遞來上來,“公子,藥好了。”
密集的窗欞只能透過一點稀疏的光亮,屋子里昏昏沉沉,赫連云玨接過那碗藥汁,一口飲下。
赫連云玨稍微支起了身子,臉色病怏怏的,“夜晚華……還真是狠心啊。還好……我用的控魂術,只是可惜我的傀儡了……”
“那公子接下來……?”
“接下來啊……就真當我死了吧。不過怕是瞞不過應九哀啊,但我覺得夜晚華不會為了這點事去問他。然后嘛……就該是周國了……讓我們欣賞一下韶玉凌的表演吧……”
第二天一早,云錦瑟在自己的門前發(fā)現了一枚戒指。
是一枚儲物戒指,一朵黑色的花開在上面,纏繞侵蝕著它原本的模樣,一看也就只能是夜晚華干出來的事了。
戒指里的東西很簡單粗暴。靈石!一百塊上品靈石!換算過來就是一百萬中品靈石,云錦瑟覺得這些沒準夠一個靈階修士揮霍一輩子……
戒指里還有一本書,厚重斑駁的書脊,泛黃的書頁,以及封皮上暗沉的黑字——中州舊歷。
翻開第一頁,上面有一張紙條,筆跡很是剛勁硬朗,云錦瑟一時竟不敢信這字是出自夜晚華之手。紙條上寫:此為軒轅至赫連千萬年間中州興衰更替,可尋你血脈之源。注:為你自身安全著想,未到天階莫要看它——夜晚華。
夜晚華……還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云錦瑟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所以,夜晚華真的殺了所有的北境魔修?
葬生之林中,燈火通明的宮闕樓宇依舊,卻是少了鼎沸的人聲。
不過夜晚華明顯不在乎這些,她本來也不需要那些人的陪伴,她只想讓杜煙嫵活過來。
如今的主殿內,那一排空蕩的座椅旁,桌子上少了氤氳的茶香,多了的卻是一根根白色的蠟燭,散發(fā)著幽暗的光芒。
夜晚華走到了主位坐下,卻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一般,身體無力的跌落在椅背上。
不知過了多久,夜晚華聽見腳步聲從門口傳來,夜晚華努力的把自己的身形扶正,看向走來的徐步年。
徐步年一身藍衣,看著左側的一排燭光,臉色依舊如常,他走到右側的位置坐下,“夜大人現在怎么連茶水都請不起我了?”
夜晚華虛弱的一笑,“哪還有人能來給你沏茶呢?”
徐步年也只是笑笑,自己拿出茶具泡起了茶,卻聽得上方沙啞的聲音傳來,“徐先生,你覺得我殘忍嗎?”
徐步年一愣,“大人怎么說得這話?”
“我覺得我殘忍。”夜晚華眼神飄忽不知望向何處,“可是我不在乎。我殺了那么多人,我不后悔,我只怕……我就是怕她在乎……怕她不認得我……不想認得我……”
徐步年的手頓在了口中,任憑茶杯里的茶溢出流過他的手指……說實在的,徐步年對夜晚華的故事只知道很少的一點,他甚至有點害怕,害怕喜怒無常的夜晚華會說完自己的故事就把他殺了滅口,但當他的眼睛看到無力的靠在椅子上眼神沒有生機的少女時,他的忐忑最終只化作一聲回蕩在胸口的嘆息,最終還是不小心冒了出來,“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明白呢?”
徐步年悶下一口茶,卻像是喝醉了般的又多說了幾句,“情若漸步自縊,錯過便是生死相離,世間眾生皆苦,還望大人保重啊。”
徐步年真的不敢想,要是應九哀騙了夜晚華,夜晚華會怎么樣……
應九哀還真的不敢騙夜晚華,秦君之不知道抽了什么瘋,最近總是盯著他。應九哀也是真的怕秦君之,同為星辰系的修士,再加上這么大點地方天階一共就這么幾個,秦君之找他可太容易了。應九哀也就敢偶爾在心底罵罵秦君之,但秦君之是真的冤枉他啊,他真的沒騙夜晚華啊。
秦君之此時也覺得自己是抽了什么瘋,怎么就答應夜晚華去弄顧雪歌的血了?
昨天夜晚華從云錦瑟屋里出來之后,就理直氣壯的讓他去弄顧雪歌的血。秦君之直接一口回絕,夜晚華竟然也沒再提。當他看著夜晚華月光下虛弱的神色、蒼白的唇瓣、萎靡的氣息,失望著說著告別,秦君之竟然就鬼迷心竅的忘了自己剛才說的話。
秦君之發(fā)誓自己絕對沒有什么特殊的心理活動,他就是單純看夜晚華太可憐了……
這話要是被顧瀲滟聽到,絕對會在背后罵他一句,“老頭子四百年沒有過感情,現在還知道可憐別人的感情了?”
秦君之心一橫,在封雪城外用神識探了一下,給顧雪歌發(fā)了條傳音。
不一會,顧雪歌的身形出現在了他面前。有秦君之在這,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顧雪歌誰也沒帶就自己來了,“秦尊主,稀客啊。今天來有什么事?”
“秦某斗膽,敢借北疆王血一用?!?
顧雪歌笑了一下,“這是我借不借的嗎,我哪敢不借,我要是不借被你就地放血了可怎么辦?”
秦君之也覺得自己有點尷尬,一時間竟想不出來什么說辭。顧雪歌看著秦君之的窘迫,又笑了笑,拿出一個小瓶,指尖凝了一滴精血滴入瓶中,“秦尊主佑護奉天多年,舍妹也蒙承秦尊主照看,雪歌無以為報,如今既秦尊主有求,雪歌自當應下。”
秦君之也釋然一笑,“北疆王過謙了。”秦君之接過那個小瓶,又想起了夜晚華捧著瓶子時虔誠的模樣,便也小心翼翼的將瓶子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