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是個四季分明的地方,十二月剛剛進入,氣溫就一天比一天低。
凌嘯天不是很怕冷,又不喜歡像凌越總是在穿商務裝,就一套灰黑色休閑套裝,手上甩著要用的文件,出公司大門遇到凌越和楊峰從西區回來。
寧夏天已經把車停在門口等他,他把手放額旁調皮地打了個招呼,就想上車。
“登山呢?”凌越陰陽怪氣的掃了眼他的著裝,凌嘯天耷著眉,一臉無辜。
他現在連他的穿什么衣服都要管了,真是古怪得不可理喻!二十年沒行使過父親的權利,一醒過來天天拿他開涮,他不知道現在的他有多嘮叨嗎?!
寧夏天已經不是他的司機,名義上是他的助理,其實早就參與了公司的管理,凌越還給她了些股份,具體多少,凌嘯天也不清楚。凌嘯天在公司查過寧夏天的資料,發現她居然是個學霸,就讀于國內一流的最高學府,還是軟件工程專業的博士生!看她洋洋灑灑的各種獲獎資料,凌嘯天懷疑要是讓她去造火箭,她說不定真的能造出一艘!這樣的人居然屈居自己之下還沒有怨言,真得跟凌越學學留住人才的手段。
新項目開展后,凌越怕凌嘯天貪玩誤了大事,叫寧夏天一起參與項目建設。雖然凌嘯天是“雷霆國際”派出的主要負責人,寧夏天只是助理,但看接治方的態度,好像是因為寧夏天在學校里就參與合作過,有著優異表現,再加上“雷霆”公司管理嚴格,凌越又是個正直有擔當的商人,才選擇跟“雷霆”的合作。說到底,這幾十個億的大項目,是沾了寧夏天的光!若是這次合作成功,“雷霆”將轉型為人工智能方面的佼佼者。
現在剛進入新項目研究階段,稍不注意,泄露出去,將會給“雷霆”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所以凌越與密方合作,把原來的“齊山食品”做了修繕改造,臨街破舊的圍墻拆除,建了新樓,一樓臨街鋪面才打通,凌嘯天就要去給了個朋友。二樓以上是職工宿舍。內里的原廠房做了細致修膳,配備了各種先進計算機和研究器材,在秘方派出的專業人員指導下,成為了集科研、開發、設計、生產為一體的通訊、警、,安防、科技公司。秘密研究國內急需的新型芯片。
凌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看樣子是下定決心帶領公司往高科技方面發展。
凌嘯天和寧夏天精通這方面的知識,全權負責公司的運作,兩個人因為新公司符合自己專業特長,凌越又把所有權利下放給他們,興致勃勃,干勁十足,幾個月時間里走訪各大科技院校,招攬到大批量的科研精英人才。
凌嘯天清楚,凌越是抽錢出來給他做新的投資,至于他能把新公司折騰成什么樣?就是凌越對他能力的考驗了!
凌嘯天成立公司去了,楊峰就更忙,旅游方面完全都是他一個人跟進,天天都在國內各個地方飛,尋找新的景區路線,很少回海城。
沒楊峰在身邊,凌越是忙得腳不落地,有些事自己出面不如楊峰動手。所以他專門出國挖了兩個得力干將回來替楊峰,楊峰才回海城,過了幾天舒心日子。
到了西邊公司,凌嘯天看了下門口的“何照事務所”,里面坐著個戴著墨鏡的女人,何照手下的人坐在女人對面跟她交談,何照到是不在。
寧夏天車駛向側面,自己下來刷卡,門緩緩打開,她把車開進去。內里一陣狂吠,立即從臨街樓下跑出兩條雄糾糾的大狼狗,直立著耳朵,眼睛泛著兇惡的綠光,粗壯的尾鬃豎著,飛奔而來,凌嘯天遠遠叫了聲,“大虎、小虎!”兩只狗立馬就耷拉著尾巴,鳴咽著,撒著歡的跳過來,伸著長長的舌頭就往他臉上來。
樓上探出個腦袋,是何照。看他來,下樓了。
認識何照也是楊峰引薦的。何照是個南方人,四十七、八的他,一米七左右的個頭,前額有點禿,長著稀拉的絡緦胡。聽楊峰說何照曾經是個小地方的警察,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辭了職,越跑越遠,跑到海城落了腳,靠替人跑腿,查外*取證,要債之類的為生,也沒成家。
何照從事的職業隱秘見不得光,處于尷尬的灰色地帶,雖然收入頗豐,卻也整天提心吊膽的。所以凌嘯天要他來幫自己,說了自己的工作正是跟他感興趣的失蹤人口有關,他爽快的答應。凌越聽了凌嘯天的報告,想著公司的事有些也不能放在明面,何照的人也有幾分本事,干脆把何照所有的人收編,讓何照把事務所遷到臨街一樓,何照和手下的員工明著是事務所人員,暗里屬于新公司的編制,負責替新公司收集資料。
原來看守工地的老陳,凌嘯天看他老實有責任心,又是一個人,加上水生跟他感情深厚,留在新公司里負責打掃、看門。
研究室里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工程師們聚精會神的忙著手頭的工作,操作間里切割的,黏貼的,焊接的,檢測的,忙得一可開交。
凌嘯天盯著電腦上旋轉的人體構造圖,不時跟工程師交談,最后看到編碼錯誤,自己親自上手。寧夏天巡視了下進度,轉過來看新來的十指如飛,她站一旁,目不轉睛的看她操作。
員工們知道完成這項研究是利國利民的事,卯足勁的用所學知識加速進度。
何照樓下事務所轉了一圈后,就一直跟在凌嘯天身后看他操作。看他終于把位子還給了主人,才說:“新做的系統,已經傳給戶籍,先試點,可行的話,就全國推行!”
凌嘯天點頭,記憶飄回四個月前——
他、凌霆、楊峰正在為凌越昏迷不醒的事擔憂,何照打電話來。
他避開凌霆,去二樓書房接。
“小李,你要我查的事有線索了!你的父親李國同和你的母親范小娟十九年前就離了婚!兩年后李國同因為欠賭債被追債人沉塘淹死,范小娟改嫁給了一個開家具廠的,又生了個兒子,兒子五歲時,家具廠失火,三個人全燒死了.......”
聽到這里,凌嘯天心里有些難受。
他曾讓凌越帶他去看過他的父母,李國同仍然天天出去賭錢,范小娟依然流連美容院,兩人臉上沒有悲戚之色,在一起時連他的名字都沒提過,巷尾的垃圾通里,他看到了他的書包、衣物全丟在里面......
他們似乎都把他忘了!
雖然他們殘忍的把他賣給龍哥做富人的****容器,可畢竟生他養他了七年,聽到她們這樣的悲慘結局,他的心還是會痛。
何照怪聲怪氣的海城話停頓了下,接著說:“我們在走訪的時候,聽到一個二十幾年前跟李國同家做鄰居的人說,李國同不會生育,你是兩歲時,李國同花了三萬塊錢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我找到了范小娟的姐姐,證實了你的確不是他們的孩子!”
難怪他們把他賣了一點都不傷心,原來,他根本就不是他們生的!
凌嘯天聽得目呲欲裂,一腳把玻璃踢碎。
他是誰?他是從哪里來的?他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
他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他的命是凌越給的!如果沒有凌越,他怎么可能還好好活著?!凌越是他的父親,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家人!
“想什么呢?“何照在他腰上戳了下。
凌嘯天回過神,說:“真希望這些芯片能趕緊研發出來,這樣每一個孩子一出生就有了記錄,那就再也不會丟失了!“
“......你那事,又有線索了!”
凌嘯天一聽,拽住他胳膊,急切地瞅著他。
“放開,放開,用那大勁干嘛?”何照拍拍肚皮說:“找個吃飯的地方,邊吃邊聊。”
“......“凌嘯天恨不得給他一腳,忍著你心急。“吃什么?西餐?中餐?”迫切想知道他所說的線索,凌嘯天叫了寧夏天,拿著手機就要預定。
“這個季節,是我們南方吃火鍋的時候,真想念我們家鄉的火鍋啊......”
“火鍋?”凌嘯天一愣。
海城有名的中餐廳、西餐廳,他都熟,就是不知道哪里有火鍋?看著何照饞得流口水的餓鬼樣,他使了個眼色給寧夏天。
寧夏天就著電腦,一秒鐘不到的時間,查到一個,還在凌家老宅附近。
“沐府?”凌嘯天皺著眉頭,怎么這兩天總是聽到這個名字?想起早上吃的肉包子和周媽的話,屏幕下面又是一大堆好評,倒有點好奇這個“沐府”的食物到底是有多好吃?
一行人東繞西繞,差不多繞了一個小時才到“沐府”。
沐府是韓式風格的裝修,小間小間的隔斷,左右兩邊的隔斷稍大些,用來招待人多用餐。已經過了飯點時間,“沐府”里還有兩三桌客人,凌嘯天意外的看到周一明遮遮掩掩的帶著幾個“卓越”的律師在里面吃飯。
看他奇奇怪怪的,他正想過去打個招呼,周一明頻頻使眼色給他,要他裝做不認識。
搞什么飛機?他嘀咕。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挽著頭發,穿著一套黑色有桃紋花邊的唐裝款款過來,招呼他們坐下,微微一笑,問道:“幾位想吃點什么?”
凌嘯天覺得她有些面熟,想不起在哪見過?
“火鍋!要快一點!”何照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身上又冷,只想趕緊進嘴些熱乎的東西。
“雞?魚?牛肉?羊肉?素火鍋?麻辣?五香?海鮮?”她的普通話有點結,還算標準。
哈,這么多花樣?凌嘯天看了一眼寧夏天,她若有所思的盯著廚房的方向。
“雞。”何照愛吃雞。
“先干鍋還是直接湯鍋?湯鍋是鴛鴦的還是清湯的?”
凌嘯天聽得眼都直了。
何照猛的抬頭,瞅了女人五官半天,叫起來,“你是陽城人?”
女人愣了愣,微笑點頭。
“我隔壁元城的!元城!”何照高興得跳起來,“想不到隔了近千多公里,還讓我在這遇到老鄉!”說著,雙手就握住女人的手,滿臉泛光。
女人冷淡的抽回自己的手,淺淺笑著,靜靜等他們點菜。
何照看她面色淡漠,訕訕道:“太高興了,我真的太高興了。”
凌嘯天稱奇他憑著幾句問答,就能判斷出對方的的籍貫,還找到老鄉,真不愧是當過刑警的,超贊的敏銳力。
這女人話語冷淡,眉眼間的確是南方人的痕跡,只是越看越覺得不算陌生,也不是很熟的人。、
廚房出來個女孩,大聲叫著女人,說:“媽,殺好的雞沒現成的。殺雞的小吳剛才有事出去了。”
“沒事,我來殺,多殺幾只放著下午用。”女人客氣的朝他們又一點頭,挽起袖子沖女孩子說:“你招呼一下。”
聽她說要自己殺雞,還要多殺,三個坐著人眼睛“嗖”地全轉過來。
這女人弱不禁風,溫婉秀氣的,前一秒還是江南美人形象,下一秒居然是霸氣的“殺雞高手”!真是深藏不露,看不出來啊!
寧夏天一眼看到女人的手有些粗糙泛裂,布著大大小小的傷口。
“女人殺什么雞,我來!”
何照一副義薄云天,英雄救美的豪邁模樣,也不管女人的婉拒,屁顛屁顛地跟在女人后面。
女孩端了些小吃食過來,歉意地說:“現殺的雞,要比殺好備用的雞味道更好,不過時間要稍長些,若是餓了,先吃些零食。”
凌嘯天啃著只鹵鳳爪,覺得味道比他在外面偷買回家的好多了。周一明沒去結賬,派了個女律師,自己鬼鬼祟祟的在門口等。他出去,用啃著的鳳爪敲了周一明伸著脖子往里看的腦袋,“你做什么呢?”
周一明緊張地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說,“我在幫老板看著他的女人呢!他不準我接近,又要我每天向他報告她的消息,我只能這樣了!”
“為什么要看著?”
難怪她端東西來,覺得面善,她就是在“卓越”門口跟凌霆拉扯的女孩。
“你不知道,這幾個月老板找她都快找瘋了!誰知道,她居然一直在老板眼皮子底下......老板也是前兩天才知道的。他不準我驚動,只叫我24小時好好看著,別再讓她跑掉。”
凌嘯天好笑,看樣子這女孩子渾身長刺,凌霆是無處下口,只能讓周一明來守著。
“什么名字?”
“沐榕。”
沐?他猛地抬頭看了眼頭頂的牌匾。又想起凌越握著小盅盯著那字發呆的模樣。
這“沐”字直覺就認為不是什么好姓!
沐?木?墓?
有點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