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貂,所以穿著貂皮
天下一行人走了十幾天,這天翻上一座山頭,向前看去,眼下是一處平原,極目望去,這平原竟延綿百里,雖然地方偏遠,可因為地勢平坦,可見幾處村莊坐落。本來落日之城坐落在暗月國西邊,可因為直接向西走會被九嵩山擋住,因此必須從南或北繞路而行,天下他們選擇了從北繞行。
一行人正走著,天上慢慢飄起雪花,不一會便如飛絮大小,雪使路滑,眾人便找了處山洞歇息。外面窸窸窣窣,雪一直下到半夜才停。
次日醒來,眾人只覺刺眼,出洞一看,大千世界盡皆換上銀裝,正在贊嘆際,妙言忽然出聲道:“你們看那邊。”
天下順著妙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山腰有處地方竟然一團黑影。眾人向那邊靠近,這才明白,原來那處地方未曾積雪,顯露出來的山體與積雪對比下顯得一片黑色。
這時,山下出現一片人影,雖然寒冷,可人聲中透露著一股子熱情干勁,顧不得路滑,也向沒雪的地方趕來。
天下一行人離得近些,因此早于山下的人到達。只見沒有積雪的地方大約五丈,站在旁邊,可以隱隱感到一絲熱氣。
夕然道:“這下面應該有東西,這才使積雪融化,而那些村民似乎就是為了它而來。”
蕭俊也道:“不錯,而且他們看我們的眼神充滿警惕,可見這東西對他們頗為重要。”
這時,村民已圍了過來,顧不得喘口氣,一位老者便對天下五人道:“你們是什么人?在這里做什么?”
天下回道:“我們路過此地,見這里怪異,所以前來看看。”
話音剛落,人群中傳來不耐煩地聲音:“沒什么看的,你們快走吧。”“這里本來就屬于我們村子。”語氣中不乏理所當然。
吳萱提高聲音,道:“我們只是好奇而已,沒有其他意思。”村民卻仍然議論不停。
老者歇過一口氣后,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這才駝著腰挪到五人身前,說道:“你們要是只是看看,我們也不介意,請你們退后些。”天下等人依言退后數丈。
老者回身對村民道:“開始吧。”
村民聽后,拿起手中的鋤頭、鐵鍬等揮舞起來,不一會,地上就出現一個圓坑,奇怪的是,挖出來的土都冒著熱氣。而老者不時的指導著,生怕傷到什么似的。等坑挖到一米來深時,老者吩咐他們停下,自己進到坑中刨弄起來。村民見狀,本來還小聲議論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他們一個個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
老者小心翼翼地挖著,用手刨出了一個大腿粗的小洞,這時,他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忽然停下動作,恭敬地跪下,同時說道:“靈龜啊靈龜,祈求您原諒我的冒昧打擾,等取到您的龜殼后,我們一定好好供奉起來,萬望您一定不要介意。”說罷,頭在地上碰了三下,這才把手伸進從洞里。
天下定睛看去,老者的手中多了一個巴掌大的紅色烏龜,不知是害怕還是睡著,四肢腦袋完全藏進了殼中。
見老者將火靈龜拿上來,村民都伏地跪倒,面上既有恭敬又有竊喜。在老者的帶領下,一群人又消失在視野中。
這群奇怪的村民走后,見大家面帶疑惑,蕭俊解釋道:“剛才那只烏龜被稱為火靈龜,因為我也是火之力,所以才知道一些。”
天下等人這才明白,原來是火靈龜使這里積雪融化。
妙言轉頭道:“看他們對這小烏龜,哦,火靈龜蠻尊敬的,又怎么說要取下它的龜殼,這是不是說要殺了它?”
夕然聽到一個“殺”字,忽然覺得渾身又一陣不適,因為醫治梅青之故,暮光之力已被侵蝕更劇,可此時還未找到大眼睛,所以做不到輕身離去。
蕭俊回道:“火靈龜可以壓制邪氣,因此不少地方都將火靈龜視為太平、吉祥之物,按理應該不會殺害。”
天下提議道:“我們不妨順路去前面的村里打聽一下。”眾人點頭答應。
走不久,一個小村莊便出現在路旁,可奇怪的是卻沒看到一個人影。
眾人接著前行,忽然前面人聲嘈雜,等轉過彎來,只見眼前的空地里站著密密麻麻的大人小孩,里三層外三層圍了至少上百人,其中不乏剛才在山上見到的村民。空地中央架著一個油鍋,下面火勢燒得正旺,鍋中的油冒著滾滾熱浪,讓周圍的人更是熱情似火,“呼嘿呼嘿”的喊個不停,似乎這小小的油鍋,馬上可以為他們驅走寒冷的雪天。
吳萱看了一圈,悄聲道:“看陣勢,他們似乎在舉行什么儀式。”
眾人停下腳步,觀望起來。人群最中間的仍然是那位老者,而火靈龜就在旁邊人端著的銀盤中。
老者環顧一圈,緩緩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后,說道:“我們這么做實在是逼不得已,大家也看到了,就在我們南邊的村子,已經遭遇了襲擊,若不是恩人日夜駐守路口,那些怪物想必也已經將本村洗劫,我們只能聽恩人的話,將火靈龜抓來祭奠,以此才能換取平安無事。等取下龜殼后,我們會將它供奉在祠堂內,好生伺候,還要教導我們的后輩,只要我們有一口吃的,就要讓它香火永濟。”
眾人又是一陣高呼。老者從旁邊人手中接過銀盤,來到油鍋前,雖然臉上有不忍之色,可為了過上安穩的日子,還是將火龜扔了進去。
不一會,鍋中傳來“咕咚咕咚”的聲音,老者看了一眼,火龜伸出腦袋浮上了油面,正疑惑地看著眼前凝神張望自己的人們,火龜左看看,右看看,見人們再無動靜,便慢慢放松下來,四肢巴拉巴拉的撥著,在油里悠悠地游了起來。
吳萱不解地問妙言:“他們這是干什么?難道要燙死火靈龜?”妙言也搖了搖頭,既然能稱之為火靈龜,怎么可能燒死燙死呢。
眾人看了一會,妙言指了指旁邊的角落對吳萱道:“不知道那個罐子是干什么的。”
吳萱順勢看去,罐子被人們圍住,看不到里面裝的什么,只好走過去問旁邊人:“這里面裝的什么?”
那人注意力都在油鍋中,看也沒看的回道:“是冰水。”
吳萱又問:“冰水?油鍋?這是什么儀式嗎?”
那人卻似乎沒有聽到,繼續墊著腳向內張望著。
吳萱見問不到什么,又回到了天下他們身邊,卻仍不時自語:“要冰水干什么呢?”
時間慢慢過去,空地里又有了情況。老者看了看時間,向角落問道:“準備好沒有?”有人回道:“好了!”老者招了招手,一人將早已準備好的網狀東西遞給了老者,老者將火龜從油鍋中撈出,快步來到應聲那人身前,利索地將火龜投進了罐中。那人立馬蓋上罐子,抱起罐子狠狠地搖了起來。
天下看到這里,忽然問吳萱:“你說那罐里裝的什么?”
吳萱回道:“是冰水啊。”
天下忽然明白過來,一個縱身沖到人群中,凌空一腳將罐子踢得粉碎。
遭逢此變故,老者惡狠狠地奔到天下身邊:“你干什么!”說罷,急急跑到掉落地上的火龜前,見火龜已然沒了氣息,這才松了口氣。
天下見自己還是沒能救下火龜,心中又恨又怒,道:“你們如此糟蹋一個生靈,為得什么?”
老者將龜殼撿起,重新放到銀盤上,這才道:“我會讓你知道為的是什么!”轉面對村民道:“把這個搗亂的人綁起來,扔到南邊去。”
蕭俊這時也趕了過來,背靠天下問道:“怎么辦?”經過數日的休息,蕭俊傷勢不僅痊愈,而且在青木和原木之力的作用下,修行更上一層。
天下看了眼圍上來的村民,悵然若失道:“算了,走吧。”一個縱身躍到夕然身邊,轉面對吳萱和妙言道:“走吧。”天下帶著夕然,五個人如風一般消失在眾人面前。村民望著來去自如的兩男三女,只剩下面面相覷。
五人走出村子后,前方是一片田野,積雪壓在枯草上,使一切愈加蕭瑟。
吳萱得空問道:“天下,火靈龜死了嗎?”
天下點了點頭:“嗯。”
吳萱再問:“怎么會呢,火靈龜好歹也是靈獸,怎么就……”
天下停下腳步,嘆道:“任誰也禁不住大汗淋漓之際當頭冰水澆下。”
吳萱想了一想,這才有些明白油鍋、冰水用意所在,道:“原來如此,那些人也太殘忍了!”
妙言悄問蕭俊:“蕭大哥,你說這些普通的村民,是從哪里知道這樣的方法呢?”
蕭俊反問:“你有沒有聽到那位老者提到過一個人。”
妙言想起老者曾提過一個恩人,便道:“難道是他口里說的恩人?”見蕭俊點了點頭,妙言再問:“那我們不去查探一番嗎?”
蕭俊疑道:“你怎么知道不去?”
妙言回道:“要是去的話,不是應該繼續往南嗎?聽老者說,南邊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
蕭俊搖頭苦笑:“我們是往南行,你看你,沒了太陽,連方向也辨不清了。”火焰駒也在一旁甩了甩頭,似乎也在笑話妙言。
妙言可不能在一匹馬前丟了顏面,忙解釋道:“誰說我辨不清,我只是故意考考你。”說完,輕輕捶了下火焰駒,道:“馱好行李就行了,誰讓你多嘴了。”一行人繼續向南走去,吱呀吱呀聲與足跡一同留在了身后。
隨著五人前行,眼前出現了不少或倒塌或燒毀的房屋。就在這時,妙言忽然腳下一拌,險些滑倒,正要查看地下是什么拌了她時,蕭俊伸手攔住:“別看了,是尸骨。”
天下順勢停下腳步,問道:“蕭兄,你見多識廣,依你看這里遭遇了什么?”
蕭俊道:“這處村莊應該是遭遇了野獸的侵襲,不過不是普通的野獸。”說完指了指一處燒毀的房屋,解釋道:“那房屋為火所毀,可并不是火之力,更不會是普通的火,而周圍的尸體都不完整,所以我如此猜測。”
妙言趁著蕭俊說話之際,偷偷看了看四周,果然不少積雪下都是尸體殘骸,再聽蕭俊這么說,便道:“蕭大哥,你說的野獸是不是那老人口中的怪物?”
蕭俊點了點頭:“來這里的路上,我們沒有聽到這件事,想必是近期突發,只是不知什么樣的怪物如此兇殘,竟然在悄無聲息間就制造了如此兇案。”
天下道:“我想,我們可以從那里得到些答案。”眾人順著天下眼光看去,不遠處矗立著一座的茅屋,茅屋沒有任何毀壞的痕跡,在處處斷壁殘垣的村莊分外顯眼。
五人還未走到茅屋前,屋門早已打開,里面走出一個男子,此刻正站在雪地里饒有趣味地望著來人。
眾人定睛看去,這人著一身白衣,看樣子似乎三、四十歲,又似乎四、五十歲,全身如同隱在霧中,若不是精致而又烏黑的頭發,險些難以發覺他的存在。
天下見此,早已升起警惕,何況通過靈龜之事,可以推測這人并非善類,便道:“閣下莫非早知道我們要來?”
懶散的聲音傳來:“雪地里走路的聲音可不小。”
天下見對方似答未答,只好轉問:“想必你就是村民口中守在這里的人?”
那人道:“我是住在這里,你想問什么?”
天下道:“祭奠靈龜的方法是你告訴他們的?”
那人道:“不錯,我見他們手無縛雞之力,便發了惻隱之心,告訴了他們這個方法。”他頓了一頓,似乎帶著笑意環顧著四周。
天下也順著看去,蒼茫的大地,夜幕已緩緩降臨,冰天雪地下的蒼白慢慢為夜色遮掩。隨著這人目光的移動,時光似乎開始倒流,雪地上竟然復原出村子遭遇襲擊的一幕:原野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野獸,它們眼睛或綠或紅,遇到人便是無情地撕咬,殘肢碎肉四處飛濺,看得人好不發怵。
過了片刻,那人收回目光,眼前的景象也隨之消失,再接著道:“我很想知道在面對這樣的危險時,他們會如何抉擇。”
天下道:“所以你告訴那些村民,祭奠靈龜可以躲避這樣的災難,讓他們在靈龜與自己之間做出取舍,是也不是?”
那人道:“是。”
天下低頭想了片刻:“你早知道答案的,對不對?”
那人回道:“我只是燃起了他們求生的欲望,他們究竟是選擇自己戰斗,還是犧牲一直守護他們的生靈,這答案,我當初又怎能知道?不過從你們的表情來看,他們似乎沒能經得住考驗,可惜,實在可惜……”不斷的嘆息中含著虛假的失望,憑誰也看得出是他故意將村民引上歧路。
天下心中微怒,聲音大了幾分:“你可知靈龜一死,這里只會更難安寧?”
那人嘲諷的揚起唇角,北風呼來,他的黑發不斷招展:“你知道,他們又何嘗不知,可是他們仍然這么做了。”
天下攥了攥拳頭:“你既然愿意守護這方,又為何引誘他們做出必定后悔的事?你這么做究竟為了什么?”
那人道:“只有后悔,才會醒悟,你也有做后悔的事,不是嗎?”
天下想起自己與狗搶食、與大眼睛爭吵以至扔下夕然獨自上路等事,一時怔在原地,片刻后才喃喃道:“你明知這并非解救之道,難道你毫無惻隱之心?他們不該相信你的!”
那人轉眼看向天下:“哦?相信我?依我看只是貪生而已,這樣的世人,我只能如此指點。”
天下上前幾步,道:“人生在世,又有誰不貪生,這難道有錯?”
那人靜靜看著天下走來:“我不知道貪生究竟是不是迷誤,可我知道很多死者會后悔他們以前苦苦求生。”
天下道:“你從何得知?”同時伸手去碰那人,可是那身影在剎那間消失無蹤,只剩下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你會知道的,天下!”
一直在旁發愣的夕然直到那人喊出天下名字的一刻才抬起頭來,眼中閃著從未有過的恐慌。
蕭俊驚道:“這只是一個幻影?!”
天下望著那人消失的地方,心中疑惑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