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笑容,充滿悲傷
吳萱很容易就認出這人就是小時候救過她的人,等天下從夜色中走來,吳宣下意識問出一聲:“是你?”
天下有些疑惑地問道:“你認得我?”也難怪天下疑惑,當年見到吳萱時,她還是個小女孩。所謂女大十八變,更何況從那時起她就開始了修行,每一個人所處環境不同決定了每一女子都是獨特的,或者說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而女性尤為明顯。有的勝于容顏,自然有人傾倒于容顏;有的勝于性格,當然也有人吸引于性格;有的勝于才情,同樣有人仰慕于才情。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取勝之法雖有不同,可是每個因素之間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誠如古語所說的相由心生或者更淺白的“腹有詩書氣自華”,性格與才華這些內在因素勢必會以身材、容貌以及氣質等外在形式呈現出來。舉例來說,一提到仙女,人們往往想到的是美麗,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此,一個或小氣陰險或狡詐的人,絕不會相貌堂堂、氣質絕倫。而吳萱經過多年的修身養性,如今已經出落成一位娉娉婷婷的佳人。
吳萱聽到天下問出這句話難免有些失落,你認識的人卻不認識你,這多多少少讓人不是滋味,何況對于一個姑娘家,她心中安慰自己:“過了這么多年,他不記得也理所當然。”想罷解釋道:“十年前,我們在小樹林見過,當時我哥誤傷了你?!?
這件事天下當然記得,于是微微點頭:“原來是你?!痹拕傉f完,那棵槐樹又蠢蠢欲動起來,以天下如今的眼力早已看出妙言擁有水之力,便向妙言道:“用水之力?!泵钛砸姥远校豢癖┑哪驹刂匦缕届o了下來。
此時此刻,大街上只剩天下三人,照明的篝火映在他們臉上,顯得有些冷清。妙言似乎看出吳萱有話要說,于是悄悄湊過去,輕輕碰了碰她。吳萱猶豫一會后,終于說了出來:“你受傷后,我們很擔心你,現在確定你沒事,這才稍感心安。”
天下將撥弄篝火的木柴扔進了火堆,想到這些年的經歷以及剛剛得知的消息,惆悵片刻后平靜地道:“我相信你們不是有意的,這件事我從沒放在心上,反倒有些感激,要不是你們,或許我早已經死了。”說完后也感自己的語氣太過平淡,于是抬頭看著吳萱,輕輕一笑。
吳萱一時楞住,從這不自然的笑容里,她隱約感受到莫名的情感,她靜靜地注視著,片刻后,終于得到了答案:這笑容里藏著悲傷——長久來一直努力掩飾的悲傷在這笑容里紛涌而出,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笑容。
天下見吳萱奇怪地看著自己,于是裝作不經意地將頭轉過。
吳萱自覺失態,趕忙用問話掩飾:“那只怪物沒有傷害你吧?!?
“你說大眼睛?我和他成了朋友,這些年都是他陪著我?!?
“這么說,前些日子在深山禁地的真的是你?”
“深山禁地?”天下不知道外人這么稱呼那個地方,自然有些迷惑。
“就是清風山的西南角。”吳萱解釋了下。
天下這才明白,當日見到的原來就是吳萱兄妹,便道:“是?!?
吳萱的少女心在剎那間為之一傾,幾度承蒙相救,她心中有的不只是感激,于是不自禁地問:“你叫什么呢?”說罷又感唐突,又說了句:“她叫妙言,我叫吳萱?!?
天下點了點頭:“我叫天下,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找一處地方歇息?!彼@樣介紹自己,顯然已經接受了半神的意見,可更多的是因為那個事實。
兩個女孩聽后面面相覷,她們可沒有風餐露宿過。天下自然看得出來,抬手一指:“那邊不遠處有座小廟,是用來求雨用的,我們可以對付一宿。”說罷帶起路來,妙言攙著吳萱緩步跟上。
走了一會后,天下回頭看了眼,心中有些感慨,便道:“以后還是不要這么逞強,你這種狀態下很容易讓木元素失去控制。”
吳萱聽后疑道:“木元素失去控制就會出現剛才的情況嗎,怎么我們從沒聽說過?”
天下心中想了一想:“這兩個姑娘一個木之力一個水之力,而且心性淳善,應該是元素法劍的人選,只是這份使命是半神囑托,還需再確認一番。”于是回道:“這個我也是剛剛知道。小廟就在前面,快走吧。”說罷,快速向前走去。
等吳萱與妙言到了寺廟后,天下已經在角落閉目養神了,而且面向墻壁,顯然為了避嫌。兩個姑娘稍作整理,也慢慢睡下。
時間到了后夜,天下忽然感到有元素之力波動,他假裝靜坐,卻將發生的一切看在眼里。
原來吳萱睡著時忽然夢到那些染了瘟疫的村民向她求救,一下便醒了過來。經過半夜的調養,她自己感受了下,覺得身體好了很多,于是叫醒妙言,兩人來到廟外,又凝練了些木靈圣水,然后悄悄趕到村里,找到那群人的新的棲息地,偷偷放下后又回到了廟里,做完這些,兩人美美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清晨,天下來到廟外,做著吐納功課,不久后吳萱和妙言也起來了,看到天下后,有些驚訝:“你起得這么早啊?!?
天下停下修煉,微微一笑:“我睡得也早。我有件事想問你們。”
兩個女孩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對望一眼道:“什么事你會問我們?”
天下望著遠天道:“你們可知道這里久旱不雨的原因?”
兩人順著天下的眼神望去,只見天高云淡,一片晴朗,不覺憂上心頭,妙言回道:“我們也是聽說東海岸常年不雨,既為修道之人,盡一份綿薄之力也是分內之事??上б宦飞蟽糇隽藢ち髦鹉┲?,于此仍一無所知?!?
“所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又所謂集腋成裘、積水成淵,你們不要看輕細枝末流的事?!闭f罷,走到兩人面前再道:“天道挹盈注虛,這里的景象卻有違此理,我猜測是有人故意施為,因此想去東海岸一行,二位可愿同行?”
聽罷此言,吳萱喜不自勝,正要說話,天下攔住他,再度開口:“如今五行之力已不再平衡,昨夜的元素異變將會頻繁發生,這一行必定充滿艱難險阻,你們可要想清楚。”吳萱拿出法劍,望著法劍道:“如果我們因此就畏懼不前,那還有什么資格再手握法劍,自稱修道者呢?”妙言也接著道:“老師曾經說過,一個人最快的成長便是經歷磨難,何況我此行就是要做一些事情,東海之行我求之不得?!?
天下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玉盒,輕輕打開,里面的珠子閃耀出五彩斑斕。一瞬時,吳萱和妙言的法劍發出嗡鳴聲,“叮”的一聲飛到空中,繞著玉盒打轉。
兩個姑娘家驚異地看著這一幕,情不自禁道:“竟然會有這么好看的珠子,天下,這是什么東西?”
“這五顆珠子叫做五元素精魄,乃是世上至善之物,因此有著與眾不同的美麗。我受人之托,要將它們交給合適的五個人?!闭f罷拿出水木之珠,鄭重地寄給吳萱和妙言,而后道:“盤膝坐下,右手抱拳,左手緊握右手,接著運轉元素功體?!?
吳萱妙言依言而行,兩顆珠子憑空浮起,化作一道流光飛向了元素法劍,電光火石之間,法劍光芒大放,在空中不斷旋轉,隨著法劍轉動,劍形竟然變得虛無起來,隨著吳萱妙言一聲輕喝,法劍化作一道虛影,射入兩人眉心中消失不見。
天下雖然從玉盒中早已得知融合的情景,但此時見到,仍然不免驚嘆。一時間,不由想起那柄長槍,又暗自搖頭。
兩個姑娘站起身來,感受著元素精魄帶來的改變,由衷謝道:“天下,謝謝你的信任?!碧煜聦⑽逶胤▌ο騼扇嗽僮隽艘环忉?,三人稍作休憩后,一同向東海岸趕去。
這天,海岸線已經遠眺可即。一路上,吳萱不停地追問天下的事情,家在何方,父母何在,上次如何逃生,這么些年與大眼睛怎么度過云云,天下雖然一一作答,但是都并非事實,因為很多事他不知道怎么對人說,尤其是自己的出身來歷。為了轉移兩人的注意力,他將從半神那里聽到學到的東西,盡數教給了他們。
十天來,吳萱掌握了木之纏繞,對木之力更能精準自如的掌控,而妙言學會了水箭,水之力的威力更上一層??粗鴥蓚€姑娘高興地在前面顯擺,天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正說笑間,妙言忽然感到一陣熟悉的氣息,停下道:“水元素?”
天下抬頭看去,見天邊烏云密布,顯然是雨前之景。
路上行人也都停下來,期待的望著天空,一個個道:“希望這次能下下雨來?!?
吳萱聽后,走近問一個中年人:“大叔,您怎么這么說呢?”
那人回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們這里三年來多次出現過這種景象,可是都未曾下雨。”話剛說完,天上的云忽然飄忽不定起來,不一會,就飄向遠方。
天下三人對視一眼,都從未見過如此景象。妙言道:“剛才我明明感覺到濃郁的水元素波動,可為何又突然消失?”
天下聽了這話,心中升起一個猜想:“難道也是元素異變?”于是道:“你們在這里找個住處,我去海邊看看。”兩個姑娘剛剛學會好玩的法術,此刻又怎會愿意呆在這里,硬是跟著天下一起去。
三人加快步伐,不多久就來到海邊。天下極目遠眺,隱約看到剛才的云飄到了遠海上方。于是攔下正要出海的船家,好說幾句才得以上船。三人上來后,船顯得有些擁擠,天下便來到船頭學著劃起船來,順便問道:“天色不早了,船家怎么此時出海?”
船家感慨道:“我們世代捕魚為生,這些年,魚越來越不好捕,依我看,這個時候,海上應該下著雨,下雨的海域,魚還是很多的,為了生計,也顧不上時間早晚了?!?
天下再問道:“您怎么會知道海上下雨呢?”
漁夫呵呵一笑:“今天陸上沒有下雨,但根據以往的經驗,這雨都下在海里了?!?
天下聽后點頭稱贊:“看來知道這種情況的人并不多,您果真細心?!?
船行了幾十里,這里已有點點雨滴落下,海里的魚兒也多了起來,漁夫放下船槳,忙活起來。
妙言和吳萱也站在船尾興奮地望著海景,剛才急匆匆到海邊,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正欣賞間,妙言皺了皺眉頭,朝著天下到:“天下,這里的水元素很不尋常。”
天下回道:“嗯,你們看。”說罷指向一處,那處的魚不時跳出海面,貪婪地吞食著從空中落下的雨滴,而落下的雨滴聚成一道暗流竟涌向深海。這一幕讓天下心中一個咯噔:“難道這雨水有什么奇妙不成?”于是轉身向妙言道:“妙言姑娘,你看看這雨水中是不是蘊含著水之力?!?
妙言伸手接了雨滴,看了眼后點了點頭。五大元素散布在天地間,若沒有功法凝結,根本不可能自己形成元素之力,這從天而降的水滴竟然蘊含著水之力,難怪海里的魚類對它甘之如飴,著實使人驚訝。
天下再道:“你小心翼翼地凝結這雨中的水元素,看看有什么反應?!?
妙言點頭后,亮出掌心,一片藍芒后,空中的雨滴都被吸引而來,片刻一個短小的水柱飛旋而出。水柱射出十幾丈緩緩落下,竄進水面后,忽然生了變化,天空的雨滴不受控制地朝著那處水面沖去,水面咕咚咕咚一陣后,陷出一個漩渦,一個透明的波浪形身影浮出了水面。
天下見狀拍了拍怔在原地的漁人:“船家,您先躲進船篷?!闭f罷,凝神以待。
妙言走過來悄悄問道:“天下,這是不是也是元素異變的結果?”
天下點了點頭。
吳萱再問:“可是異變的元素為何非要落在東海之中,難道這里有什么吸引它的東西?”
天下聽后看了吳萱一眼,他知道,異變的元素會產生一部分自主意識,因此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這個原因:東海深處,有吸引它的東西!
因為元素異變而形成的波浪形妖靈惡狠狠地瞪著船上的人,時不時想要沖將過來將小船掀翻,可是總有風刃迎面射來,戳得它隱隱生疼,妖靈心猿意馬許久后,一頭扎進海里,再也看不到身影。這妖靈之所以心猿意馬,原來是因為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波紋。這從遠方蕩來的波紋,讓它再也禁不住誘惑。
天下望著消失的身影,再望了眼頭頂的云,一時想到一個降雨的辦法。于是他端坐在船中,雙手張開,慢慢地,海上起風了。隨著天下風之力地驅使,風勢越來越大,不多久,便在海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風,可是天下仍然沒有停止,直到旋風匯聚成一個直達云霄的龍卷風。天下又將手勢一變,海面上竟然形成一個龍吸水的景象,直看得漁夫滿是震驚。待云中聚集了足夠的雨水,天下手勢再變,龍卷風化作一陣狂風,推著雨云飛到了內陸。見時機成熟,天下對著雨云搖拍一掌,云中蘊藏的海水化成甘霖灑向了地面。
漫說漁夫看得目瞪口呆,就連吳萱和妙言兩位修道者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左右天地自然之力。此時天下已進入無為境,盡管道力透支,可是隨手施為間,便是風起云涌,只聽“噼里啪啦”云里響起巨力碰撞之聲,不多久,雨露遍澤沿海干旱之地。
過了半晌,天下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眼自己的雙手,欣慰不已。
漁夫見天下停了下來,于是趕忙調轉船頭,一股腦的向岸邊劃去。
吳萱問:“大叔,您不捕魚了?”
漁夫笑呵呵道:“得這位公子解救,上天終于下雨了,這么高興地事,我得回去和妻兒在雨中徜徉一番。”說完劃得更起勁了。
吳萱和妙言湊到天下身邊,沒頭沒腦的盯著天下看,看罷仍疑惑道:“妙言,他看上去也沒有什么不同嘛,可怎么會有如此驚天地的道術造詣?!?
妙言也不住點頭,但是忽然又狠狠搖了搖頭:“不對不對,天下和我們曾經見過的天神一樣器宇不凡、正氣凜然,他能掌握這種力量理所應當,對,理所應當。”
天下莞爾一笑,比之上次的笑中含悲,這次的笑更純粹了幾分,因為她們竟然說自己與天神相像,那不是和畫中人的差距又小了一分嘛。
這時,吳萱指著遠海上方,喜道:“看,彩虹!”幾人回頭看去,果然有一道彩虹清晰地映在空中,絢爛奪目,美得動人心弦。看到彩虹,天下不由想起了大眼睛,每次出現彩虹,大眼睛都會興奮地手舞足蹈,憶起往事,天下只剩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