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啊……”
啊?
叫誰?
咸魚盯著羅玉的沖鋒衣看得入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沖鋒衣這種衣服,作為戶外運動的必備裝備,在90年代末傳入國內,世紀初剛剛開始風靡全國。
但也只是限于年輕人中間。
作為一個縣級高官,羅玉私下里這么潮范兒,倒讓咸魚有些吃驚了。
所以差點聽見羅玉的喊聲,懵比地扭過頭去。
只見羅玉絲毫沒有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旁邊示意他坐下。
哦,叫我呢,之前是這么叫的嗎?
嗨,隨他去,誰讓他是書記,他最大呢。
“聽小陳說,你找我有事?”
咸魚剛坐下,羅玉就轉過臉來:
“說吧,有什么事兒就直說。”
咦?
咸魚有點不太習慣羅玉這種單刀直入的方式:
“哦,羅書記,其實也沒什么大事……”
羅玉嘿嘿嘿:
“沒事?
沒事你找縣(我愛咸魚)委書(我愛咸魚)記干什么?
你以為縣(我愛咸魚)委書(我愛咸魚)記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真沒事,我可要走了。”
說罷假裝要起身。
哎喲哎,我的青天大老爺。
咸魚見他裝腔作勢,一副滑稽的樣子,一時間不能將這個形象與之前正襟危坐的那個羅玉聯系在一起。
想不到堂堂縣(我愛)委書(咸魚)記私底下是這個樣子……
轉念一想,咸魚心中又有些熱乎乎的。
縣(我愛咸魚)委書(我愛咸魚)記自然不是對誰都這個樣子的。
作為一縣高官,日理十來機,肯定不可能對誰都和顏悅色,笑臉相迎的。
而這種輕松的樣子恐怕也只能在家人和親近的人面前才能表露出來。
那……
這豈不是說……
羅玉對我的觀感還算可以?
想到這里,咸魚對此行信心又加了一倍。
眼珠一轉,也涎下臉來:
“別別別,我的好羅書記,我有事,有事。”
“小鬼靈精的,以后有事就直說,別搞這虛頭巴腦的。”羅玉點點他。
啊?我這也沒給你送禮送東西啥的啊,怎么就搞虛頭巴腦了。
咦?這是暗示我什么嗎?
咸魚摸摸后腦勺,把這念頭拋到腦后:
“是這樣啊,羅書記,那個白總那邊不是買了精誠中學么,這事兒吧,我也有點份……”
喲呵,羅玉一聽這話,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
說實話,對于余弦這個人,他是有些感興趣的。
不過興趣也只在于驚訝這人小小年紀就能八面玲瓏、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商場之上。
興趣也只在于喜歡這樣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朝氣。
這是一種對后輩溺愛般的喜愛。
所以到了這種只有兩個人的場合,羅玉便不免言辭有些輕松起來。
想不到這小子居然又給了自己一個驚喜。
看向咸魚的眼神不免更加柔和。
咸魚給陳北鉉打電話的時候,原本并沒有打算羅玉會答應。
蓋因為他對自己的身份是非常清楚的。
自己再怎么能干,現在也只是個高中生,從樣貌到身份,都是嫩得能捏出水來的。
羅玉沒理由會輕率地答應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小年輕。
誰知事情完全不是咸魚想的那樣,羅玉不但答應了。
貌似對自己還很感興趣。
很感興趣
感……興趣
興……趣……
想到這里,咸魚不由得拉緊了自己的衣襟。
如同小白兔遇到大灰狼一般。
羅玉饒有興趣地盯著咸魚:
“我有點納悶啊,你說你,這馬上該高考了,一天天地不務正業。
這邊搞個軟件、那邊搞個地產、再那邊搞個薰衣草什么的。
如今又要搞學校……
你還有時間學習嗎?
對了,我聽說,你周六可是報了補習班的……”
咸魚被羅玉這一頓話弄的有點懵:
“羅書記,您可真是活神仙啊,慷縣大事小情,就沒有您不知道的。
連我這么一個小小草民干了啥您都門兒清。
您……
……
您操那么多心,您累不累啊?”
咸魚被羅玉的語氣和姿態帶歪了,一時間也有些沒大沒小起來。
這一頓唇槍舌劍,拉近了一大一小的距離。
聊得越多,咸魚對羅玉的認識也就越深。
本質上,這是和白神壕一樣正直的一個人。
難得的是,他還是正經科班的博士生。
更難得的是,他還有著一點內心的童心。
這便讓咸魚更加心生歡喜。
再加上,以羅玉的年紀、學歷和進取心,絕對不會止步于慷縣這個小地方。
所以,咸魚便刻意用前世十幾年鍛煉出來的營銷精英的本事,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拉進自己和羅玉的距離。
在他心里,有一剎那確實把羅玉當成和白神壕一樣的長輩來看待。
但很快他便清醒過來。
“是這樣,羅書記,我一開始慫恿白總搞這個學校啊。
確實存了一份賺錢的心思。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連張旭那樣的魂淡都能看出來辦學校掙錢。
沒理由我這么聰明,我看不出來對吧?”
羅玉饒有意味地笑笑:
“哦?那現在呢?”
“說實話,自從種薰衣草去了幾次雙陵寺村,看到村子里那些沒學可上的孩子,我心里這辦學的功利心啊,就去了不少,反而多了幾分想法。
我給您說說,您看是不是這么個理兒。
咱們現在是義務教育,這不假。
國家的政策好。
但是,還是有各種各樣的情況,讓一些孩子們上不了學。
……
您別急,我不是揭您的短,事實就是這么個事實。
您比如那些超生黑戶的,父母打工在外的,孤兒寡母的……
Government不是萬能的,總有照顧不到的。
學校就那么多,老師就那么多。
照顧了這個就照顧不了那個。
所以國家也認可。
民辦學校就是教育的有益補充啊……
……”
咸魚嘚啵嘚嘚啵嘚了半天,羅玉就聽了半天。
“難為你這么小年紀,就能想這么多,也怪不得你能當老板。
后生可畏啊!”
聽見羅玉這么說,咸魚連忙道不敢。
“我不是夸你,我是感謝你啊。你說的這些,別說教育局長,就連我也不一定全都能解決。
我得謝謝你讓我知道,辦學的老板里,還是真有點情懷的。”
哈哈哈哈。
咸魚有點尷尬……
情懷啥的,這詞現在有些新鮮,可是在9102年可是爛大街了。
玩情懷,
我有那么老嗎?
“所以,你今天到底想說啥?”
羅玉做了個請講的姿勢——
請開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