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邈摸著胡茬下巴，臉皺成了包子：“小許性格活潑開朗，又很會照顧人，平日里，她都會幫劇里飾演她妹妹的女孩帶飯，這樣溫柔的人，我是真不相信會用如此慘烈的方式自殺。”

蘇陌白了他一眼：“或許人家小姑娘本來患有微笑抑郁癥呢，像這種一聲不吭將跳樓當蹦極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慕璇走過去，繞著尸體墜樓的地方轉了兩圈，然后攤開手掌，一張聚魂符從她手里飛上半空，帶著一道藍色火焰，瞬間燒成了灰燼。

而后一團黑霧在旋風中慢慢成型，凝聚。

何思邈縱然被迫見識過狐妖，但裸眼3d見鬼，還是頭一回。

只見那黑霧越來越濃，漸漸有了人型輪廓，何思邈下意識地舉起胸口的觀音吊墜，嘴里念念有詞：“子不語怪力亂神，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景荇：“……”

蘇陌被念叨地煩了，粗暴地打斷他：“閉嘴！”

慕璇在旁邊不是很在意地調侃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那我們在干嘛？組團打怪嗎？”

說完，她又轉向那團黑霧，微微一笑，溫柔和煦得像個知心大姐姐：“你已經身死，就莫在人間多作停留了，至于這次墜樓的冤屈是非，我們自會查明，你還是速速歸去吧。”

那黑霧被點醒，迅速凝聚成小許去世前的模樣，開始還有些茫然地看著眾人，慢慢地醒悟過來，低頭看了眼地上隱隱的血跡，終于回想起自己腦袋開瓢的事實。

她的臉上流露出傷心失落，以及對現實無能為力地挫敗。

原來她已經死了……是被人從樓上推下來的。

她很想再看家里的老父母一眼，和他們好好道別，也想再見見快要步入教堂的未婚夫，但是這個地方風水不對，橫死的人根本沒有辦法離開，無論是之前跳樓身亡的陌生人，還是被困在電梯里的……

小許抬頭望向她被推下樓的地方，神色頹敗地垂眸，滿腔的不甘和無奈最后還是化作一聲長嘆：“謝謝。”

慕璇高深莫測地點點頭，垂下手腕一轉，憑空變出了一把劍，朝著虛空由上往下一劈，一道暗黑透著寒氣的裂縫顯現出來，大小剛好夠一人通過。

何思邈伸長脖子看過去，但那道裂縫實在太過漆黑幽深，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源，而且注視的時間久了，那黑暗還生出了吸引的力量，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都吸進去，驚駭之下，連忙收回了視線。

慕璇看著小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里后，收回承影劍，得意地挑挑眉：“怎么樣，這文縐縐的套詞，還挺能唬得住人吧？”

景荇一本正經地鼓起了掌：“哇，小姐厲害，小姐好棒棒哦。”

蘇陌：“……”

送走了小許的魂魄，何思邈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再一次被刷新，整個人都是云里霧里，連帶腳步也是飄飄然的，下意識地退后幾步，以免打擾到慕大師施展神功。

誰知道剛一動身，背后似乎砌了堵透明墻，明明能看見外面的世界，聽見外面的聲音，但外面的人卻仿佛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何思邈看著劇組攝影師在他面前經過，連個招呼都沒打，眼睛無神地目視前方，像是被什么蠱惑了一般。

他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虛空中漾起一陣水波。

“差點忘了……”慕璇看著何思邈，一臉胡茬的中年大叔，對著透明結界使出葵花點穴手，活脫脫個弱智兒童歡樂多，一臉黑線地揮了揮手，撤掉了臨時布下的結界。

“我們都是社會主義接班人，這種封建迷信的糟粕，還是不要到處傳播的好。”慕璇干咳一聲，拍了拍何思邈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教育道。

結界被撤掉的瞬間，何思邈還有點失落，但是下一刻又打了雞血原地復活，蹭到慕璇身后一尺的距離，諂笑著自認為很上道地說道：“懂得，懂得……大師喜歡低調。”

慕璇：“……二貨。”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什么……

無視何思邈迷弟般的眼神，慕璇轉身指著樓上的某處，問：“那里就是小姑娘墜樓的地方？”

七樓連接東西區的空中走廊。

玻璃欄板上面是一圈的不銹鋼扶手，高度大概一米二左右，以小許的身高，基本沒有意外翻落的可能性，而且這越往上，商鋪就越是冷清，大多連招牌都落了塵，也不知道還要在一樓拍攝下一場戲的小許，怎么跑到這里來？

蘇陌探頭往一樓中庭望去，手指擦過不銹鋼欄桿，沾了層灰黑：“璇，你說這么高的欄桿也能翻過去，那小姑娘真不是自殺？”

慕璇瞇眼環視整個城東廣場的結構，心不在焉地“嗯”了聲：“自殺的人，魂魄是凝而不散，可那小姑娘卻走失了一魄，很明顯是因為她是在毫無防備下被推下樓的，沒有意識到身死，才會走散魂魄。”

景荇難得同心情泛濫：“可惜了，這么好的姑娘。”

慕璇斜靠在玻璃欄桿上，看著何思邈氣喘吁吁地爬到七樓，輕聲道：“也沒有什么可惜的，這命定的劫數，逃不逃得過要看天，不過小姑娘功德算積得厚，遇到了我們，不然就這風水地，也夠她喝一壺。”

何思邈老胳膊老腿的，比不上慕璇他們三個年輕人，這城東廣場客梯是出了名的邪門，他只能順著扶手電梯一層層爬上來，還沒等他順完氣，就看見慕璇湊到一處不銹鋼扶手，向他招了招手：“過來看看，有什么問題？”

何思邈聽話地小跑過去，只見那落了灰的欄桿上兩個锃亮手掌印，是朝內的。

“方向不太對……”頂著慕璇“關愛大叔”的眼神，何思邈猶豫片刻，將疑問說了出來。

“不錯。”慕璇溫婉一笑，轉過頭，給了蘇陌一個爆栗，“業余的都看出問題，你這敷衍了事的作風，可要不得啊。”

蘇陌委屈地摸摸頭：“誰知道小姑娘是不是被倒逼著退后呢……”

“你后退的時候，抓一個？”慕璇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敲了敲那锃亮的手印，“都把扶手擦出痕來了，會是小姑娘弱質芊芊地一靠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