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晚起，我的耳邊常常聽到一些呢喃低語，總是重復一個名字：玲瓏。

除此之外，偶爾會看見一些幻象，一個身穿紅衣裝飾獨特的少女一閃而過。

這位枚少女應該便是玲瓏。

我為什么看見她？這個疑問被我壓在心底，惶恐不安，疑惑不解。

她是無塵拜祭的人，是無塵念叨的人，為什么一個死去的人會糾纏上我？也許因為我天生獨到的體質，可以感應生靈，于是她的孤魂找上我。

更可怕的是，我開始有了夢游的習慣，常常翌日醒來我身處在陌生的地方。

祭司說這是蠱蟲作祟，蟲蛹即將破繭成蝶，待三日后陽氣最盛時引出蠱蟲燒掉便可痊愈。

我只好安慰自己，煎熬地等待著時日來臨。

可是，越是臨近我越害怕，心里的恐懼陡然升高。按理說，我應該開心，可是聽祭司說了遍解蠱的過程，十分恐怖，至少要我半條命。

高子兮看出了我的惶恐，解蠱前一晚約我喝酒。

塔樓屋頂上。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干干干！”

幾碗下肚，我已經喝上了頭，干脆舉起酒壇一飲而盡。

高子兮的酒量比我還差，半斤下去已經不省人事，抱起酒壇滿面潮紅的喃喃自語。

“子兮，子兮……”我拍拍他的娃娃臉。

他似乎在做著美夢，蹭了蹭酒壇，笑開了花：“佳馨姐，其實你打扮起來挺好看的……”

“佳馨姐？”我踉蹌著打了個酒嗝，“小混蛋，你在說什么？”

他依舊笑呵呵地蹭著嘟囔：“我……我更想你做我媳婦，但是……我怕你不答應，還會揍我……”

“啥？”我自己也喝的恍恍惚惚，聽到的話也是只言片語，用僅剩的意識企圖把他叫起來。

幾次嘗試無果，我干脆不管他了，爬下屋頂打算回去睡覺。

只是左逛右逛迷了路，好不容易摸到一個窗子，瞧見里面有張床便直接翻了進去。

殊不知，這竟是無塵的房間。

跌跌撞撞直奔向床，一頭栽了上去，就要呼呼大睡。

迷迷蒙蒙中，似有開門關門的聲音，緊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逼近。有人拽起我的后領連帶著整個人如同小雞一樣被拎起來。

“干……干什么……”我整個人胡亂地在空中揮舞掙扎。

“明日便要解蠱，跑去瞎喝什么酒？”

無塵一聲令喝，我嚇得僵直在那，頭卻愈來愈沉，釣魚似的垂了錘腦袋，終是抵不過酒勁上頭，原地睡著。

每次夢游，我還是有感覺的，就像身處夢境一樣，只是這夢境是真實的。

比如我夢見自己上山游蕩，醒來后真的躺在山上的某棵樹下；夢見我梳了一夜的頭，早上自己真趴在梳妝臺上……

這次的夢里，我聽到了無塵的呼喚：

“小魚兒？小魚兒……”

喚了兩聲，我的身子離了地，靠在了堅實的胸膛處。我猛地睜開眼，連無塵都被愕住。

我眼里流露欣喜，不自主地綻開笑顏。

無塵卻擰緊眉，摸了摸我滾燙的紅臉，自喃：“喝傻了？”

我反摟住他的脖子，大力將他推倒在床整個人趴伏上來，托著腮近距離凝視他。

“你還是這般好看，堇辰。”

無塵想要推開的手僵在了半空，聲音帶顫：

“你叫我什么？”

我笑得更濃，指尖滑過他的眉眼，最后停在他唇邊摩挲打圈，答：“堇辰，日月星辰的辰，對不對？”

“你……”

“我？”我更加湊近，鼻子頂鼻子蹭了蹭，歪起腦袋，眨了眨眼，“我什么？”

他的神情由震驚過渡到欣喜，眼里溢滿柔情。

一只大手覆上我的臉頰，輕輕摩挲，十二分的溫柔。爾后一翻身反壓上來，絕對的主導之勢覆唇吻上……

翌日我赤身從無塵床上醒來時，完全嚇懵了。

我蜷縮在角落，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抱著腦袋發愣。

努力回想也只是模糊的記憶碎片，不知到底是喝醉走錯了房還是夢游爬上了床。

我小心翼翼地撩起被子瞄了一眼，霎時面紅耳赤。確認了熟睡的無塵同樣未著衣縷，難道真的發生了不可描述之事？總不會沒事光著膀子練功吧。

怎么辦？

正當我手足無措只顧咬被子的時候，無塵醒了。

我趕緊蒙上被子蜷縮成一團，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無奈被子依舊被扯下，我只好將腦袋深埋進臂彎里。

耳邊傳來無塵的輕笑聲：“你這是在表演鴕鳥嗎？”

他強行扳開我的胳膊，我又轉用手遮臉，兩只小手拼命遮住不留一絲縫隙。

無塵“噗嗤”一聲笑得更歡了：“現在倒羞澀起來了，昨晚你可不是這樣的。”

我徹底臉紅到了耳根，支支吾吾：“我……我我……我哪樣了？”

“不記得了？”

我點頭。

他清了清嗓子，有板有眼的說：“你說非常喜歡我，非要同我睡覺，還說……”

“那那那……那一定是我喝醉酒的胡言亂語，你不能拒絕嗎？”

“為什么要拒絕？我高興都來不及。”

聽了這話我很是疑惑，叉開手指露出眼睛看他：“你之前不就拒絕過？”

他半瞇起好看的狐貍眼，薄唇彎出好看的弧度：“此一時彼一時。”

見我依舊困惑毫無反應，他再問：“聽明白我說的話嗎？”

我搖頭。

他嘆息一聲，道：“你對我的心意我收下了，我的心意你愿不愿接受呢？”

我驚了又驚，緩緩放開遮臉的手，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這般深情款款的無塵，簡直判若兩人。

他繼續道：“你不是一心想在清水鎮開個小鋪，簡簡單單地過余生嗎？我可以陪你，這次回去我們便一同下山離開無心閣。”

“真、真的？”

“君無戲言。”

我自然欣喜萬分，這的確是我畢生的夢想。等等……他的意思是，和我過下半輩子嗎？

“可……可你是妖啊？”

“你嫌棄我？”

我搖頭：“你在妖界有那么大一座宅子，凡界生活清苦的多……”

“一座宅子而已，賺了銀兩在凡界置辦一座就是。”

“你要吃肉喝血，萬一被別人發現了……”

“我可以褪去妖骨，永遠封印妖力。”

“我只有短短數十載，對于你來說不過轉瞬即逝……”

“說到底，你很介意我是妖的身份。”

我點頭，轉而趕緊搖頭：“我……我只是看到過很多這樣的例子，有點害怕。”

他輕輕捧起我的臉，無比認真地安慰：“我活的時間比你久的多，萬事不是全無可能。我自有辦法，你愿意相信我嗎？”

這句話似乎賦了魔般，給我慌亂的內心裹了層堅實的壁壘。

我點點頭，輕輕應了聲：“嗯。”

我的內心早已小鹿亂撞得不能自已，既開心又羞澀，怎么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無塵居然會接受我。

他欣慰地笑了，漸漸湊近，越來越近……我還未反應過來，唇瓣已被覆上，濕濕熱熱的東西敲開齒貝。

突然，門外響起一陣怒嚎：

“君無塵！雨軒不見了你怎么還在睡？快滾起來同我們一起找，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把你和高子兮那個臭小子一起宰了。”

緊接著是瘋狂敲門的聲音，這驚天地泣鬼聲的大噪門除了佳馨別無二人。

我們一怔，趕緊胡亂收拾自己。

“喂，一個大老爺們磨磨唧唧地怎么還不開門？啊！該不會她就藏在你這里吧？”佳馨越敲越起勁，恨不得破門而已，“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我家小雨軒我非宰了你。”

何止宰了無塵，連同我一起遭殃。

我馬馬虎虎合了衣，熟練地去翻窗。可窗一打開，迎頭撞上一臉驚愕的高子兮。

二人面面相覷。

“雨軒，你怎么在君無塵房里？”

我一時語塞，頭腦一熱干脆一拳打了過去。子兮連聲叫喚都來不及直愣愣暈了過去，我趁機翻窗而出。可沒走兩步，又撞見一人，正是土司律番，他的身后跟著好些個侍從，這次我是打昏逃離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