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愣在原地，顫著手戳了戳他的臉，有彈性還很嫩，又捏了捏。

確認是活的以后，我仰天大嚎一聲，虎撲上去緊緊抱住，認親一般哀嚎慟哭，眼淚涕水全數蹭在他衣服上。

一邊哭嚷一邊抽著氣喃喃：“我見你沒了呼吸，還以為你就這么去了。沒想到你竟然可以詐尸，定是那土伯看你命不該絕……”

越哭越大聲，將這些天受的委屈與擔心傾泄而出。

詐尸后的無塵連性子都轉了，竟溫柔地摸著我的頭好言安慰。這讓我抱得更緊，從來沒有占過他便宜，現在可以借機占個遍。

被情緒沖昏頭腦，全然不知那妖何時已消失了蹤影。

“小姐！大小姐……”這時，嬤嬤帶著一小隊仆從匆匆趕來，扶著方才闖入的瘦弱身影，“小姐這是做什么？”

我猛地松手，才察覺葉伊人早已在此。她依舊靠伏在墻邊喘氣，應是方才跑得太急。僅著單衣，披了件印花長衫，青絲披散，未有裝飾。

伊人輕輕推開嬤嬤，兀自向我們走來。

“于姑娘，真是好險，害你差點丟了性命，多虧這位少俠……”

語落，她一雙漆黑濕潤的鳳眸望向無塵，流露溫潤欣然。

無塵微微頷首。

我好奇道：“葉小姐，方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正愈開口，此時一句洪亮的男音傳來打斷：“何事喧嘩？”

兩排仆從掌著燈打路，燈籠燭火照應在說話人的臉上，映襯得威嚴莊重，正是折劍山莊莊主葉宸。他的身后又熙熙攘攘跟了三五群人，為首的即府上賓客孟大當家與吾氏母子。

“哎呦伊人￣”吳夫人親近地握葉小姐的手，“怎么穿得這般單薄杵在這呢？”

吳夫人只瞄準了未來準媳婦一人。葉莊主卻一臉肅穆，掃視眾人，眼神落在在無塵身上，驚訝之余竟有惶恐。

無塵才遲遲拱手，畢恭畢敬：“無心閣君無塵，見過葉莊主。”

他是怎么知道這里是折劍山莊？這個人又是葉莊主葉宸？

此番卻遭來葉莊主意味深長的上下打量，問：“閣下便是小女帶來的受傷俠士？看你的樣子并非重傷，反而精神抖擻啊。”

“的確差一點兒，晚輩便要撒手人寰……”他眸子半瞇，似有深意，“好在平日行善積德做了不少好事，福深命硬。”

“好好好，既然少俠傷已痊愈，你在莊中再養兩日，兩日后葉某親自派人送二位下山。”

無塵依舊噙笑，再次拱手道：“葉莊主，恐怕小輩二人還要在您府上多叨擾幾日。”

“你這……”莊主吃了鱉，他本就不滿我們，給了臺階還不下，怒意當著眾人的面又不好發怒。

“爹！”葉小姐走上前為我們解釋，“二位俠士是在幫我，方才有一個陌生人闖入莊中正巧被我見著，受了驚嚇，所幸二位俠士出手相助這才擾了大家。”

“那不是人，而是一只修為高深的妖！”我糾正道。

眾人皆驚，一片嘩然。

“怎么會有妖？我們折劍山莊守衛森嚴，怎會讓妖孽鉆了空子？”葉莊主一揮袖袍，厲聲道。

這還守衛森嚴？我打了那么久也沒半個人影。

“爹……”伊人出聲，“女兒剛才追上來，于姑娘與那人纏斗，的確親眼所見……那人用的不是尋常招數，詭異得很。”

“葉莊主，那的確是妖！”我再次強調，“你也說了守衛森嚴，若不是行蹤詭秘的妖他能進來嗎？”

這一句堵得他啞口無言，若是否認就是打自己“守衛森嚴”的臉。

葉莊主不再看我們，而是將視線移向女兒，捏住她肩頭，寬慰道：“無論如何伊人受驚了，妖孽雖然橫行可怖，不過你也不必害怕求著他人，為父定會嚴加防范，保你周全。”

言外之意：我們這兩個不入流的江湖門派人士不頂她這個爹有用。

“賢弟說的是……”

一旁的孟大當家和吳夫人連聲附和。一道寒光射來，我瞧見站位稍偏的吾師兄，眼里滿是敵意。

無塵再一次插話：“葉莊主此言差矣。今夜這妖來了一次，便會來第二次。妖一向狡猾，加之行蹤詭秘，縱您武功再高，也難察覺其所在，否則這世間便不需要降妖師。”

“你的意思是……我們這幾位武林前輩還不如你們兩個降妖師？”

“幾位前輩自是武功高強，小輩望塵莫及。只是方才您也看到了，第一時間追上妖的是我們降妖師。妖物晝伏夜出，常人難以發覺，且他們多會法術，隱蔽性極高，妖形甚是厲害，單憑武功高強不一定降服……”

我自知無塵瞎掰的功夫非常厲害，其實無心閣大多是些江湖散客聚集、討個生活的地方，各家練就了一番捉妖本領，不乏全憑直覺的降妖師，和江湖高手最大的區別便是捉妖經驗。

正當他說得天花亂墜、牛逼轟轟時，忽然扭頭不懷好意地瞅向我。

一股熟悉的不詳預感油然而生。

他將我順勢往前一推：“我師妹精通五行八卦，會畫符布陣，一旦妖物出沒，必定擒下。”

眾人將目光投射在我身上，或質疑或驚嘆。我只好尷尬地傻呵呵笑笑，招了招手，清清嗓子順勢瞎掰：“這里深處腹地，山谷之中，本來山環水抱，是個風水寶地。然而近來連連汛期致山體滑坡，龍脈被生生斬斷，變了格局，陰盛陽衰，致使此地陰煞之氣聚集不散，易招魑魅，山中仆役皆印堂發黑，頹靡不振，恐已招了邪祟。明日，我做個法布個陣，壓壓邪氣……”

高子兮只教了我一些皮毛，說給不懂行的人還是能唬唬的。

葉莊主鼻子卻哼哼，不滿地打斷我的話：“說了半天，你們是打算在這白吃白喝地長住？”

“怎能算白吃呢？我們為令愛降妖，工錢相抵，甚至很劃算。”

人要臉樹要皮，唯獨無塵沒有。

“不可！”葉莊主撕下客氣，“我們折劍山莊一向有規矩，除了請帖而來的貴客，其他人等不可擅入莊中，你們已然破戒，還想如何？”

“爹！”葉小姐再次替我們說話，“君少俠說得在理，若妖不除，必有大患。”

“是啊，葉老弟，”孟大當家掛滿和善笑意，“術業有專攻，不就幾口飯的事嗎？這樣未免顯得小氣。”

二人七嘴八舌說了不少好話，可葉莊主就是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