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些錢肯定是唐朵朵的。

她怕唐老不愿意住院，所以告訴他這筆錢是走醫(yī)保報銷，他們只用出幾百塊。

就算這樣，唐老依舊覺得心疼。

何遠突然嘆了口氣。

之前還覺得，唐朵朵這么小，那么看重錢不太好。

他始終覺得，一個小女生，不應(yīng)該太勢力。

可是這件事一出來，足以顯示錢的重要性。

什么理想，什么尊嚴，都比不過赤裸裸的現(xiàn)實。

沒錢她就得去求人。

沒錢她就得去出賣尊嚴。

忍氣吞聲。

低聲下氣。

因為手里有錢，所以她可以不用搭理任何人。

包括她那些親戚。

只是。

她現(xiàn)在剩下的錢，應(yīng)該也不多了吧。

何遠想起唐朵朵早上買的早餐，忍不住搖搖頭。

將煙頭扔出窗外，何遠打燃火，開車回家了。

午餐，何遠煮了一鍋粥。

老人本來腸胃就不太好，再加上現(xiàn)在生病，只能吃清淡的東西。

何遠又去買了只土雞，用高壓鍋壓，煲了一鍋湯。

鍋里浮起厚厚一層黃色的油脂，再撒上枸杞，看上去很有食欲。

何遠平時不愛吃雞的人，聞著那股醇香，都忍不住食指大動。

平時重口味的菜吃慣了，偶爾來個清湯，似乎也不錯。

強忍著口中的唾沫。

何遠將燉好的雞湯放進保溫盒里，又在外面套了一層厚厚的袋子。

天氣很冷了，這點湯拿出去，要不了幾分鐘就涼了。

弄好之后，何遠掐著點，開車到了醫(yī)院。

在服侍唐老吃飯的時候，何遠突然道：“唐老，你有什么特別想做，卻一直沒做的事兒嗎？”

“特別想做的事兒？”

“比如特別想吃的東西，或者是特別想去的地方。”何遠道。

“我這么大把年紀了，牙都快掉光了，還能吃什么啊。”唐老笑道。

“那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去的地方呢？”何遠又問。

“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走個路都喘氣兒，還能去哪兒。”

唐老搖著頭。

“再想想，您再想想。”何遠勸道。

王叔的話，始終像壓在他心底的石頭。

每當(dāng)想起來，就覺得心里堵的慌。

本來，何遠打算，自己傾家蕩產(chǎn)都要救治好唐老。

但唐老選擇了拒絕。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活的夠久了。

趁著現(xiàn)在能走能動，就這么離開，反而是一種解脫。

要是等到他再老一點，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連上個廁所都需要別人攙扶。

那對他來說才是一種悲哀。

之前有一次，何遠和田蕊也探討過這個問題。

那是一檔綜藝節(jié)目，節(jié)目里，身患重病的妻子一心求死，癡情的丈夫苦苦挽留。

看到一半，田蕊挽住了何遠的胳膊。

“如果我以后變成這樣，你一定不要救我，當(dāng)我去死。”

“為什么？”

“那樣活著，太沒有尊嚴了。”

“人，只要活著就好，要什么尊嚴。”

“不一樣。”田蕊搖頭，“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體會這個世界的美好。可是你看，如果你患了重病，又不能走路，又不能吃飯，每次治療都相當(dāng)于一次酷刑，還有什么美好可言？”

“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死，反而是種解脫。”

“親人的挽留，反而是一種要挾，綁架著我，讓我不能安心離去。”

“死并不可怕，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想去哪兒啊，我想想……”唐老陷入回憶。

何遠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

良久，唐老終于開口。

“我，我想去BJ。”唐老道。

BJ？

何遠有些意外。

“我想去看天安門，想去看***。”唐老一臉憧憬道。

“***是偉人啊，沒有***，就沒有我們現(xiàn)在的好日子。可惜啊，我這輩子沒出過這個小縣城，不然我一定要去見一下主席。”

何遠有些慚愧。

自己在BJ呆了那么久，去天安門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甚至就連什么長城，香山，都沒有去逛過。

“好，唐老，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們就去BJ。”何遠道。

“去BJ？”唐老轉(zhuǎn)過頭，看著何遠。

“嗯，去BJ。去逛逛天安門，看看***，再參觀一下升旗儀式。你要想去爬長城，我們就去爬。還有故宮，香山，都可以去。”何遠給唐老理了一下被子。

唐老想說什么，結(jié)果朵朵來了。

她手里提著飯盒，站在門口，被何遠看到。

“朵朵來了啊，過來吃飯吧。”

何遠招呼著唐朵朵，一邊從袋子里又拿出一個飯盒。

他今天帶了不少飯菜。

唐朵朵提著袋子進了病房，看了何遠一眼，找了個位置坐下，從自己的袋子里拿出飯盒開始吃飯。

何遠看了一眼，她的飯菜很清淡。

唐老幫著何遠勸了一下，唐朵朵才不情不愿的從何遠飯盒里夾了幾個雞塊，默默的吃飯。

吃完飯之后，唐老也累了。

唐朵朵照顧著唐老，讓他躺下休息。

何遠把東西收拾了一下，提著袋子回家了。

到了家里，將飯盒洗干凈后，何遠給田蕊發(fā)了一條微信。

“你想去BJ嗎？”

“去BJ？為什么啊。”田蕊很快回復(fù)道。

“過去玩兒一陣，去看看天安門，還有故宮什么的。”何遠道。

“挺好的，不過我這陣子沒什么時間誒。”田蕊道。

“這樣啊……”

“說起旅游，我想起來，下個月我可以調(diào)休，要不我們?nèi)ズ＿叞伞！?

“海邊？”

“對啊，這幾天老家太冷了，凍的我渾身都僵硬了，我們?nèi)ツ戏竭^冬吧。”

“我們這里也是南方呀，西南方也是南方。”

“什么跟什么呀，我現(xiàn)在凍的跟孫子似的。”

“那挺好，變年輕了。”

“滾犢子。”

“好了好了，你說說，你想去哪兒。”

“去廣東？不行，那邊沒什么好玩兒的，要不去三亞，或者是去廈門。”

“行，你看下時間，到時候我去訂票。”

聊完之后，何遠退出微信。

田蕊這一個月都沒有時間，要出去，只能等下個月了。

但唐老，估計撐不到下個月了……

何遠嘆了口氣。

既然唐老想去天安門，想去看***，那他就給他安排上。

左右不過是一張機票的事兒。

唯一需要顧慮的，就是唐老的身體。

這次病痛真的把他給拖垮了。

明明以前看著挺硬朗的一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盡顯老態(tài)。

連上個廁所都需要人扶著。

唐朵朵要去上學(xué)，怕自己不在的時候他上廁所不方便，專門給他準(zhǔn)備了個痰盂。

但唐老不樂意。

他說自己還能動，還沒到那個份兒上。

老人倔了一生，到了這個時候，也抹不下那點面子。

行吧，BJ就BJ。

確定下來，何遠開始準(zhǔn)備上了。

首先是策劃行程。

要去BJ，要去天安門，那么故宮那邊肯定也要逛一圈。

好在，這些景區(qū)都擠在一起，順著路線一次性就能瀏覽完。

其次，鳥巢，水立方，都在亞運村那邊，也可以一次性的參觀完。

最后，就是去爬長城和香山了。

這點是最難辦的。

主要是路途比較遠，何遠也沒去過。

之前朋友拉過他幾次，何遠一聽要早上七八點出發(fā)，就慫了。

不能睡懶覺的周末，叫什么周末。

考慮到唐老的身體，何遠分別定了幾個景區(qū)附近的酒店。

老人腿腳不方便，又不像他一樣，可以坐公交，擠地鐵。

隨便走兩步，估計就得喘氣。

哦，對了，時間也要錯開。

不然遇到上下班高峰期，打車都沒用。

運氣不好，少說得在路上堵個兩三個小時。

除了景區(qū)，吃飯也要注意一下。

要說起B(yǎng)J，全聚德肯定是最出名的。

不過金百萬也是比較平民化的BJ飯店。

兩個都可以試一下。

這么一算，其實也沒什么好玩兒的。

時間大部分都用在趕路上了。

這其實也是何遠不怎么喜歡出門的原因。

除非你很有錢，還很有閑，可以在當(dāng)?shù)刈鈧€房子，安安靜靜的過上個小半年。

不然去了其他地方，不是在逛景區(qū)，就是在去景區(qū)的路上。

再不然就跟何遠一樣，只是換了個睡覺的地方。

不過何遠忽然想起來，自己在BJ也有套房子。

要不要趁著這次機會，去自己的房子里看一下？

下午，何遠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老何啊，是我，黃研根。”

電話那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何遠愣了會兒，好半天才記起來，原來是老黃。

前陣子才同學(xué)會上，何遠才見著了老黃。

兩人聊了半天，最后還約定，要抽個時間聚聚。

只是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兒，何遠一忙起來，就把這個事兒給忘了。

“是老黃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兒啊。”何遠道。

兩人隨口扯了幾句家常，半晌后，老黃說道：“我上次在你朋友圈里看到一條廣告，你是不是開民宿了？”

“你說那個啊，是啊，有什么事兒嗎。”何遠道。

自從上次發(fā)了廣告后，何遠就收到不少私信。

大多數(shù)都會跟他聊幾句，有的還開玩笑，說要給個紅包，送個花籃什么的。

“是這樣的，我們學(xué)校有素描課，最近在安排課程。我看你們那邊環(huán)境挺好的，你看要不要合作下，弄個項目。”老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