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已經昏睡不醒的寧秀，慕容春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以往他的世界里只有摘星堂大業，其他的于他而言不過是枯燥生活的一種調味劑，無關痛癢。

可是他算來算去，竟沒有算出寧秀會在他心中占據這樣重的地位。這讓他始料不及，也讓他悔恨不及。

“寧秀啊寧秀，你莫不是在怪我？”慕容春靜坐在寧秀床邊，看著寧秀白凈的面龐問到。說是問寧秀，怕是他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兒過不去。

“堂主，醫圣隨后就到。”司苑上前稟告道。

“你去重新煮壺茶。”莫容春抬起頭看向司苑道。

“是，司苑這就去。”

司苑前腳剛走片刻，后腳醫圣就匆忙趕了過來。

“堂主，您找我？”醫圣走向前問道。

“醫圣，我想向您問一個問題。”慕容春看向醫圣問道。

他看起來太認真，太嚴肅。讓醫圣一時也面色凝重起來，道：“堂主，不知道您要問的是什么問題？”

慕容春也不打啞謎，他起身向旁邊的茶桌走去。他先是為醫圣倒了一杯茶，而后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說道：“您過來坐。”

聞言，醫圣快走幾步坐了下來。就聽慕容春說道：“您是跟隨我太爺爺的人，自然見多識廣。容春今日想再問您一遍，到底還有什么法子可以讓寧秀醒過來？”醫圣聽后顯然極其吃驚。他轉頭看去，就見慕容春眼神定定的正盯著他看，像是獵人在狩自己的獵物一般，信心十足。

醫圣慌亂間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道：“堂主，您應該知道我們的目的是什么吧？！”

“不敢忘記。”慕容春把玩著他手中的杯子道。

“既然堂主您知道，就不要再執著于寧秀的事了。要怪也只能怪他命不好。”醫圣看起來很是緊張，他匆匆一說就起身往外走。

“慢著。”隨著慕容春的聲音響起來，醫圣無奈駐足，緊閉雙眼背對著慕容春。慕容春也不急，他為醫圣重新倒了杯茶端著走了過去，道：“請，喝茶。”

看著這近在眼前的茶水，醫圣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還要我喂你嗎？”慕容春輕笑道。

“不敢，不敢，您折煞我了。”醫圣趕忙接過慕容春手上的茶杯，而慕容春已經走回去坐了下來。醫圣只能再次無奈嘆口氣，跟了上去。

“你先說有沒有這個法子，至于我用不用又是另一回事。再者，你也是知道我有任務在身，也是不可能不顧及的。”慕容春為醫圣又添了些茶說到。

“堂主，我這也是有難言之隱啊。”只見醫圣一臉為難道。

“那你就衡量衡量我說的話。”慕容春也沒生氣，他起身又走到寧秀身邊，坐了下去。

就這樣僵持著，從太陽高掛，到月上枝頭。

慕容春這次是鐵了心，他連飯都沒有吃，自然醫圣也沒有吃飯。

“咕嚕。”醫圣的肚子不爭氣的響了起來。

都說上了年紀的人吃飯吃的少，可是醫圣是個例外，他不僅吃的多，還餓的快。

“醫圣，是不是餓了？你看桌子上的菜肴如何？雖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也是數一數二的上品。您要不要嘗嘗？”慕容春噙著笑歪頭看向旁邊的醫圣。

醫圣已經咽了無數次唾沫。這桌上的食物可都是他最愛吃的，也是他最不容易吃到的。尤其是這盤雪蓮羹，他也只是在很多年前嘗過一口，就再也沒有機會吃上。在夢里他不知道夢到了多少次了。那甜而不膩的素雅感現在想來都讓他欲罷不能。

“醫圣，這菜肴雖不能趁熱吃，但是也不能涼透了吃，尤其是雪蓮羹。它可是我從極北之地連夜采來的，還是最新鮮的時候。”慕容春一步一步的引誘著醫圣。

“不管了。”醫圣說著就直接端著那雪蓮羹吃了起來，看他入口之后的滿足感，想來這雪蓮羹確實是合了他的胃口。

一切都在慕容春的預料之中。他看著醫圣，那嘴角的弧度是越來越大。他又轉過頭看向了寧秀，寧秀那白色的臉龐似乎也有了暖色。

醫圣風卷殘云之后總算是消停了下來。那吃了美食之后的滿足感很快就被隨之而來的悔恨取代。

“吃飽了？”慕容春的聲音在醫圣身后響了起來，嚇得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嚇著您了！”慕容春雙手按住醫圣的肩膀，讓他坐了下來。

“我們該說說正事了吧。”不是什么商量的口吻，而是必須要這么做的決絕。

“哎，我活了這么多年，次次都栽在美食上面，上一次是你太爺爺，這一次是你。”醫圣說著捋起了胡子，陷入了沉思。

慕容春也不急，他自顧自的給自己到了杯茶，優雅的品了起來。

“你跟你太爺爺一樣啊，都是為情所困那。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醫圣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

“你太爺爺之所以將摘星堂遷移到忘憂島，就是因為一個女子。這女子，她也是個妖。我們摘星堂世代行醫，為何偏偏在你太爺爺那里轉為修仙，還將府邸搬到了這個四下寂靜的島嶼？為的就是那女子。”醫圣說著說著看向了慕容春，道：“你知道你太爺爺是怎么去世的？”

“冊中記載是征戰途中受重傷，不治而亡。難道這是錯的？”慕容春挑了一下眉毛說道。

“當然是錯的了。你太爺爺，我的老雇主，為了他心愛的女子掏了心。”

“掏心？”慕容春驚訝道。

“是啊，就是掏了心。不過，人沒救活，自己也搭了進去。苦了你爺爺才八歲就要掌管這整個忘憂島以及摘星堂。”

“我爺爺的事我清楚。我太爺爺為什么要掏心？你別妄想打岔蒙過去。”慕容春笑的很邪乎。

“堂主，我這真的是為你好。”醫圣又一次苦口婆心道。

“是不是為我好，我心里清楚。我現在就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慕容春還是那樣笑著看向醫圣。不知是被慕容春的眼神嚇怕了，還是當真心中有虛，只見醫圣快速轉過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也罷，是福是禍，就是你自己的事，你可別賴我。”醫圣終于下定了決心，看慕容春也稍微松了口氣。

“那女子不知為何竟然沒了妖丹，你說怪不怪。你太爺爺當時將整個忘憂島都排查了一遍，都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我那時還年輕，剛出世，就被你太爺爺綁到了這里。好在我那時還算勤勉，在我師父那里看到過一本古書，書中恰好記載過如何救治這種病。要不然，估計我現在骨頭都快化了。”醫圣說的別提多自豪了。

“別拐彎抹角，直接說重點。”慕容春顯然耐心不足。

“想知道法子，就有點兒耐心，要不然，小心出現岔子。”醫圣說完，見慕容春有些錯愕，他嘴角不由的彎了起來。

“其實，那會兒誰都沒有想過會有萬一。”醫圣說著就陷入了沉思。

看他的神情，時間恍惚真的回到了那時。

“主上，我在我師父那里讀過一本書，上面有記載應對這種情況的方法。”跪在地上的醫圣焦急的說到。

“你確定你沒有說謊？”主上問道。

“千真萬確，不敢欺瞞。”

“那你說來聽聽。”主上說著坐到了不遠處的矮凳上。

“只要心愛之人能將他的心臟與她合用，她就能醒過來。”聽醫圣這樣一說，主上就來了興致。他快步走上前扶起醫圣，說道：“你且仔細說來。”

“只要將心愛之人的心臟放在該女子身上滿三天，該女子就會醒來。之后再用動物的心臟代替之，即可。”

“既如此，那就快快動手。”主上聽后滿眼星光，已經迫不及待脫掉了上衣。醫圣見狀連忙說道：“主上，你且讓我把話說完。”

“那就快點兒！”主上來回踱步道。

醫圣彎著腰，搓著雙手道：“一定要是這女子心愛之人的心臟才可以。如果不是，不僅該女子醒不了，就是剖開心臟之人也會死去。”醫圣的話果然讓主上皺起了眉頭，不過近乎眨眼間，就聽主上自豪道：“我與她情意綿綿，自是最合適的人選。”

醫圣見主上這般自信，便也沒有再過多猶豫，就開始準備起來。

“之后呢？”慕容春急不可耐問道。

“之后呢？之后他們兩都再也沒有醒來。”醫圣嘆口氣，揉了揉眼睛道：“我也是沒有多想那！”

慕容春見醫圣情難自已，想著估計說的都是大實話，便道：“都過去了了，你也不用自責了。”末了還用手搭在醫圣的肩膀，輕拍了幾下。

“你也累一天了，先下去好好休息。”慕容春說著就向后院走去。醫圣見狀，無奈搖頭嘆氣。

后院的湖面似乎結了冰，看著很是平靜。一旁的蘆葦干黃的樹在水中。雪花兒不知不自覺飄了起來。這可是忘憂島這幾年來下的第一場雪。

慕容春跪坐在小桌旁。爐火沒有生著，茶水還是冰涼。旁邊的軟墊上，慕容春輕輕撫摸著，還是沒有一點兒溫度。

心愛之人？寧秀的心愛之人會是誰？

是他，慕容春？還是，司苑？又或者是某個匆匆一面的路人？還是某個放在心里不便言說之人？

慕容春不敢確定。

畢竟他從來沒有用心去關心過寧秀。他只是知道寧秀在他跟前就行。旁的他從來就沒有想過，也從來不打算去想，去問。

就著屋檐下的兩個昏黃的大燈籠，慕容春盡力向更遠處眺望。

這個冬天為何來的這么早？又為何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