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被拖回到病床上的時候，李思媛覺得自己的大腦是空白的。
旁邊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一直在耳邊嘮嘮叨叨的，說什么不配合...搗亂...腦子有問題...之類的。
他們是在說自己。
李思媛眼珠略微轉了一下，看著旁邊一個醫生和兩個護士。
她覺得好笑。
她笑不出來。
她討厭這些人，就像討厭自己一樣。
“傷口，又裂了，得給她做一下清創?！贬t生皺著眉頭看著這個一臉冷漠的少女，“之前手術的錢也沒交，她的家屬呢？”
“沒有家屬好像?！币粋€護士左右看了一下，“昨天陪她來的那個人好像也走了?！?
“真是?！贬t生再一次掀開被子，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口，轉頭對少女說道，“清創就不做了，你別亂動，好好養著知道嗎？”
李思媛抬眼，看了一眼醫生，沒有說話，也沒有更多的動作。
醫生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少女，然后扭頭對身邊的護士說道，“看著她一點，別讓她再亂跑?！?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誒？”護士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離開的醫生，又看了一眼沒什么表情的少女，“別亂跑，知道嗎！”
說完，也不等少女回答，跟著醫生走了出去。
病房里，瞬間安靜下來了。
只有一個中年男子躺在隔壁病床上睡覺，輕微打鼾的聲音。
“活著，活著...直到再也活不下去為止?！崩钏兼碌皖^，看著自己手上，微微黏膩的血液，“我現在...算嗎？”
沒人回答她。
她也不知道答案。
......
上午9點多。
李思媛躺在床上，愣愣的看著純白色的墻面。
閉上了眼睛，想要睡一會，可是沒有絲毫睡意。
她拿出了手機，胡亂按了幾下。
屏幕還是一片漆黑。
手機沒電了。
睡不著，還無聊。
也好...沒電了，至少就不會被說，亂用話費了，呵呵。
咕嚕嚕...咕嚕嚕...
肚子已經不記得第幾次在吵鬧。
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胃里空空的。
可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餓。
李思媛知道，自己有胃病，可是那又怎么樣？
“小姑娘，你餓了嗎？”
一聲聲音在頭頂響起。
李思媛輕輕的睜開眼，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的一個老太太。
她抿了抿嘴唇，“不餓。”
“呵呵...”老太太笑了一聲，“我聽到你肚子都一直在叫了，還說不餓，這個給你?！?
“什么？”李思媛疑惑的抬起頭，看到老太太把一袋面包放在自己的床頭柜上。
“我沒錢。”少女說道。
“不收你錢?！崩先诵α艘宦?，“面包太干，要水的話也可以叫我。”
“你...”李思媛有些不解的看著老人。
“我兒子就躺在你隔壁，他也是...得了病，不太好治...”老人低頭看了一眼少女，“你沒人照顧嗎？一個人在J市？”
“我...算一個人吧?！崩钏兼萝P躇了一下，拿起了面包。
“你家在哪兒？”老人問道。
“家？”李思媛笑了一聲，“沒有那種東西。”
“父母...都不在了嗎？”老人有點心疼的摸了摸少女。
在又怎么樣？不在，又怎么樣？李思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剛才那個醫生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崩先丝粗倥?，“你年紀輕輕的...而且這么漂亮，有什么事情是想不開的要自殘，傷害自己。”
自殘嗎？
也算吧。
李思媛撕開手里面包的包裝紙，輕輕的咬了一下。
只是普通的干面包。
可是很好吃，很好吃。
軟軟的口感，雖然很干燥，但是很好吃。
她胡亂的嚼了幾下，就把整個面包咽了下去。
然后不小心噎住了...
“給你，水。”老人笑了笑，把一瓶礦泉水遞給少女，“慢點?！?
“唔...”李思媛接過礦泉水，也不客氣，咕嚕嚕灌了半瓶。
“呼...”她長出了一口氣，“謝謝?！?
“嗯...”老人摸了摸少女的腦袋，“我送你個東西吧?！?
“什么？”李思媛疑惑的看著這個老太太。
“簡單的小東西?！崩先苏f完，走到隔壁，拿出了柜子上的一個小袋子，細細的摸索了一遍，然后拿了一個造型奇特的護身符。
“這是，什么？”李思媛看不懂。
“護身符...”老人緩緩的開口，“以前啊...找了一個師傅，開光的，說是...戴在身上，可以保佑一個人的安全，戴了很久...”
“嗯...”
“現在，把它送給你吧?！崩先丝粗倥晕⑿α艘幌隆?
“啊？”李思媛張了張嘴，“為什么？我不要...”
“拿著吧。”老人把護身符遞到少女懷里，“別弄丟了啊...”
“我...”李思媛咬了咬下唇，看了一眼老人，“為什么送給我？”
“嗯...”老人看了一眼少女，“我兒子，就在隔壁病床上...都是可憐的人，好好活著。人啊...就只能活那么久，沒什么想不開的。”
“嗯...”李思媛接過了護身符，抓在手里，默默地看著老人離開。
她低頭，重新打量了一下護身符。
整體大概都是黑色，中間印著一個小小的金色佛印。
李思媛不懂這個，其實她一直不信神佛。
“戴著吧...”她說著，把護身符輕輕的放在床頭柜上，“話說...我真的漂亮嗎？”
她淺淺的笑了一下。
郁結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肚子也不那么餓了。
自己，就像是在一條漆黑的岔路上行走。偶爾飛來一只螢火蟲，照亮了前進的道路。
李思媛知道，這一點點光芒不足以指引前進的方向。
可她還是真心的感謝那一點點光芒。
即使，活著依然惡心。
活著，活著，直到再也活不下去為止。
......
中午。
夏語瞳總算是回來了。
“我給你帶了衣服?！毕恼Z瞳看著少女身上血紅色的外套，“脫了吧，換一件?！?
“好。”李思媛點了點頭，換上了貼身的內衣，還有淺灰色的外套。
手里，握著一件原本純白的外套。
李思媛饒有興致的撫摸了一下上面已經凝結的血塊。
自己，曾經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也許，夢想并不一定要完全實現才算結束。
有時候只是想看看，自己會什么時候死在夢想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