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心悅悻悻地垂下自己的手，輕盈的樹葉順著纖細白凈的手指滑落在地。

輕飄飄的、慢悠悠的，落地的時候，沒有一點兒的聲響。

“這一定是假的。”她瞧見，女孩的身后，莊園后面走來一個男人——一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身影。

樹葉落地無聲，但聶心悅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

就像蜻蜓點水那樣，落在她的心尖。

“季祁堯……”

聶心悅感覺自己的嘴唇在不停地顫抖，不知是哪里冒出來的勇氣，竟將他的名字念了出來。

她猜想，自己大概是被嚇得沒了神智，總之是糊里糊涂地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心悅。終于見面了呢。”

男人一身黑色服帖的西裝，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散發著從容和矜傲，他的薄唇微微張開，悅耳的聲音如同泉水叮咚一般，汩汩地從唇瓣中流淌出來。

反應過來后，聶心悅此刻只覺得難堪。

與滿臉含笑的他，對視了一兩秒之后，聶心悅“噌”的一下子就又重新鉆到了轎車當中。

“祁堯哥……”聶心悅的這一操作，讓女孩有些目瞪口呆，她看向了站在她身邊的男人。

季祁堯只是笑笑，優哉游哉地說道：“她只是需要消化一下，現在見的一切。”

“你是在說你的突然出現么？”女孩接過了季祁堯的話茬，笑著問道。

季祁堯揚了揚唇，“應該是的。”他回答了女孩的問題，目光依舊含笑地看著聶心悅鉆進的那輛車，低聲自言自語道，“真可愛。”

女孩：“……”

——

車內，聶心悅想了很久，還是無法接受——

之前面對許成盛他們時，耳邊乍現的聲音，現在已經能確定是季祁堯的了。

只是，他所在的世界，為什么會是這樣的？

他為什么要到H國來？

之前男人和女孩是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那樣一個荒涼的山路上？

太多太多的問題積壓在聶心悅的腦海當中，卻又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那個男人和那個女孩！”聶心悅從一開始就覺得他們倆眼熟，此刻終于想起了他們是誰！

“季云承、季云巧。兩個也都是帝都大學的風云人物啊。”

聶心悅的呼吸越發得沉重，“完了完了，都是一個學校的！以后還怎么去見人啊！！！而且自己這個狼狽模樣……”

腦海中浮現了剛才季祁堯西裝革履的樣子，低頭看看自己肥腫沒有模樣的厚實棉襖。

想到這里，聶心悅嘆了一口氣。

還沒來得及哀怨，忽然一驚，“唰”地一下抬起了腦袋，往上方的后視鏡看了一眼自己。

“麻鴨，還有淚痕！”聶心悅眼疾手快地拿起了之前季云承遞給她還剩下的濕巾。

迅速地打開來，一絲不茍地將臉上的痕跡擦拭掉。

……

“不該是這樣的場合見面的……”

他還是高高在上的那個人，而自己卻比之前還要落魄！該用什么樣的姿態去面對他？

聶心悅擦拭自己臉的動作漸漸變得緩慢。

原本有神的眼眸，此刻漸漸失了焦距。看著鏡子當中狼狽不堪的自己，一下子覺得十分的可笑。

“在這之前都不曾有過交集，以后也別再有了吧……”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聶心悅又重新坐回到了座椅上面。

緊閉著的車窗被敲響，聶心悅瞧見外面出現的是季祁堯的臉。

“怎么了？”她努力裝出無事發生的樣子。貼近著車窗問他。

“不打算下來嗎？”

“下來，當然下來，我還想聽聽你們怎么說發生的這些事情呢……”聶心悅回答后，又暗暗在心底告訴自己：

“搞清楚了，就離開吧……和從前一樣，只要我不出現那種狀態，還不是可以活得好好的？”

就在這樣短短的時間當中，聶心悅已經做好了孑然一身的心理準備。

一個深淵之中的塵埃，能觸碰到太陽嗎？

既然太陽遙不可及，為什么還要存在這種白癡一般的幻想？

……

最終，手還是覆上了車門的把手，一個用力，緩緩打開。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便一個勁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看著。

她瞧見，自己腳尖前的，是一雙高定的黑色皮鞋。

和他的氣質很相配。

聶心悅縮了縮自己穿著雜牌的爛大街的帆布鞋。卻又看到那雙黑皮鞋往她的方向靠近了幾分。

她再退縮，他再靠近。

退到整個人抵在了車門上，無路可退的時候，她才不情不愿地抬起了眼眸。

聶心悅不是不想看他，而是生怕自己看到他，之前想的那些就會拋到腦后。

準確的來說，她會為色所迷。

不顧一切，屈服在他的身下。

她害怕，太陽的光芒實在是太耀眼了，她根本就抵抗不住他的誘惑。

就如飛蛾撲火那般，即使知道結局是粉身碎骨，也甘之若飴。

和她所擔憂的一樣，剛一抬眸，便對上了季祁堯深邃的雙眸。

她的心臟十分不爭氣地漏了一拍。

“咯噔”一聲……又一聲。

“……”在車上演練了不下二十次的冷漠淡漠的話，卻像是失憶了一樣，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該說些什么。

聶心悅只知道自己要說話，可要說些什么？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她想起說什么的時候，就已經聽到自己的聲音出現了：“季學長……”

“這里有兩個季學長，不知道你喊的是哪一個？”季祁堯眼底含笑，余光超不遠處的季云承瞟了一眼，最后目光還是落在了聶心悅的臉上，一動不動，他明顯就是故意問這種讓聶心悅害羞的問題，可偏偏聶心悅又不能拒絕。

聶心悅的大腦即刻當機，嘴唇動了動，稍稍一抬頭，就陷入了他深不見底的黑瞳之中……

她對他無法拒絕。

“祁……祁堯學長。”

“祁堯”……這兩個字，聶心悅不知道念過多少遍。

口型的變化大小、齒間的碰撞節奏，已經深深地刻入聶心悅的腦海中，幾乎要變成了肌肉記憶。

季祁堯的嘴角滿意地勾了起來，他人本就生得俊朗，僅僅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也是能讓無數女生前赴后繼的那種。

聶心悅也是普通女生——當然，僅僅是指情感方面。

再加上他這么一笑，聶心悅幾乎要陷入他的笑意當中，想要在他的勾起的嘴角上滑滑梯！

想要！

將自己的全世界都送給他！

——

季祁堯等她當著他的面，這樣喊他的名字已經很久了……想從她口中聽到這幾個字的念頭，就像控制不住的、無法馴服的野獸那般，拼命地往牢籠外沖撞。

——挑戰著他一直引以為傲的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