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雷振東他們的房子交工了，他們興沖沖地去物業領了鑰匙，直奔新房而去。一進門酒看到地上沉積的土塵，墻壁上也是明暗不均的水泥印，整套房子看起來灰沉沉的。

可曉佳卻兩眼發光，跑來跑去地尖叫著：好大的房子啊，陽臺也很大啊，采光真好啊，廁所在兩個臥室中間，太棒了，晚上上廁所都不用睜眼啦......

雷振東則仔細地檢查著每塊墻壁，時不時用手瞧瞧摸摸，他喊來在陽臺上亂叫的曉佳說：“主臥和客廳之間的這面墻有點下沉呢，你看已經裂開了兩道水泥印。”

曉佳定睛一看，果然，墻面上有兩道歪歪斜斜的裂痕，長的那道幾乎貫穿了整個墻面，短的那道也有一米長，她吃驚地問：“怎么回事？會塌么？”

雷振東淡笑：“塌倒是不會，只是怕下沉的厲害。那樣的話，裝修后墻面還會出現裂痕呢。”

曉佳皺眉：“那怎么辦啊？”

雷振東淡定地說：“走著看吧，待會兒我去樓上樓下都看看，如果大家都一樣，都有這種情況，可以一塊兒去問問物業，看他們怎么處理。”

曉佳點點頭：“好吧，你這么一說，我就覺得麻煩大了。”

雷振東愣了一下：“怎么麻煩大了？”

曉佳笑著跑出去：“物業的麻煩大了唄。”雷振東沒搭理她，繼續看那兩道裂痕嘆氣。

他們正在屋里亂看著，有人進來了，雷振東一看是董舒，皺眉說：“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你的主臥墻壁上有裂痕沒啊？下沉厲害不？”

董舒牙疼似的苦著臉：“客廳和主臥之間有一道，另外一個臥室也有一道小的。”

曉佳笑了：“那跟我們差不多啊，對了，你幾樓啊？”

董舒說：“27樓嘛。現在想想有點后悔呢，應該樓層低一點，萬一停電可受罪了。”

雷振東淡漠地說：“低層早被那些領導搶走了好吧，我們選的時候直接說15以下都沒房了。”

曉佳笑了：“樓層高風景好嘛，再說了，電梯怎么會輕易停電呢？”

董舒問雷振東：“像你們也行啊，19樓。怎么？你們打算裝修么？”

雷振東淡淡地說：“沒錢啊，在想著這事呢，你呢？”

董舒擰巴著臉：“我現在能活著就不錯了，哪兒有錢裝修？我都想了，實在不行，就去買個馬桶，然后把床直接拉過來住這兒。”

曉佳驚訝：“不裝修就住么？那你怎么生活啊？”

董舒只是苦笑：“我覺得還行，打掃干凈，應該也能住，我需求又不多，只要有地方睡覺，有廁所就行，吃飯去食堂。住這兒總比憋屈在學校那個小房間強吧。再說了，我可以邊住邊裝嘛。”

雷振東淡淡地說：“那肯定不行，刷漆有味呢，嗆人的很，你還是注意點吧。”

董舒無奈地搖搖頭：“操他大爺的，說是高校教師，媽的一月就兩三千塊錢，夠干屁啊？！”

曉佳裝作沒聽見，轉身去了廚房，雷振東淡淡地說：“實在不行就借一借，不裝修肯定沒法住，吃飯來回跑太折騰，最起碼簡單裝修一下。”

董舒又罵了一句，問：“你們走不走？”雷振東說：“再看一會兒。”

董舒又罵了一句：“操，我先走了，待會兒還有課。”說完趔趄著身子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頭罵：“一節課才十塊錢，根本沒把咱當人看！”

雷振東對他擺擺手：“趕緊上課去吧。”董舒這才出去了。

曉佳從廚房出來，笑著說：“我們也沒錢，怎么裝修啊？”

雷振東想了一下說：“不行先借一借，借我同學的，一個人也不多借，就借五千塊錢。我算過了，基礎裝修費用主要包括有水泥大沙，走水電，鋪地磚，刷漆，以及門窗包邊，還有工人的費用，兩萬塊錢絕對夠了，如果咱們自己裝，除了鋪地磚之類得找工人，漆自己刷，包括裝插銷開關之類我也能做。還能更省一些。”

曉佳點點頭：“好吧，你算好就行。走吧，回去借錢。”

回到家雷振東就開始挨個打電話，曉佳聽見他在陽臺上大聲地說著：“對，有點緊張，一時周轉不來，就借一年，明年這會兒肯定還你，對，五千，要不我給你出利息......”

曉佳撅噘嘴，沒再聽下去，她給曉慶發微信：在干嘛呢？曉慶回復：剛跟張斌吵架了。曉佳立馬打過去了，卻被曉慶掛掉了。

曉佳又微信：“為什么吵架啊？”曉慶說：“他就是聽不進去我的話，天天還想著把那錢要回來呢。我媽給我的九萬塊錢，被他拿出去當利息送人了。我實在是覺得他不可理喻。”

曉佳問：“去說說好話還能要回來么？”曉慶說：“肯定不能啊。”

曉佳猶豫了一下：“婆婆知道么？”

曉慶回復：“這事兒他一直避著他媽媽呢，婆婆現在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曉佳說：“好好說，拿咱們院幾個人的例子講給他聽，比如說那個挨了打的牛書記，對了，我聽說我們院長李清山也賠了幾十萬，不過人家不在乎。”

曉慶說：“我必須得讓他清醒，不然以后這日子還不知道怎么過呢？就這樣一屁股債，昨天他還買了個兩千塊錢的沖鋒衣，他都好幾件了。”

曉佳安慰她：“你好好說說啊，盡量不吵架，畢竟跟婆婆住呢。”

曉慶回復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說：好，我努力！曉佳看著她那個表情，嘆了一口氣，把手機放一邊去了。

雷振東走過來了，笑著說：“好了，問了五個人，有三個人借，借了一萬五千塊錢。”

曉佳驚詫：“不是需要兩萬么？”

雷振東笑著說：“咱們還有幾千，這就夠了。剩下幾個月再節省一點，說不定還能添置點家具呢。”

曉佳驚喜地跳了起來問：“真的么？”隨后又黯然坐下了：“再節省一點？還要怎樣節省啊？一天兩頓飯么？”

雷振東淡笑：“那倒不至于，不過盡量在家吃，想吃什么我來做，另外，你少吃點零食，零食都是垃圾食品，對身體也不好......”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曉佳的表情委屈到了極點，眼里幾乎有淚光閃爍，他耐著性子說：“你知道么？如果早點裝修好搬進去，一年可以省一萬兩千塊錢的房租呢。”

曉佳嘆氣：“好吧，我不吃零食了。”

雷振東努力寬慰她：“我盡量做飯好吃點好不好？考完試了，也沒什么事了，咱們裝修裝修房子，然后給你做好吃的。”曉佳大叫：耶！

雷振東是個做事特別突進的一個人，他思慮著：初試過了，就剩下復試了，如果復試過了，就得出去讀書好幾年，曉佳一人肯定裝修不了房子，最好趁這幾個月趕緊裝修好，至于家具可以晚點弄，大不了先買個床什么的。萬一這幾年曉佳懷孕了，虞城這個地方，房東一般都會忌諱孕婦生孩子之類的事情，到時候還是住自己房子踏實點，他也更安心些。

這么想著，他心里越發緊迫，第二天一早，就借了輛老三輪車去周圍的建材市場轉悠，買了水泥大沙，然后順便定了倆價錢合理的小工，連水泥大沙帶人一塊兒拉到了他們的新房里，正式開工。

此后的一段時間，他除了上下課，就是在跑裝修，拿著尺子在屋里量來量去，計算著水電的尺寸，思慮著怎么裝既經濟又合理。走完水電，做了三天的防水測試沒有問題后，他又去選了帶點黃色花紋的瓷磚，并親自監督著師傅一塊塊地貼磚。

至于貼在廁所和廚房墻面上的瓷磚，他更是找了個小木錘子挨個敲擊，聽聲音是否清脆，來判斷師傅是否貼了空磚。還有瓷磚的縫隙，他更是跟師傅商量了好幾次，最后選擇了縫隙最小的一種貼法。這樣防水效果好，他對曉佳說。

中間他還抽空去挑選了一款泛著黃的白色集成吊頂，這個顏色比較耐臟耐水漬，不怕生銹，他跟曉佳解釋。曉佳倒是來過幾次，可她覺得切割瓷磚的聲音太吵了，地面更是臟亂一地，就再也不來了，寧愿每天在家做飯。半個月后瓷磚都貼好了。

這天，雷振東拉著曉佳在建材市場里轉來轉去，咨詢每家店鋪的油漆價格，然后在網上搜索，對比它們的性價比，雷振東邊走邊算，直到中午。

曉佳跟在后面，早就餓的眼冒金花，最后她蹲了下來，一步也不肯再走了！雷振東把她從地上拽起來說：“媳婦，忍忍，看完前面那家咱就回去吃飯啊！”說完把手往兜里摸索。

曉佳一臉的憧憬盯著他的口袋，他掏了一會兒，終于摸到一個東西，拿了出來......一包口香糖！他笑著說：“要不先吃這個墊墊肚子。”

曉佳哼哼唧唧地說：“這個根本不能咽到肚子里啊，不過，你怎么會買口香糖啊？”

雷振東笑嘻嘻地說：“前幾天幫辦公室采購鼠標，老板送了一包啊。”

曉佳伸手拿過來撕開塞進嘴里說：“好吧，這個也好吃，有嚼頭，我還能再走一家。”雷振東拉著她往前走。迎著春日的陽光，他們繼續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