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忙亂的期末后，學校終于放寒假了，平日里喧囂的校園在冬日灰蒙蒙的天色下顯得格外的空曠和沉逸。曉佳抱著一大堆卷子走回辦公室去，走到電梯那，正好碰到李明從里面走出來，李明問她：“卷子改完了？”

曉佳點點頭，李明看四周無人，趕緊問了一句：“對了，你明天有什么安排么？”曉佳笑了：“有話直說。”李明笑了：“跟我出去逛逛唄?！?

曉佳斜視了她一眼說：“大小姐，您又要買啥呢？”李明尷尬地笑了一下說：“明天見面告訴你，記住，八點，我在校門口等你?！闭f完就走了，曉佳在后邊喊：“唉，假期啊，也不讓睡個懶覺啊?！崩蠲黝^也沒回。曉佳沒辦法，抱著卷子擠進了電梯。

晚上，雷振東在客廳看書，突然接到董舒的電話：“哥們，你聽說沒？國家規定08年后建的房子是不應該收暖氣開口費的......”

雷振東沒好氣地說：“啥意思啊？”董舒急了：“咱們當時首付的時候交了暖氣開口費，你去看看合同，上面清楚寫著呢?！?

雷振東起身到臥室去翻找購房合同，曉佳看他翻來翻去的，問：“找什么呢？”雷振東淡淡地問：“購房合同在哪兒呢？”

曉佳打開自己右手邊的抽屜，翻出來遞給他說：“這會兒了找合同干嘛？”雷振東沒心解釋扔下一句：“看你的書吧。”說著拿著合同走了出去。

雷振東仔細地看著每條購房條款，找到了那一項，費用五千。他說：“是的，是交了。”董舒的吼聲從手機里傳出：“媽的，被坑了五千......”

雷振東問：“別的小區都交了么？”董舒只是抱怨：“不知道啊，沒倒上問呢，他大爺的，黑心的開發商......”

雷振東說：“我研究下啊，晚會兒跟你說啊?！?

董舒還是那兒發牢騷：“本來就沒錢，還被白白坑去五千。你知道么？從放假到現在，我喝了一個星期的玉米糊了.......”

雷振東忍著笑說：“該吃還得吃，粥不抗餓的，你中午不能吃點別的？”

董舒依然罵罵咧咧：“早晚玉米粥，中午一塊錢的面條，一棵白菜吃三天?！崩渍駯|笑：“不錯嘛，還有菜。”

董舒的嗓音幾乎爆裂：“媽的，嚴重缺乏維生素。再不吃菜，牙縫都稀了......”他還要說什么，雷振東直接說：“歡迎來我家吃速凍餃子，我還有事，先掛了啊。”說完就掛了電話。

雷振東放下手機，想接著學習，可這個事兒就像一只蚊子似的，在他腦子里哼唧著，注意力怎么也拉不到書上去。最后他索性打開合同逐字逐句地看，隨后打開電腦在網上查閱相關的法律條文，過了好一會兒，他罵了一句：“操！”

曉佳聽到罵聲，從臥室跑出來了，問：“老公怎么了？”雷振東說：“開發商確實多收暖氣開口費，五千塊錢?！?

曉佳呆了一下，問：“那怎么辦？會退么？”

雷振東想了想說：“別急，我好好想想?！睍约芽粗谝巫由涎鲋^，用手使勁撓著頭發，苦巴著臉，就輕輕走過來把他的手拿掉了：“別撓了，再撓就成禿子了。”

雷振東忍不住笑了，說：“真是不能過一天消停日子啊?！睍约岩残Γ骸柏S富多彩，才激發你的潛能吧，你慢慢想吧，實在不退就認栽了唄?！闭f完就要轉身回臥室。

雷振東叫住她了：“必須退，這是不合法的，我待會兒把相關法律條款發到群里，跟大家說一聲，然后把人都聯合起來，一起跟開發商談判，逼他們退錢?！?

曉佳問：“這樣行么？”雷振東說：“試試吧，人多力量大，不試試怎么知道?！闭f著就拿起了手機。

曉佳看他在那忙活，心里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是也不忍勸阻他，就說了一句：“安全第一啊?！崩渍駯|回頭笑了：“我知道，你放心吧?！睍约巡抛吡?。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鬧鐘一響，曉佳就麻利地起床了，雷振東縮在被頭里迷迷糊糊地問她：“干嘛呢？起這么早？”

曉佳邊利索地穿衣，邊說：“李明約我今天逛街呢，答應她八點見面?！崩渍駯|皺著眉頭說：“你天天忙活的都是啥啊？逛街成主業了？而且還是陪逛，真是服了你了?！睍约研π]說話，洗刷幾把就出門了。

她走到校門口，買了兩份煎餅果子，背著風，躲在校門那的大石頭后面吃著，剛吃完就看見李明的車子過來了。她跑過去，上車把另一份給了李明，李明接過去：“嗯，我剛才還想著停車買呢，幸好你給我買好了。”

曉佳白了她一眼說：“請我吃午飯！”

李明點點頭：“服務很到位，沒問題。”曉佳又說：“你又要買什么??？這么早商場都不開門好吧？”

李明只是笑：“到了就知道了，人家絕對開門了。”曉佳撇撇嘴說：“好，你牛，人家提前給你開門。”

曉佳扭頭看著外邊陰灰色的天幕，嘆了口氣說：“這個冬天，幾乎沒個好天兒，天天烏云遮天蔽日的，整的心情都不好了?！?

李明笑了：“還烏云？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叫霧霾！重度污染！空氣里都是小顆粒好吧。”

曉佳問：“今年怎么這么嚴重呢？我說這一冬天嗓子都不舒服，上個月咳嗽了三個星期才好，而且還是天天把甘草片當茶泡才好了呢，搞得我以為自己得工傷了呢?！?

李明也說：“可不是么？我姐家的小孩咳嗽了倆月都不好，不管怎么吃藥，都是止不住的咳嗽，都是這霧霾的原因?，F在的空氣質量真是到了沒法呼吸的程度了?！?

曉佳點點頭：“趕緊治理啊，回來大家都成氣管炎了?！?

李明掃了她一眼：“你得不了氣管炎，你頂多得夫管嚴?！?

曉佳立馬瞪她：“好啊，都敢取笑我啦，看我不收拾你?！?

李明手一抬說：開車呢，別鬧。曉佳又坐穩了說：到底去買啥？

李明示意：到了。曉佳一看，是一個深紅色墻磚為主的售樓部，旁邊有兩棟正在建造的灰色大樓，四處則是一片荒涼的田地。她驚問：買房??？李明嗯了一聲，曉佳砸吧嘴說：有錢！也跟著下車了。

看到她倆下車，售樓小姐從門口跑過來說：“您來啦，李姐。”李明嗯了一聲，曉佳跟在后面問了一聲：“現在我們在什么地兒呢？”

售樓小姐甜笑著說：“現在您是在虞城最東邊呢，高鐵站附近呢。”說著指著遠處一座隱匿在灰色天幕中的小白樓說：“您看，那就是高鐵站呢。”

曉佳順著她的手望去，點了點頭說：“好吧，真夠偏的?！闭f著跟李明進去了。售樓部的大廳里空曠無人，除了三四個著紅衣的售樓小姐，李明她倆是唯一的客戶。

李明在沙發上坐定，問：“現在咱們的商鋪都有幾種類型啊？都什么價位啊？”售樓小姐保持著標準的笑容說：“目前還剩下幾層商鋪，可以作為寫字樓出租的，價位是70平米三十萬，特別的合算?！?

李明問：“只剩下寫字樓么？”售樓小姐笑著答：“您知道的，現在的一樓都是不賣的，只賣上面的樓層，而且相對于下面一樓的店鋪，上面的樓層的價位也是特別的合理的，折算下來還不到四千三一平米呢。”李明沉默著沒說話，曉佳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過了一會兒，李明問：“都有幾層?。俊笔蹣切〗阙s緊拿出來幾張圖紙說：“您看，還有3，4，11，17，以及頂層有鋪位呢，戶型都一樣，這是戶型圖，您看一下。還有，這是各樓層的商鋪位置?！?

李明全部接了過去，一張一張地看。售樓小姐笑著說：“我去給您二位倒杯水?！睍约岩哺?，問：“你之前買過嗎？”李明搖搖頭。

曉佳又問：“怎么不叫王超來呢？”李明淡淡地說：“他上班忙死了，沒時間?！?

曉佳又問：“那怎么不叫你老爹呢？”李明猶豫了一下，看了曉佳一眼說：“總有一天得自己拿主意啊?！甭犓@句，曉佳愣了一下，隨后點點頭，雖然還是有點疑惑，可還是忍住了。她也拿過來圖紙，倆人一起看。

售樓小姐端著兩杯茶過來了。李明問：“戶型都一樣是吧？不管什么位置，價錢也都一樣是吧？”售樓小姐微笑著說：是的，都一樣的。

李明問曉佳：“你覺得哪些位置好啊”？曉佳想了一下說：“如果你要租房，你選什么位置啊？”李明恍然大悟：好，我知道了。

旁邊售樓小姐趕緊插話：“其實位置差別不大的，因為咱們旁邊還要建一個大型商場呢，到時候人肯定就特別多了，肯定特別好租出去的。”李明抬頭跟她說：您先去忙吧，我們看完了叫你啊。售樓小姐涎笑著走了。

曉佳問：選那一層呢？李明也在糾結：就是嘛，這么多層。不過3樓太低了，要是旁邊再蓋房子肯定光線不好， 4樓不吉利，11處在中層還可以，17就有點高了，頂層是風大。曉佳點點頭：嗯，你心里還是有譜的嘛。

李明笑了：也是在網上瞎看的。曉佳忍不住贊嘆：你真棒。李明這次是真樂了，然后開始認真地查看11層，避開了樓梯的位置，最后選了一個中心的鋪位。隨后李明抬頭找售樓小姐。

售樓小姐不等她叫，趕緊跑過來了，李明說：11樓13戶B吧。售樓小姐幾乎背書一般流暢：“哎呀，張姐，您眼光真好，這可是我們這最好的位置了，整個樓的中心呢.......”曉佳聽著只想笑，可是又忍住了。

李明問：這個是交首付么？還是預定？售樓小姐趕緊說：這個是可以辦理貸款的，也可以全款，怎樣都隨您好了。

李明想了一下說：全款吧。您去準備合同書吧。售樓小姐笑的腰都快彎成90度了，說：您稍等啊。然后一路小跑走了。曉佳戳戳她：真有錢啊你。

李明淡淡一笑說：借老爸的錢而已。曉佳問：怎么不還房貸?。坷蠲鳘q豫了一下輕聲說:那房子上沒寫我名字啊。

曉佳愣了，李明看看她不解的表情說：“曉佳，我只是覺得，我婆婆辦事太讓我心寒了，王超只是一味聽他媽的，既然他們不把我當成自己人，我干嘛要顧忌他們??？你說是不是？”

曉佳輕輕地問：“就因為房貸么？應該還沒到不可調和的地步吧？”

李明淡然地說：“那也不該我主動示好啊，他們這樣不管不顧地傷我，我再恬著臉拿錢去幫他們還房貸么，我成什么人了？曉佳，你說，這事要是擱你身上，你會怎么做？”

曉佳聽她這么一問，心里也不知所措了，她看著李明幽怨的神情，盡力寬慰她：“你自己的錢自己做主好了，他們應該不會說什么吧?！闭f完這個吧字，她心里也陷入了渺茫中。

關于婚姻，她們都是初涉淺水，真正的大風大浪還不曾有過，因此并沒有明確的是非和適度原則，尤其是這種婆媳爭霸的沙場上，只顧爭勝的心理不僅讓當事人不顧一切地奮力搏殺，那揚起的灰塵也蒙蔽了旁觀者的眼睛。曉佳看著李明一筆一劃地簽字，刷卡，然后陪著她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李明又問：“曉佳，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可理喻?。坑X得我這樣對我老公特別冷血？”

曉佳不知道怎么說好，只能寬慰她：“沒有，你就是傷心了而已。房子是次要的，回來有時間你跟王超好好溝通，他那么愛你，應該不會對你的訴求無動于衷的?！?

李明也沉默了，點點頭說：希望吧，如果是那樣，我就可以用商鋪的收益來還房貸了。曉佳笑了：快趕上商人的精明啦。李明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