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課程陸續結束了，老師們開始忙于出試卷，學生則投入到緊張的復習中去。曉佳這天睡到九點才起來，不上課她就是這個狀態，要不是肚子咕嚕咕嚕叫，她還要接著睡呢，只是實在餓得受不了，才慢悠悠的從床上下來，頂著一頭亂發晃悠到客廳。

雷振東正坐在電腦前出試卷，看到她那懶散的樣子，又氣又笑：“你的試卷還不出？后天就要交了，不會又都推到明天晚上吧，邊加班邊慘叫？”

曉佳倒了一杯水，捧著坐在沙發上發呆，沒搭理他。雷振東湊過來摸著她的臉說：“咋跟小綿羊似的？又有啥不滿意不順心的啊？說來聽聽。”

曉佳推開他的手，水杯往茶幾上一放，橫眉問道：“有什么吃的？”

雷振東笑呵呵的說：“豆漿啊，在豆漿機里，自己倒去，涼了記得加熱一下。”

曉佳撅著嘴巴一臉不高興，雷振東更樂了：咋了媳婦？誰又惹你了？

曉佳氣鼓鼓的說：“又是豆漿，都喝了倆星期了，天天早上豆漿，我要吃煎餅果子，你去給我買。”

雷振東笑了：“想吃的話，我給你攤一個，校門口一個五塊錢，既貴又不干凈。”

曉佳生氣了：“每次你都是弄點面打個雞蛋，再刷點醬，里面什么都沒有，難吃死了，不吃。”

雷振東繼續摸著她的臉笑嘻嘻的說：“這次我洗兩片生菜，再切點香腸給你夾進去怎么樣？多抹點花生醬！”

曉佳氣的打他：“我就要吃校門口的那家的，我就要吃那家的.......”

雷振東捉住她的手，嬉皮笑臉的說：“一個五塊錢呢，貴，咱們現在有房貸了，要節儉！聽話，在家吃啊，比在教工餐廳還省。”

說完起來去給她烙餅去了。曉佳氣哼哼的，但是也沒辦法，他說的是實話。

這是2013年的夏天，老師們的待遇低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雷振東和曉佳作為小助教，每人每月只有兩千多塊錢的收入，一個月房貸兩千，還完房貸后只剩下一個人的工資了。

可是他們這個年紀，朋友和同學又都處在結婚生孩的高峰期，就按普通的禮金標準去應酬，一次二百，一個月近千元也出去了，只剩下一千多塊錢，勉強夠倆人在學校的教工餐廳吃飯，有時還需要借錢吃飯。

有人可能問，不是還有績效津貼之類的么？可那些都是年底才發的，每個人也不過萬把塊錢，而這才是六月份，那筆錢實在太遙遠了。就算發了，也只是在手里轉個圈就得拿去還債了，哪里還有什么余頭？！

曉佳在等煎餅果子時玩著手機，收到一個會議通知，十點召開全體教工會議。她沖廚房里的雷振東喊了一聲：“老公，別做了，我不吃了，十點開會呢，豆漿端過來就行啦。”

雷振東背對著她繼續忙活，曉佳無奈起身，走到廚房從后面抱著雷振東：“老公，別做了，我喝豆漿就行，一會開會呢”。

雷振東挖出一勺攪拌均勻的面糊，倒入煎鍋內，用鏟子刮磨平，說道：“還是做吧，你光喝豆漿，一會就餓了，我還不知道你么？不到十一點肯定餓的嗷嗷叫，不給你買吃的你又跟我生氣，不如現在喂飽你，省錢又省事。”

曉佳氣的哼了一聲走了：“你這賬算得太清了，沒法過了。”

雷振東端著豆漿和煎餅走過來：趕緊吃吧，吃完開會去。

曉佳雖然氣憤，可扛不住誘惑，就吃了起來，吃了幾口：味道不錯，比前幾天好多了，怎么做的？

雷振東一臉得意：“當然每天都有改進，不然你吃煩了又跟我鬧著出去吃，我專門百度了好幾種煎餅的做法，輪換著做，爭取讓你多吃幾天。”

曉佳樂了：“算你有本事，我這輩子算是折你手里了。”

雷振東只是笑，說：“你要是事事都聽我的，肯定吃不了虧，可你有時候就是使性子，還不聽。”

曉佳邊飛媚眼邊說：“我不是木頭人啊，再說了，木頭人沒意思，沒情趣，你也看不上。”

雷振東懶得搭理她，接著去出試卷了。一會吃完飯，倆人一起去開會。到了會議室，照例分開坐。

這次會議室關于期末考試安排的。會議最后一項內容是，評選本年度的優秀教師，由牛書記主持，每個教研室推選出來一名教師作為候選人，再從這15個候選人中選出6名優秀教師。

按照流程，由牛書記宣布，這15個候選人依次站起來把這一年的教學和科研情況進行了匯報，然后辦公室主任把選票發給大家。

曉佳她們教研室推選出的是李明，曉佳毫不在意地接過選票，先勾了李明，然后再選了本專業相關的教研室幾位老師，才把票折疊好，抬頭看著大家低著頭稍加權衡進行選擇。

就這會兒，她看到趙亞偉站起來，大聲地說：“憑什么每次評選優秀教師，候選人大多數都是領導，他們不需要評職稱了，為啥還非要年年當優秀教師？”

老師們瞬間都抬起頭來，看著領導們，督導石院長沖趙亞偉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亞偉，你說的這個只是個人偏見，公報私仇，你的意思是大家都應該選你吧？”

趙亞偉冷笑道：“我不夠格當選優秀教師，但是其他老師，尤其是青年教師，辛辛苦苦地上課做科研，為什么不能成為候選人？每次都要領導占一多半名額，排完領導才輪到普通教師，憑什么？！”

劉申院長站了起來：“亞偉，這是在開會呢，你要是有意見先保留，等會議結束可以到我的辦公室，咱們好好討論一下啊。”說完就去拉趙亞偉。

趙亞偉不愿意出去，直接吼：“就在這兒討論，讓大家都評評理。”但他沒有援兵，所以最后還是被劉申副院長拉出了會議室。老師們低下頭接著投票，會議室寂靜無聲，雖然每個人心中都波濤洶涌。

開完了會，曉佳走在校園里，跟剛下課曉慶打電話，曉慶很快接了：干嘛呢？曉佳神神秘秘的問：“今天開會評選優秀教師，你上榜了啊。”曉慶說：好，知道了，回頭請你大吃一頓。

曉佳嬉笑：“那些人里，也就你算是實至名歸嘛，不過，還有其他事兒呢。”然后把會議上趙亞偉的那出跟曉慶描述了一下。

曉慶也不驚訝：“這個人說的挺在理的，可惜說不動領導的。優秀教師不僅僅評職稱需要，而且獎勵五百元。領導再不差錢，可這種便宜，不要白不要啊！”

曉佳很驚訝：“我真不知道五百塊錢的事，要不然也努力一下。”

曉慶淡淡地說：“你不適合作秀，再說了，你們家有一個苦工就夠了，何必搭上你呢？開心最重要。”曉佳也笑了：也是，餐廳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