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佳和雷振東帶著孩子去附近商場逛了一圈,買了些東西,又散著步回來了。路上,曉佳噘著嘴說:“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趙亞偉這次也過了,他跟領導們都鬧成那樣了,怎么還讓他過!”
雷振東笑著寬慰她:“會鬧也是本事啊,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嘛!”
曉佳一臉的不滿:“這不是鼓勵鬧事么?!要是這樣管用,明年我也去跟院長們拍桌子好了!”
雷振東嘆氣:“別瞎說,咱們沒關系沒靠山的,拍了也沒用的,只會讓領導覺得你態度不端!”
曉佳哼了一聲,打開了門,一家人進來了,剛把東西放下,婆婆突然從側臥出來了,曉佳愣住了,雷振東趕緊說:“媽,你回來怎么不說一聲啊?好讓我去接你啊!”
婆婆笑著說:“接啥接,又不是不知路。”
曉佳這才回過神來,說道:“車多人多的,這多不放心啊。”
婆婆一臉的笑,說著:“有啥不放心的,振海把我送到火車上了,下了火車,我一塊錢坐公交車就到家門口了,方便的很.....”說著也幫著把買的東西放到冰箱里去。
收拾好了,一家人坐定,氣氛有些尷尬,婆婆尬笑著,突然一拍大腿,站起來說:唉,瞧我這記性,等著!說著就進屋去了。
曉佳捅捅雷振東的腋窩,小聲問:“你給咱媽打電話了?”
雷振東低聲說:“前天給振海打了一個,說我這幾天在家呢,過幾天才回BJ,順便問了一下咱媽的情況,也沒聽說她要回來啊.....”
婆婆從屋里跑了出來,手里多了個深紅色的包,老遠伸手遞給曉佳,興奮地說:“給,曉佳,這是小云送你的禮物!”
曉佳驚呆了:“媽,這是......”
婆婆滿臉帶笑,塞到曉佳手里,大聲說道:“我跟你們說啊,振海可是掙錢了,別看是開出租的,一個月好幾個萬呢,哎呀,吃的用的東西都可好啦,這種包小云有好幾個呢,這是我說要回了,她讓我給你的,才撕了包裝袋沒三天呢,可是個好東西,真皮的,大牌子,你聞聞那味兒!”
曉佳勉強低頭聞了一下,強忍著氣味,笑著說:嗯,是挺好的!
雷振東說:“媽,你說著點振海,掙了錢也不能亂花,孩子一天天大了,得存著買個房子,還有小孩教育......”
婆婆一擺手,大著嗓門說:“我知道,我知道!這次我去了南方,才知道日子還能這么滋潤地過!人家那兒可真好,大冬天里,樹葉都是青油油地長著呢。那的人啊,一個賽一個地會吃會玩,可是開了眼了。”
雷振東問道:“媽,那你咋不多住幾天呢?反正這邊也請了保姆了,你趁著這個機會多玩玩,一輩子沒咋出門,這次就好好旅個游。”
婆婆又笑了,擺擺手說:“玩啥啊?!該吃的都吃了,該玩的也都玩了,多了也沒啥意思。再說了,小云的爸媽也在那兒呢,不方便!”曉佳這才明白過來緣由,低下頭不吭聲了。婆婆接著和雷振東說著趣聞......
一家人正笑著,突然有人急促地敲門,曉佳跑了過去,一開門,只見崔阿姨蓬頭亂發,紅腫著眼一頭扎了進來,她一眼瞅到曉佳的婆婆,哭嚎起來:“我不活啦!我不活啦!我不活啦!”
雷振東和曉佳嚇的不敢吱聲。婆婆趕緊過去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驚異地說:“這是咋地了啊?好好的呢?怎么就不活了呢?”
崔阿姨一道道老淚跟蚯蚓似的,順著深深淺淺的皺紋爬下來,只見她張長血紅大嘴,一哭一喘地說:“這個挨千刀啊,他說要找我談談,我以為是啥事兒呢,誰知道他竟然偷偷跟別人結婚了,就是過來跟我說一聲呢。還說,以后就一刀兩斷了,再無干系啦。你說,我賠了這么多年,端湯送茶的伺候著他,他一轉手就把甩了,十來年了,我落了個啥啊?!”說著又扭頭看向曉佳:“曉佳,你也覺得你姨可笑吧,丟人吧?!”
曉佳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吵架分手是很正常的,我們平時也這樣,是吧,振東?!”
雷振東也猛點頭:“是的,是的,我同學里,好多分手的呢,結了也有離的,這有啥啊?!很正常的!”
崔阿姨這才扭頭,對著婆婆又哭了起來:“你說說,你說說,這人心隔肚皮啊,躺一個床頭睡的人,掏心掏肺地對待他,他轉眼兒就把你丟到腦后啦!這都什么人啊?!這都什么世道啊?!可憐我這些天還等著他這狼心狗肺的來跟我求好呢!”
婆婆抓了一把紙巾,塞到崔阿姨手,和氣地說:“他是嚇唬你的吧?哪兒就這么快結婚了呢!?”
崔阿姨咧著大嘴,痛哭不已:“我打聽過了的,是領過證啦,上周就領了。就瞞著我一個人啊!也不知道那個爛女人,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他就下作成這樣?!”
婆婆寬慰她:“指不定過兩天就離了,一時興起呢。你啊,也別太傷心,咱也不是白過的,不是還落著些東西么?!”
崔阿姨猛然停住了哭聲,讓曉佳和雷振東又嚇了一跳,只見她擦著眼淚,點點頭說道:“是的,房子是我的!不過,我也不能太便宜了他!我要他說,要不鬧也行,車子也得給我!”
婆婆驚訝:“他會同意?”
崔阿姨嘴一撇說:“不同意也得同意,當場就讓他撂下車鑰匙,步行回去。車子就擱金龍大廈那停著呢。”
說著,突然扭頭問雷振東:“振東,你會開車吧?你去把我那車開回來行么?我這還沒駕照呢。”說著就掏出了鑰匙。
雷振東趕緊接過去,說:“好的好的。”崔阿姨說了車牌號,看他快出門了,又補了一嗓子:慢著點啊!
婆婆趕緊說:“你放心吧,我們家振東心思細著呢。”
崔阿姨這才點點頭,抹著眼角說:“我跟你說啊,這次,我也把話說狠了,當著他的面,我就說,你別以為自己多得意了,我這有房有車的,找的肯定比你好!”
婆婆又驚詫:“他說啥?”
崔阿姨撇撇嘴:“啥也沒說,不過,諒他也說不出來啥!理虧唄,我沒扇他耳光就不錯了。”
婆婆點頭:“那是那是!”接著崔阿姨又開始跟婆婆小聲嘀咕起來,曉佳見狀,也知趣地躲進里屋去了。
到了晚上,一家人才得安生,坐下來準備吃飯,雷振東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董舒啊,在家呢,怎么了?啥事兒啊......不出來了吧,我這家里都做好了的.....行,行,那你等著我!”說著就掛了電話,說:“董舒叫我出去吃飯呢,已經在路上了。”
曉佳噘嘴:“回家才幾天,比我都忙。”雷振東笑笑,婆婆揮手:“去吧,趕緊去吧!”
曉佳喊:拿上手套,騎車冷!雷振東點點頭出門了,董舒在小區門口接了他,一路飛車開到一家飯店。
兩人進去坐定后,服務員拿來菜單,董舒皺著眉頭問:“你們家特色菜是啥啊?”
服務員熱情地說:“鹵豬蹄,黃河大鯉魚,叫花雞,肉沫炒涼粉,干炸小鮮蘑......”
董舒啪地合上菜單,說道:“都來一份!”雷振東說:“吃不了!”
董舒卻不理,又一揮手:“再給我來一提啤酒。”
雷振東又說:“喝不了!”
董舒卻笑了:“喝不了帶走嘛!”說話間,菜和酒就來了,雷振東慢慢地吃著,董舒卻不怎么動筷子,只是喝酒。
雷振東看著他一杯又一杯的往下灌,就說:“你慢點吧,喝這么快干啥?!”
董舒把杯子往桌上一拍,重重嘆了口氣說:“沒意思!活著沒意思!”
雷振東笑了:行啦!你還有啥不順心的啊!?有房有車,二百平米的大平層啊,職稱也過了,要啥有啥的!還沒意思?!啥叫有意思啊?!難道像我這樣天天苦逼地干活,干到吐血才有意思?!
董舒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雷振東拿過酒瓶說:“行了,差不多得了啊,再這樣,要喝出毛病來了!我是吃過這方面的虧了,胃病能要半條老命的,你可別跟我一樣兒!”
董舒瞪著有些發紅的眼睛,看著雷振東說:“我羨慕你!你不知道,我打心眼里羨慕你啊!”
雷振東又笑了:“那是你沒吃過我吃過的苦,白天忙一天,晚上躺下也不安生,還得操心家里!你呀,就別有福不知享啦,好好的吧!”
董舒打了個嗝,胳膊一伸:把瓶子給我!雷振東說:行啦,差不多得啦,怎么還越說越來勁了?!
董舒瞪著眼睛,大吼:“給我!”
雷振東看了他一眼,把瓶子遞過去,董舒呼呼呼又連倒了三大杯,一口氣灌下!雷振東嘆氣:“你再這樣,我可要走了,跟你家人交代不起了。”
董舒這才停了下來,說:“吃菜,吃菜!來,嘗嘗這家的鹵豬蹄,味絕了!”說著,給雷振東夾了一大塊。
雷振東嘗了一口,說:“確實不錯,你也吃啊!”
董舒厭倦的一擺手說:“老子最他媽討厭豬蹄了!”
雷振東一驚:“以前沒發現你不愛吃啊,不愛吃,你點這個干嘛啊?”
董舒垂著頭,打著酒嗝說:“給你吃的,補補!說著又倒了兩杯,又一氣灌了下去......”
過了半個小時,兩人吃飽了,雷振東抓起自己的棉手套,將搖搖晃晃的董舒攙到車上,隨后拿過鑰匙,摸索了一會兒,慢悠悠地開車往學校駛去。
到了東區領導樓那,雷振東停好車子,董舒卻已經昏睡在座位上了。
雷振東拍著他,喊:“醒醒,回家睡去!”說著將他從車上拖下來,胳膊彎里夾著手套,鎖好車門,往樓洞里走去。到了門口,雷振東敲敲門,沒人應,又敲了敲,才有人開門了。
邢丹一臉的淡漠,看到雷振東也不笑,雷振東對她點點頭,使勁兒把董舒拖到屋里的沙發上,笑著對邢丹說:“不好意思啊,沒看住他!”
邢丹這才勉強地笑笑說:“沒事兒,我給你倒杯茶吧?”雷振東說:不用,不用,不早了,你們休息吧。說著就出去了,帶上門。
等他走到外邊,找到一輛單車,準備要騎上時,才發現手套拉董舒家里了。大冬天的,寒風呼呼地吹,雷振東嘆了口氣,又拐了回去。一進樓道,雷振東嚇了一跳,董舒正坐在樓道里的臺階上靠墻半躺著。
雷振東趕緊過去了,說:“唉,董舒,你怎么在這兒呢?這么冷的天,怎么跑出來了啊?回家去啊!”
董舒半瞇著眼睛,含糊不清地仰頭問道:“家?家在哪兒啊?”
雷振東著急地說:“你喝暈了吧,這不在你身后呢!”說著就要去攙他。
董舒一把將他推開,直著嗓子說:“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那是她的家,房子是她的,車子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哪兒有我的東西啊?!不是我的家!我不回去!”
雷振東大急:“不回去,你會凍死在外邊的。”
董舒半醒半睡,含含糊糊地說:“凍死也不回去!”
雷振東看看他,又看看緊閉著的門,也不敢去敲了,只得把樓道里的窗戶和外門都關緊,說:“董舒,你倆要是鬧別扭了,吵吵也就算了,別往心里去!坐一會兒就回去吧,聽到沒?”
董舒一聲不吭,只是靠著墻昏昏欲睡。雷振東嘆了口氣,又敲了敲門,沒人應,再敲,還是沒人開門。
董舒卻有些意識了,依然閉著眼,笑的嘎嘎的:“別敲了,她不會開門的。你走吧!”
雷振東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那行,你坐會兒就回去吧!我走了。說著,他轉身走出,回身又看了一眼董舒,他只是低頭含胸地蹲坐在地上,像一團被揉爛的抹布似的,他把外門掩好,頂著寒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