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曉慶和曉佳在餐桌上坐了下來,看著曉佳專注地翻看著菜單,曉慶笑嘻嘻地問:“怎么舍得出來啦?這半年里,我約了你多少次,都死活叫不出門,今兒是怎么了?主動來找我?”
曉佳卻沒好氣地說:“甭提了,可是憋死我了,這次,就是孩子哭啞,我也要出門好好吃頓飯。”
曉慶驚訝:“這是怎么了啊?在家不能好好吃飯么?”
曉佳嘆了口氣說:“跟你說實話吧,自從生下孩兒后,我就沒吃過一口香噴噴的肉!”
曉慶更驚訝了:“啊?你婆婆不讓你吃肉么?”
曉佳搖頭,兩眼又死盯著菜單:“先讓我點菜,完了再跟你說。”說著一擺手,招來了服務員,一口氣說:一份紅燒肉,一份回鍋肉,一條紅燒大鯉魚。
曉慶驚呼:“這也太多了吧,咱倆能吃完么?”
曉佳斜視了她一眼說:“放心,我能吃完。”
曉慶忍不住又說:“可是,你不覺得有點油嗎?全是肉,好歹點個青菜啊。”曉佳一揮手,堅定地回絕了:“要吃菜,回家自個吃去,我今天是不吃。”
曉慶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饞成這樣?”
看服務員走了,曉佳才說:“要說沒吃過肉,那肯定是瞎話,事實上每個星期都會吃到兩三頓肉呢,只是,你知道么?太難吃了。”曉佳一臉的愁苦狀:“我婆婆做那飯,不管什么肉,就知道放鹽加花椒扔水里煮煮就完了,就算了炒肉片,也都是一個味,加點豆瓣醬,撥拉幾下就出鍋了,從來都沒換過樣兒,我吃的惡心,還得咬著牙吃。”
曉慶體貼地說:“那你可以不吃啊。”
曉佳翻了個白眼說:“怎么可能不吃?我現在對肉有著獸性的狂熱,就這么說吧,每天兩斤牛肉,都不夠我耗的,天天早上四五點鈡,我肚子開始咕嚕咕嚕亂叫,覺都睡不好,餓的那叫一個凄慘啊。”
曉慶笑了:“小家伙這么能吃啊,把你吃成這樣。”
曉佳皺皺眉:“可不是,本來我就很能吃,以前還挺自豪的,誰都沒我能吃。可是跟現在一比,以前那頂多算是個愛磨牙的小倉鼠,就占個嘴不停,現在,不光飯量翻了幾倍,還餓的超快,吃下去的東西,一倆小時就沒了。”
“一到晚上十點,等孩兒睡了,我自個都覺得這兩眼放綠光,跟叢林的狼似的,擱家里到處翻找吃的,不管白天剩下的啥吃的,我都能一口氣吃光光。這輩子都沒這么餓過,簡直是發自靈魂的深度饑餓。”
曉慶看著她說的有模有樣的,笑的不能自已:“看你說的,可能我不該笑,可我就是忍不住。”
不一會兒,菜上來了,曉慶點點頭,咬咬牙說:“好,那今兒我就陪你好好吃一頓吧。”
曉佳卻沖服務員一招手說:來三份米。曉慶驚呼:我吃半份就夠了,剩下的全給你,不需要報三份啊。
服務員笑看著她倆,曉佳卻瞪了她一眼說:“半份?還不夠塞牙縫的。就三份,快上。”
曉慶只好笑著說:那聽她的吧。曉佳一把搶過筷子籠,抄起一雙就扎住一大塊紅燒肉塞進了嘴里,燙的一直吸氣,曉慶笑看著說:“你慢點好吧,剛出鍋的。”
曉佳一邊吸氣一邊咀嚼說:“好滿足啊,好過癮啊。”
吃著飯,曉慶又看著曉佳明顯壯碩多了的身形說:“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啊,雖然你喂奶呢,但是也該有個度。體重就先不說了,回來斷奶了再減,可是外邊的東西不能多吃,里面都放了太多的調料,吃多了對小孩不好啊。我看咱們學院里有些講究的,人家只要一懷上都不出去吃飯了,就在家里吃,你也該克制點吧。”
曉佳卻一撇嘴說:“說的有理。不過我生來就不是個講究的人,我吃得下,孩兒也應該吃得下,為了所謂的衛生,拋棄了營養和口福,那才是走了偏鋒呢。”
曉慶笑了:“也確實,我想象不出你孩子挑食的樣兒,她肯定也是個吃啥啥香的小家伙。”曉佳也笑:必須的。
曉慶瞅著將巴掌大的一塊魚肉夾到碗里,差點笑噴:“真是受了委屈啊。”
曉佳卻不理會,只是埋頭大吃。曉慶又問:“除了吃的不順心外,跟婆婆還有別的不合么?”
曉佳一臉嚴肅地說:“吃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事兒,這個尚在有摩擦中,那顧得上其他的?!”
曉慶忍住笑問:“那現在的矛盾就在于吃?”
曉佳點點頭:“是,就這么簡單。曉慶感慨:馬斯洛說人有六大需求,吃是最根本的,看來說的很對啊。吃不好,哪兒都不順心啊。”
曉佳點點頭:“必須的,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如果有一天我實在不能忍了,就......”
話沒說完,曉慶的手機響了,曉慶趕緊接了:“在外邊呢,嗯,和曉佳在一塊兒吃飯呢,對,現在么?必須現在么?等會兒不行么?好吧。”說完就掛了電話,一臉的不悅。
曉佳問:“怎么了?誰又使喚你呢?”
曉慶擦擦嘴說:“是張斌。他說有急事,要我跟他一塊兒去,而且必須現在馬上去。曉佳,你自己吃吧,我得先走了。”
曉佳趕緊往她碗里夾菜:“快,吃幾口,別餓著。”
曉慶笑呵呵地說:我早就飽了,你吃吧。曉佳點點頭:去吧。對了,吃多點,看你瘦的。曉慶笑笑,擺擺手走了。
走出飯館,曉慶站在路邊等著,沒幾分鐘,就看見張斌的車跟野馬似的橫沖過來,曉慶拉開車門上去了,看見他一臉的沉郁,就小心翼翼地問:“怎么了?發生啥事了?”
張斌卻不吭聲,開著車子飛竄。一直竄到學校里,在婆婆的樓下停下了,然后冰著臉下來了,曉慶看他氣色非比尋常,也不敢說話,只是緊跟在他身后。張斌一口氣跑到四樓,拿出鑰匙開門,可是擰了好幾下都沒打開,臉色越發難堪,就開始陰著臉拍門:“媽,開門。”
曉慶站在后面,大氣也不敢出。張斌一下接一下,掌掌擊打在木門上,發出沉悶的憨聲,招的對門的鄰居都開了一條縫來看,張斌越發暴躁了,一連串地拍個不停:“媽,開門,開門。”
曉慶小聲地說:是不是媽出去了啊?要不打個電話吧.....話沒說完,門卻咯吱一聲開了,婆婆一臉的驚恐。張斌一把推開就闖了進去,曉慶也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張斌幾步來到客廳,客廳里空無一人,可餐桌上擺著幾盤菜,還有兩副碗筷。
張斌臉色陰冷,直奔母親的臥室,單叔在床頭坐著,一臉的尷尬。張斌啞著嗓子沒好氣地問:“單叔,你在這兒干嘛呢?”
單叔唯唯諾諾地站了起來,努力地笑著說:“我,我這不剛買了一些補品,想著你媽身子虛,就拿過來給她補補啊。”
張斌媽站在身后,也干笑著說:“可不是么,你叔拎了這么一大兜東西,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就,就留他在這兒吃頓飯啊。”
張斌拿起來幾個瓶瓶罐罐,掃了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又瞅了一眼床鋪,床鋪平整如鏡面,這才扭頭出來了。
單叔也跟著出來了,幾個人只是干笑,不料,張斌抬眼一看,陽臺上一條深藍色寬松男士內褲正在小風里抖晃著,如一面小旗幟在宣告著什么,登時怒了,沖進屋里,抓起那兜補品,提出來砰地摔到地上,沖單叔大吼:“以后不準給我媽送東西,聽見沒?!”說完,又擰著臉對一臉醬色的媽,語氣稍緩卻怒意更甚:“媽,你想吃什么,我給你買,咱家不差這點兒錢。”
張斌媽聽聞這句,立馬眼中漾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曉慶眼看著單叔的紅臉龐變成黑紫色,哆嗦著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東西,又扭頭去看張斌媽,張斌媽只是抹著眼淚對他輕輕地擺了一下手,單叔滿眼的哀傷,到底沒說一句,只深深地長嘆了一聲唉,就提著東西晃悠著走了。
張斌在沙發上坐下,良久無語,張斌媽早回了房間,曉慶站在客廳,不知如何是好。她看張斌情緒復雜,知道自己一時也難以開解他,就輕輕走到屋里,看張斌媽坐在桌前,一點點地拭淚,就想著要不要先寬慰一下老人。
她猶豫著,正在想說什么好,張斌媽卻開口了,語氣冰冷:“以后這個門,你就別進了,我不歡迎你。”
曉慶驚呆了:“媽,你這話什么意思啊?”婆婆眼角掃了她一下:“看著挺老實的,背地里傳話倒快,算我錯看你了。”
曉慶猶如被雷劈:“媽,不是我,你想到哪兒去了?真的不是我!”
婆婆卻一副不讓的表情:“你就盼著我和斌兒有過節吧,實話告訴你吧,就算我倆有天大的矛盾,你也是第三人。”曉慶一時氣滯,低著頭,走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張斌一言不發,曉慶看他臉色稍好點,就柔聲問:“老公,你干嘛發這么大的火啊?不同意就跟咱媽好好說說啊,何至于鬧騰成這樣,咱媽還以為是我告狀了呢,剛才還狠狠說了我一頓。”
張斌氣呼呼地說:“都啥時候了,還在意這個,說你也就說你了唄。我還想說你幾句呢,你天天在校園里走動,單叔住到咱家里來了你都不知道,操的啥心啊?”
曉慶更郁悶了:“我雖然是在學校里,可都是忙著工作啊,咱媽那,一向都是咱倆一塊兒去的啊,怎么就怪我呢?”
張斌陰陽怪氣地說:“小道消息就沒聽到一點?你們辦公室那么多八婆,我就不信你沒聽到一句。現在好了,讓別人給我打電話提醒,出了這丑,你也不光彩!”
曉慶有點急了:“老公,這也不算啥丑啊,人之常情啊,咱媽這么大年紀了,想有個伴兒不過分啊......”
“夠了,”張斌大吼:“不操心倒也罷了,還歪理一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聽到這句,曉慶一哆嗦,再也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