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地上的石頭往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上添上一道,從寧桓進來的那天起已經多了七道。相比起七天前,寧桓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勉強可以下地走動。寧桓拖著身子,第一次走到牢房之外。現在,寧桓終于知道為什么老人說自己要被扔出去喂老虎了。
牢獄建在圓形的天坑里,牢房是峭壁上開鑿的洞穴,洞穴不規則的開鑿在峭壁之上,峭壁之下是森森的白骨和肥碩的老虎,天坑之上是戒備森嚴的守衛,峭壁之上爬滿了濕滑的青苔。這里的人想要出去真是比登天還難。
老人似乎睡熟了,寧桓也不想搭理他。畢竟身處現在這個處境,不是誰都能像老人那般安穩的熟睡。
“別看了,出不去的。就算下面的老虎吃不掉你,上面的守衛也會把你射成篩子”老人依舊閉著眼。“這兒有吃有喝的,出去干嘛。”
“我又不是你。”寧桓簡短的回答,之后又陷入了沉默。
“后不后悔?”老人閉著眼蹦出一句。
“不后悔。”寧桓干脆利落的答道。
“為啥?”老人又問。
“我只是做了我認為對的事情,雖然世人可能不認同。”寧桓又說道。
老人眼皮動了動,抬起眼皮看了寧桓一眼。接著說道“人家小姑娘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逍遙呢,而你現在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里,這也不后悔?”
“不后悔。”干脆利落的回答。
“倒是個有種的。”老人輕輕一笑,話語里帶著贊許的味道。
寧桓不語,似乎對這并不在乎老人的話語。
“小子,你過來。我給你看看身上的傷。”老人破天荒的說了這么一句。寧桓也并不抵觸,畢竟在這的同伴也只剩這佝僂老漢了。
“小子,你還真是命大。這傷還是換做其他人,早就被扔下來喂老虎了,還能活到今天。”老人輕輕的撫摸著寧桓身上的傷口。老人的手上流動著淡淡的氣,輕輕的拂過寧桓身上的淤青。寧桓只感到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輕輕流過傷口。
“鞭傷雖然沒有外傷口,但對內部經脈傷害極大。你小子算是走了狗屎運,沒傷到主經脈,不讓以后就算不會半身不遂也會留下病根。”老人一邊拂寧桓的身體一邊絮絮叨叨的說。
寧桓只感到身上有一股溫潤如玉的暖流從身體的內部流過,通體舒泰的感覺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傷口處有一種癢癢的感覺,隨之又是一陣暖流,如大海潮漲潮落,沖刷著傷口處。
日上三竿,寧桓不知不覺間睡著了。醒來之后,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像是上了草藥一般正在快速愈合。睡醒后渾身的倦意在寧桓伸了個懶腰之后消失殆盡,噼里啪啦的聲音在牢房里回響。
“小伙子,醒啦,過來跟老漢吃飯。”那老人身邊放著一簞食,老漢在洞口鋪了塊草席,上面擺著一壺燒酒,兩只燒雞和少許涼菜。
寧桓愣了愣,旋即朝著老人的方向俯身叩首,“后生寧桓謝過老人。”就算寧桓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身上的傷能痊愈是老人出手相助。
“哈哈,倒是個懂禮數的后生。”老人笑道。
“快起來,老漢這兒不興這一套。要磕頭回家給你爹娘磕去。過來吃燒雞。”老人心里一陣的開心,畢竟這么多年了。
“謝老先生。”寧桓起身。
那佝僂老人丟給寧桓一只燒雞,接著又啃著手中的雞腿。寧桓也不客氣,受傷的日子里每天只吃一點小米粥,對于身體虛弱的寧桓來說太少了。
“寧娃娃,別老先生老先生的叫,文縐縐的,老漢我聽不慣。我姓李,至于名字,我也忘了,就叫我一聲李老漢就行。”老頭便嚼雞腿邊說。
“謝老先生。”寧桓說道。說罷,便又吃了起來,長時間的饑餓使寧桓不管吃什么都特別香。
“小娃娃,老漢在這兒待了快三十年了,外面成了什么樣子也不知道,你給我講講,還有那天你怎么英雄救的美。”老漢一臉壞笑,躺在草席上,陽光從洞穴口曬進來,把洞穴內曬的暖洋洋的。
寧桓無奈,便將那天的事情娓娓道來。
“現在朝廷也開始插手江湖上的事情了。”老人輕聲的說道。
“北陽開國之初是平定天下的時候,江湖上的人出了不少力,朝廷為報相助之恩,和當時各大門派代表定下協議,只要江湖上的人不殘害百姓就不插手江湖之間的恩怨,朝廷和江湖分別是兩個世界,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現在朝廷的人開始插手江湖上的事情。看來,這世道要變天呢。”老人接著說。
“這長寧軍是地方節度使的人,就算掛在朝廷的門下,也代表不了朝廷的意志吧。”寧桓反問。
“我問你,當今天子姓什么?”老人斜撇了寧桓一眼。
“姓趙。您的意思是這趙天明是京城來的皇親國戚?”寧桓若有所思的說道。
“不然就憑他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能指揮的動長寧的頂級精銳黑羽軍?這幫人除了長寧主誰也不鳥。”老人笑笑說道。
“您的意思是趙家天子要撕破臉皮向江湖動手?”寧桓說道。
“撕破臉皮不可能,畢竟廟堂里最看重的就是臉上這塊兒牌坊。趙家天子深知這里面的奧妙,損失軍隊事兒小,失去民心可就得不償失了。”老人說道。
“那。。。”寧桓心里想慢慢的盤算著,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像珍珠一樣排列在一起,事情開始有了頭緒。
“您的意思是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是朝廷暗中謀劃?”寧桓反問。
“小娃娃,老漢我可沒這么說,都是你自己瞎想的。”老人笑嘻嘻的說道。
現在明教的勢力眼見要躍居江湖首位,江湖的勢力也愈發壯大。這是一把開鋒利刃,時刻懸在趙家天子頭上,想必也睡不穩。倒不如掀起點兒風浪,讓這幫人內斗,畢竟下面人鬧的越亂,天子寶座上的人坐的越穩呢,寧桓心中的亂麻也開始有了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