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陽縣作為秦國故都之一,兵器制造業十分繁華,秦的遷都并沒有把冶鑄兵器的手工業作坊遷走,而帝國在此處仍設有工官繼續制造兵器。
云飛揚和馮孑連日趕路,如今站在櫟陽的東門內的一條熱鬧的街道上。
東城墻好像重新加固過,眼前是三條東西方向貫穿全城的主要大道,和另外五條南北向的大道,交織在一起,把櫟陽分割成一塊又一塊的地域。
櫟陽故城的建筑和作坊集中分布在東面,這里有一條人工挖出的運河,方便漕運,河里大量官船交錯而過。
“這條運河,設計得不合理。”
云飛揚仔細觀看了一會水面周圍的地勢,得出來一個結論。
“不錯,誰又能想到,為帝國運輸了無數兵器的運河,竟然會設計不合理!”
馮孑走到運河旁邊,使勁踩了踩地面,地上很快出現了一雙腳印,櫟陽故城東城墻和北城墻前后毀于水患,泥土松軟。
因為運河的原因,官方武器作坊、手工制造、糧食交易都集中在這里,這片地域是櫟陽縣里最能聚攏人頭的一方天地。
兩人拜見了櫟陽縣令后,又馬不停蹄趕往櫟陽天牢。
“兩位,這是櫟陽縣獄掾,司馬欣。”
“司馬欣。”
“馮孑。”
司馬欣和馮孑兩人互相作揖,同為天牢系統里的人,一些流程就不必介紹了,就官職上來說,司馬欣職位稍高于馮孑。
但馮孑是帝都官員,司馬欣不敢大意,配合他進行調查。
翻完那時候這案件的記錄竹簡,馮孑沒有任何頭緒。
在馮孑翻閱案卷時,司馬欣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云飛揚。
相傳這馮孑生性孤僻,辦案向來不需要輔助人員,看來他身后的這個年輕人來頭不小。
司馬欣偷瞄云飛揚的同時,云飛揚也在打量他。
由于最先接觸的獄掾是章平,因此云飛揚先入為主地把司馬欣和章平進行對比。
章平的眉宇之間透露著成熟,沉穩中又有一種天生貴族身上的狂傲,偏偏處事待人又極為儒雅,不失一分禮節。
司馬欣給云飛揚的第一印象是,這個人扔在人海里,不會激起半點漣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這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穿著官服的秦國普通黔首形象!
......
走出櫟陽天牢時,云飛揚若有所思,負責項梁那件殺人案的文無害,已經在去年因身體原因辭官了。
新來的文無害,和云飛揚一樣是楚國人。
“走吧,去拜訪一下上任櫟陽天牢文無害。”
櫟陽縣令先回去處理政務了,臨走前把地址告示了馮孑,馮孑又與云飛揚,來到了城北上任文無害,申的家中。
申沒有姓氏,只有名字!
城北和城東一樣,都曾遭受過水患,因此地面上,總帶著一些河底涌起的河沙,申的院子里,掃地帶起的沙塵,陽光照射在他幾乎被灰塵淹沒的身影上,一晃一晃。
兩人說明來意,申也很配合地把當年他經手的項梁案件說給兩人聽。
項梁當時在櫟陽縣里,看不慣一個惡霸欺辱百姓,有心教育對方一下,卻不知那惡霸經不起折騰,三兩下一命呼呼。
眾目睽睽之下,項梁當街殺了人,一開始是判了個故意殺人罪,但司馬欣和申堅決要改判項梁失手殺人。
縣令縣尉執意按故意殺人罪,維持原判。
雙方爭執不下,案件就拖了一段時間,有一天始皇帝從咸陽派來了官吏,要連夜審訊這個案件。
項梁就在從天牢押往衙門的過程中,被人救走了。
始皇帝龍顏大怒,櫟陽縣內所有官吏,全部被暫時剝奪官位,直到兩年前才重新恢復。
申因為這事大病了一場,兢兢業業為吏幾十年,眼看還有幾年就要正式退位,卻攤上了這檔事情。
官復原職后的申,身體還是虛弱,勉強干了一年就辭官了。
申的復述,也基本上沒有什么幫助,馮孑來櫟陽之前,到宮中見了一次始皇帝。
始皇帝認為,項梁的事件,是帝國內部人員一手策劃的!
馮孑的任務,就是揪出幕后者!
可今天接觸的櫟陽縣令、司馬欣、新舊兩任文無害,馮孑都看不出嫌疑。
如果非要做出假設的話,只能是縣令的嫌疑最大了,雖然幾人都對櫟陽縣的地形了如指掌,但縣令權力最大。
可是櫟陽縣令沒有作案動機,放走項梁,費力不討好,官職都差點丟掉!
毫無頭緒,令人頭疼!
當晚云飛揚和馮孑住在櫟陽縣里專門接待官員的驛站里,馮孑待在房間中沒有出來,苦苦思索案件。
云飛揚呆在驛站院子里,仰望夜空,他只是來配合馮孑復案的,對于破案,他并不拿手。
云飛揚來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撈功勞!
如果馮孑能破案,云飛揚就能分到一絲小小的功勞,調離咸陽天牢也就名正言順。
云飛揚不想猜測,是誰在他背后幫他說好話,而讓孤傲的馮孑帶上他。
全天星斗了然于胸的云飛揚,把漫天星光,當成天上的街市,正神游其中,突然聽到了一陣婉轉動聽的琴聲。
琴聲穿過門外灑滿銅綠的門環,穿過布滿燈籠的廊道,繞進驛站內旁的涼亭,滑進里邊的院落,徘徊在云飛揚的耳邊,悠悠蕩蕩。
云飛揚循著聲源,走到了驛站旁的另外一個府邸后門前。
“請!”
門外的老仆人,給云飛揚做了一個手勢。
為什么守后門的,永遠是老仆人,云飛揚想起在芒碭山附近那個城鎮中,李縣尉府邸后門的老人。
區別就是,這個老仆人不收錢就請自己進去!好像早就在等候自己。
老仆人帶著云飛揚,進入了府邸里的一間大殿中。
油燈的照耀下,一個身披白袍的女子,修長而優雅的雙手,輕輕撫過琴弦,帶起了層層泛著漣漪的樂音。音色猶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陣清風,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我等你很久了!”
女子開口,聲音清脆,十指往琴弦一按,樂聲頓止。
很突兀,云飛揚心中難受,就好像到手的東西突然不見了。
女子一揮手,大殿內的侍從迅速消失,四周靜悄悄,蟲鳴鳥叫,代替了剛才優美的樂聲。
大殿里,只剩下了云飛揚和白袍女子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