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壯繼續(xù)在密林里潛伏，很快，一名男青年自清河村的青石路踏上了官道，他一手拿著一簇野花，另一只手里拿著一根糖葫蘆，在官道上站著，時不時左右張望，臉上還帶著質(zhì)樸的笑意，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方大壯不認(rèn)得那個青年，他再次取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手指依舊顫抖。

弓如滿月，他遲遲不肯撒手，胸膛不停地起伏著，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在地。

“你還想不想娶小翠了？”器老鬼魅般的聲音在他耳邊飄忽，“你這么優(yōu)柔寡斷，只怕等小翠嫁做人婦了你還在底層苦苦掙扎?！?

“為了小翠，為了小翠……”方大壯像是中了邪一般，一直重復(fù)著這句話，手指漸漸松開了。

“咻”的一聲，箭出如電，轉(zhuǎn)瞬便到了青年的身前，箭矢穿喉而過，濺起一朵朵血花，糖葫蘆和野花掉落在地。男青年雙手捂著喉嚨，溫?zé)岬难簭闹缚p流出，他的瞳孔里寫滿了難以置信，臉上質(zhì)樸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退，便重重倒下了。

方大壯看著青年人的尸體和身下不斷蔓延的血跡，只感覺心里丟了點(diǎn)什么東西，一陣茫然。

“快把尸體搬過來，你想要被人發(fā)現(xiàn)嗎？蠢貨！”器老催促著。

“哦?！狈酱髩汛翥兜剡~出密林，走到官道上，將青年的尸體拖入了林中，站立在原地，又沒了動作。

“呆著干嘛？趕緊取心頭血?！逼骼侠^續(xù)催促。

方大壯手中舉起了一把尖刀，呆若木雞。

“快動手??！心頭血必須趁著陽氣未散時采集才有效，你人都?xì)⒘?，這還不敢嗎？”

“對啊，我人都?xì)⒘恕硕細(xì)⒘?。”方大壯自言自語道，高舉的尖刀狠狠刺下。

一股鮮紅的血液從一顆強(qiáng)健的心臟里噴射而出，滿臉鮮血的方大壯取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玉瓶，打開瓶塞，對準(zhǔn)了心臟。

鮮血源源不斷地從心臟里流出，被吸入玉瓶當(dāng)中，足足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那個小指大小的玉瓶才被裝滿，整個變成了妖異的血紅色。

而那青年，則變作了一具干尸，靜靜地躺在茂密的叢林里，喉嚨和心口的大洞無聲地述說著自己的憤怒和悲痛。

收集完心頭血后，方大壯靠在樹干之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就這樣過去了很久。等他再度睜開眼時，眼睛里原本的憨厚樸實(shí)已經(jīng)蕩然無存，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荒漠。

“器老，這心頭血是越多越好，對吧？”

“方小子，你終于想開了。”

這時，自東邊沿著官道一名女子姍姍而來，驀地看見了地上的血跡和掉落一地的花朵與糖葫蘆，失聲痛哭起來。

“孟郎，你在哪？說好的等我呢？”

時間如白駒過隙，三天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最近幾天發(fā)生了不少大事。

一是清河村的劉大夫不日便要離開此地，前往南蠻之地醫(yī)治瘟疫，此消息一傳出，劉家小院的門檻便被踏破了，送行、送禮、求醫(yī)問藥者數(shù)不勝數(shù)。同時大家也都為劉老的高風(fēng)亮節(jié)所折服，幾個鄉(xiāng)紳決定合力在劉老離開當(dāng)日大擺宴席，把十里八鄉(xiāng)的人都邀請過來為劉老踐行。

二是清河村附近已經(jīng)接連失蹤了攏共四人，其中有一名男青年、一名女青年、兩名孩童，還在官道旁的密林里發(fā)現(xiàn)了兩具干尸，面貌皆已無法辨認(rèn)。

清河村，方家，方大壯帶上了柴刀和弓箭，把一個殷紅的玉瓶放入懷中，便出了門向西邊行去。

“大壯！你這是要去干什么？”李大娘的聲音從他的身后傳來。

“打獵?！敝挥袃蓚€字的回答，冷漠且疏離。

看著兒子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李大娘長嘆了一口氣，對一旁正在揉面的相公說道：“方哥啊，自從咱們兒子上次受了傷，性子便越來越奇怪了，要么整天整日地待在房里，要么一整天見不到人影，這樣下去可怎么辦??？”

中年漢子停下了揉面的手，走到鋪?zhàn)忧疤匠錾碜涌粗鴥鹤舆h(yuǎn)去的背影，心里滿是擔(dān)憂，卻只能重重地嘆上一口氣。

……

林間彌漫著霧氣，一個山洞前，易亦單手持劍，向著前方一截樹樁一劍劈下，“噌”的一聲，一道白光閃過，樹樁被一分為二，倒落在地，激起一陣揚(yáng)塵。

“內(nèi)力果然能加持到劍身之上?！彼樕嫌幸唤z喜色。

他再度凝神內(nèi)視，下丹田之中，已經(jīng)有了兩個內(nèi)力氣旋，正是八品武者境界。

對于自己的修煉速度，易亦一直有些摸不著頭腦，滿打滿算只花了三天便從凡俗之身突破到了八品武者，不可謂不快。但回想起來他又覺得自己并沒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每日站樁、練劍、研讀《岐黃書》，唯一不同尋常的地方就是，無論是站樁還是練劍，他都很容易進(jìn)入一種物我兩忘的境地，回過神來便發(fā)現(xiàn)樁功、劍法都純熟了許多，內(nèi)力也有所增長。

“難道我是天才？”他有些自鳴得意地想著，忽而識海里的斷劍開始了顫動，他心下一沉，“方大壯，來了！”

取出一顆健體丸丟入口中，易亦轉(zhuǎn)身進(jìn)了山洞，將一應(yīng)物品收拾妥當(dāng)之后，便施展起《逐日樁》，向進(jìn)村的入口跑去。

易亦到了村中空地站定不多時，便看見一黑衣蒙面之人踏著黃土路而來，停在了半山村的牌坊前，二人相距大概百步。

黑衣人渾身上下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眼神冰冷、漠然，看向易亦的眼神像是屠夫看著待宰的羔羊，黑衣人背上背著一把弓，腰間系著一把柴刀。

看著這雙眼睛，易亦感到了一陣陌生，雖然他明知對面的人就是方大壯，但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把眼前之人與那個有些憨氣的少年聯(lián)系起來。

“你把我叫到此地，所為何事？”方大壯先開了口。

“器老從何而來？”易亦反問。

“與你何干?！?

“我懷疑器老乃是蠱惑人心的天魔所化，煩請兄臺將其交出，交予仙門加以驗證?！币滓嗾f出了提前準(zhǔn)備好的說辭。

“呵，”方大壯發(fā)出一聲冷笑，“憑什么？”

“在下絕無奪寶之心，只是擔(dān)心閣下的安危，畢竟天魔狡詐……”雖然明知徒勞無功，但易亦還是苦口婆心地勸著，希望方大壯能把器老交給仙門檢查。

“行啊，”方大壯一手摸在了背負(fù)的弓箭之上，然后開口打斷了易亦的話，“拿命來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