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澤秀左思右想，覺得這事還是要請示一下從小凡更好。

不想當她剛走到從小凡車前，從勇就說小少爺到四小姐車中請安去了，還吩咐過如果從澤秀來了，讓她直接到從悅馨車中說話。

從澤秀一怔，心想小少爺怎么知道我要來的。

等她上到從悅馨車中，發現矮桌上早就放著三杯沏好的新茶，才明白不止從小凡，從悅馨一樣算到了自己的心思和念想。

“澤秀。”從悅馨微笑問，“你可是擔憂不知對方會找哪路人馬來襲？”

“是。”

“今次一事雖然看來錯綜復雜，但并非無跡可尋。”從悅馨看了一眼身旁東張西望，心不在焉的從小凡，嗔道：“小凡，不準走神兒。”

“娘您說，孩兒悉心受教。”從小凡嬉笑應道。

“我只是說說自己的看法和分析，結論還是要你們自己來下。”

接著從悅馨抿了一口清茶，開始娓娓而談。

她語氣平緩，就像在講述家常趣事，但言辭卻是條理分明，邏輯嚴謹。

從澤秀聽完后，原本紛繁雜亂的思緒，開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今次之事，從表面來看，只是有人欲圖狙殺回轉大晉的從悅馨一人。

可刺殺從家四小姐，無疑等同公開向從家宣戰。

從家，昔年的大晉第一家，最強盛時，整個東耀大陸都能排到前十。

如今從家雖然日薄西山，一年不如一年，就連曾經一手掌控的大晉軍部，也被四大門閥、七大望族等瓜分蠶食得所剩不多。

但不管如何，在大晉無數普通民眾心目中，從家，仍是大晉一面不倒的旗幟。

如若從家出事，登基才幾年的大晉新帝，即便不情愿，也會迫于巨大壓力為從家出頭。

帝皇一怒，伏尸百萬！

換句話來說，無論想與不想，無論有人出多高報酬，在現階段，至少大晉國內肯定是沒有任何人，任何一方勢力，敢公然與從家為敵的。

如此對方只能在大晉外找人，就像出身大晉，轉投桑風國的蒙予。

但縱使放眼整個大陸，敢真正激怒從家的，同樣不多。

如今從家固然榮耀不再，光輝不再，曾令人聞風喪膽的從家軍，也已解散多年，可大晉第一軍神從老太爺還在，從家無數鐵血兒郎還在。

所以要對付從家不是不行，但不能過分，更絕不能明目張膽地來。

就譬如狙殺從家四小姐這等事……

倘若從悅馨真被殺，從老太爺必定震怒，以他老人家的威望，登高一呼，誰也不敢保證，當年幾乎橫掃天下，席卷大陸的從家軍會不會重新集結。

最鼎盛時期的從家軍號稱百萬之數，所向披靡，縱橫無敵！

從家軍一旦再現世間，揮軍南下或北上復仇，誰也承擔不起此等毀滅性的嚴重后果。

還有就是從家一動，大晉，也不可能會袖手旁觀。

大晉蟄伏多年，但“龍騎一出，誰與爭鋒”這句話，大陸各國各族又有誰能真正忘得了，到時大陸的局勢會變成什么樣，同樣完全無法預料。

再考慮到國力因素，對方想找人第二次行刺從悅馨，選擇真不是很多。

“澤秀。”從悅馨問道：“你覺得這次會是何方人馬來襲呢？”

“洛亞匈、蜃猶、南齊，綁扎族……”從澤秀想了想，“還有天下四荒。”

“你能想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從悅馨點了點頭，又轉頭問從小凡。

“小凡呢，你想到幾個？”

“蜃猶、南荒、東荒。”從小凡想也不想便道，沒有一絲猶豫。

“哦，你為何認為只有三個呢？”從悅馨笑吟吟問。

從澤秀更是好奇，東耀大陸百國并立，族群過千，她剛才只列出八個目標，自覺已經充分考慮過動機實力等各方面因素，再難精簡了。

“小魚小蝦不提，除桑風國外，大妞提到的八方勢力，確是僅有幾個想和大晉較勁的。”從小凡不屑道：“想歸想，還得有那個本事和膽量啊。”

“先說洛亞匈帝國，打仗是挺厲害，軍力也不遜大晉。可窮啊，近年來全靠大晉接濟才勉強維持，他們會傻得和財神爺過不去么？”

“再說南齊，當年被大晉打得差點滅國，而且比洛亞匈更窮。娘您不常說兩軍交戰，糧草先行么，南齊既沒錢，也沒膽，還打個屁啊。”

“綁扎部落那幫狂妄自大的蠢貨，也就嘴上瞎鬧騰，真打起來半個月都撐不過，又怎么敢在這等可能引發兩國交戰的大事上亂來。”

“至于天下四荒……”從小凡忽的笑了笑，道：“西荒沒可能，原因就不說了。其余北荒、南荒和東荒，北荒是真正的荒蠻之地，族群分治，各自為政，關鍵隔得太遠，時間上就來不及，也可直接排除。”

“剩下不就只有蜃猶、東荒和南荒三個了。”

從澤秀目瞪口呆，小少爺從沒出過西荒，到底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小凡貪玩，每年都有三兩個月出城和商旅廝混胡鬧。”從悅馨解釋了一句，“他對大陸各國的形勢，倒也不算完全無知。”

完全無知……

從澤秀徹底無語了。

從小凡剛才話雖不多，但每句都直指要點，言中要害，即便換了大晉朝中最淵博的林大學士來講，怕是也不過如此了。

“娘啊，我出城都是去做正經生意，哪有廝混胡鬧！”從小凡嚷道。

“做正經生意？”從悅馨笑道：“你要真是做生意，怎的我聽說跟你打過交道的商旅，各個都哭著鬧著發誓再也不踏足西荒一步呢？”

“那是他們不如孩兒精明，嘿！”

“精明是沒錯，但小凡你聽娘說，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有來有往。”

“娘啊，那幫家伙沒一個好人，每次都想算計我，活該被坑。”

“話雖如此，但你有我有，才能長長久久嘛，想當年娘我掌管從家財庫……”

唉，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剛才不明明還在討論天下大勢么，咋一下就轉到如何做生意了？

呆呆看著興致勃勃在交流生意經的娘倆，從澤秀實在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一個人默默下了馬車后，從澤秀忽然發現，經過從悅馨的分析和從小凡的畫龍點睛，雖然整件事的脈絡都勾畫出來了，但好像從頭到尾兩人都沒提過怎么應對。

比如確定了對方只能從東荒、南荒和蜃猶找人。

但三方中，哪一方來人的機率更高，會是何人前來，來了又該如何御敵呢？

她隱隱覺得，四小姐母子倆不是忘了說，而是都不在乎來的是何人。

從澤秀所不知道的是，她下車后，從家母子倆確實有過一段私密的對話。

當然，對話內容依然與今次來敵沒啥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