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循循善誘
- 江山美男兩不誤
- 三分
- 3060字
- 2018-10-24 09:38:05
急馳的馬車上,時盛容猶豫幾番,才怯生生地擰著袖子問:“二姐,我們真能逃掉么?”
時吾君不回答,上下打量了時盛容幾眼,見她一襲秋香色織錦繪丁香的長裙,披著淡銀紋牡丹的薄綢披風,頭發斜斜疏成墜馬髻,零星散插著幾朵簪花,鬢間一支鑲夜明珠的步搖尤為惹眼……果真愛美之人,雖說是在逃亡時,穿著已經比平日簡單許多,卻也不曾忘了仔細打扮。
伸出手去將那支步搖換了個位置,立時便少了原先的端正規矩,平添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流離落魄之感,這才柔聲問道:“有沒有帶些防身之物?”
“防身之物?”時盛容膽子最小,一聽之下不禁花容變色,抓了時吾君還未收回的手問,“二姐,為什么要……難道我們此行會很兇險么?”
“我只是多嘴問一句,你是我最疼的妹妹,就是再妥當也總是不放心。”時吾君言辭之間透著疼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追問道:“我剛才忘了囑咐你,你怕是沒有準備,思凰……”
“不用不用。”時盛容見思凰從腰間抽了一條軟劍出來,嚇了一跳,連忙拒絕,垂下頭從袖里摸出一柄十分精致小巧的鑲金匕首出來,“我帶了這個……”
一眼看到那匕首上刻著的名字,時吾君沉沉的眼底忽然有暗光飛快一閃。
是了,她對他,當然是有真情的,從來都有,到死都有,可是越是認清了這一點,時吾君就越覺得寒。
為了活命,對真心相愛的人都能下死手,這孩子,當然沒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
“這個時候,你竟還記得帶上它,也不枉二公子對你癡心一片。”心思只在心里一閃而過,時吾君輕輕捏了捏小妹的臉,笑別有含義道:“放心吧,我已暗中與賀蘭二公子約好,子時三刻他這個京衛指揮使會格外通融,提前將南門打開,放我們一條生路。所以這匕首只是以防萬一,有賀蘭二公子在,是……不太可能用得上的。”
“二公子?”時盛容美眸一亮,無雙的容顏上仿佛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華,卻又扭捏著,“他……他……”
“他呀……”時吾君打趣道:“他怎么舍得這個傾國傾城的未婚妻就這么香消玉殞呢?你們兩個該是……”她沉沉地吟著,“上窮碧落下黃泉……”
“二姐!”時盛容紅了臉頰,掩面、扭身、跺腳,小女兒的嬌態盡出,“人家……人家才不要嫁他呢……”
“真不要?”時吾君噙著笑,調侃道。
“二姐!”時盛容臉紅紅的,忽地抓著姐姐的衣角,眼中閃著黑珍珠一樣的光澤,希翼地道:“那么,一會兒我能看見他么?”
“當然。你一定能見到他的。”時吾君肯定地點點頭,端正了顏色,按住小妹的手,“容兒,你實話告訴二姐,你愛他么?”
“他……誰呀……”時盛容嬌羞地垂下頭,裝作不懂,“什么……愛……不愛的……”
時吾君輕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道:“這都什么時候了,二姐不和你開玩笑。你快告訴二姐,你愛不愛賀蘭揚穎。”
被姐姐鄭重的語氣感染,時盛容頓了一下,終于輕輕點了下頭。
“既然你愛他……”輕吁一口氣,時吾君定定地望著她,道:“那么,你就留住他。”
時盛容困惑不解,“二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時吾君聲音沉緩,仿佛幼時在小妹床邊唱的那首搖籃曲,“容兒,他是個男人,于忠,他是皇上的京衛總指揮使;于孝,是賀蘭尚書的二公子。此番肯私下放我們出城已是不忠不孝,他對你一片情意自不必說,你對他也是情有獨鐘,可從今以后,你們若是再想要雙宿雙棲,便不能夠了。”
“為什么……我不太懂……”時盛容睫毛閃動,臉上浮起一絲惶恐。
時吾君難信地解釋道:“過了今夜,南門一關,此后他鎮守京都,你亡命江湖,天涯海角,山高水長,你們若想再見,除非倒海翻江,否則絕無可能。”
時盛容聽明白了,才露一絲歡喜的容顏再度變得慘然,嗚咽如啼,如泣如訴,傷心又焦急地道:“那怎么辦呢?二姐?我……我這輩子是非他不嫁的!”
“別哭。”時吾君把她摟在懷里,仿佛孩子似的哄道:“二姐和你說這些,不是要讓你哭的。”
時盛容的眼淚仍是掉個不停,“那我又能怎么辦呢?”
“留住他。容兒,留住他。”時吾君振聲道:“你雖不能留,他卻可以隨你走。容兒,留住他。”
時盛容震驚非常,心里向往卻又不敢相信,“我……我能嗎?”
“你當然能。只有你能。”時吾君鼓勵而肯定地對她笑笑,抬手輕撫她的眉眼,勾了勾她挺直的鼻,“人間自是有情癡,你的模樣,足以使全天下的男人為你癡,為你死。”
上一世,因她究竟死了多少人,大概連史官也算不清楚吧!
時盛容摸著自己的臉,仍是猶豫不定,“真的嗎?”
“二姐何曾騙過你?”時吾君笑道:“皇上曾金口玉言,贊你國色天香,賜你天下第一美人之名,你忘了?”
“是呀!”想起御花園皇上封賞自己時周圍的一片恭喜之聲,時盛容露出得意之色,貓兒一樣地將頭埋在姐姐誒懷里,點個不停,道:“那么,我可以留住他?”
時吾君笑而不語,挑簾側頭往外看了看,“容兒,就快到南門了,你趕快仔細想一想,一會兒要怎么和他說。”
蒼天的意志不能左右,雨可以一直下,人卻終須一別。
行至南門,賀蘭揚穎正翹首以待,遠遠見了君家的馬車便下令打開城門,親自護著馬車毫不停息地出了城。
又行了一小段距離,時吾君命人停車。
“二公子,時家寥落至此,救命之恩,唯謝而已。”時吾君下了馬車,盡管天地瓢潑,仍對賀蘭揚穎施以大禮,掩住眼中的復雜。
上一世他便是癡情公子,為了心愛的人可以不顧一切,可以犧牲性命、丟掉良心、違背本性。
這一世,他依舊如此。
她該感謝上天嗎?
賀蘭揚穎連忙將她扶起,見她衣衫濕盡,層層衣衫之下,透著身形伶仃,不由擰眉道:“二小姐何必如此多禮,天氣寒冷,前路茫茫,應保重身子才是。”
時吾君一笑,回身看著車馬處,笑道:“雖是千里送君終有一別,但有個人,二公子一定要見一見。”
賀蘭揚穎心里一動,一直緊握韁繩的手情不自禁地攥緊了,順著時吾君的視線看去,一抹朝思暮想的曼妙人影映入眼簾,夜雨之中,落魄之時,離別之前,更顯無辜楚楚。
頓時柔腸百結,痛如錐心。
時吾君觀他神色,暗暗一嘆,到底英雄難過美人關,拍拍小妹的肩稍作鼓勵,獨自退回車邊。
“回馬車上換過衣服吧?”思凰虛扶了她一把,擔心地建議。
時吾君搖搖頭,看看風雨之中的一對璧人,“思凰,你說,他們在說些什么?”
思凰別開頭去,“小情人之間的悄悄話,奴婢又怎知?”
時吾君輕嘆不語。
過了一會兒,思凰出聲提醒道:“時間差不多了吧!”
時吾君點了下頭,卻不去呼喚小妹,反而轉目望向隱在風雨之中模糊不清的南門,臉色漸漸冷峻起來,拳頭握起,分不清是緊張,還是焦急。
幾乎是同時,賀蘭揚穎也驀地轉身,將時盛容護在身后,凝神望向南門。
雨聲仿佛更加嘈雜了,陡然沉重的氣氛似乎傳染給了每一個人,所有馬車的車簾都微微掀起,車上的人好像受驚的小鼠一般往外窺望著。
馬蹄聲逐漸清晰,一騎鐵甲在瞬間逼近眼前,被冷雨淋過的鐵盔閃著滲人的寒光,帶著死亡的森冷之意。
數聲馬嘶之后,一隊騎兵在車馬之前停住,為首一人身材挺拔,劍眉朗目,居高臨下撫鞍而笑,“這鬼天氣可真冷,不知本王能否向賀蘭指揮使討一杯熱茶?”
明光帝共有七子,只有四子得以長大成人。依長幼之序是皇長子太子厲暎,二皇子權王厲晞,五皇子荊王厲晫,六皇子相王厲旸。
眼前來的是五皇子荊王厲晫。
賀蘭揚穎見到是他,一顆心便沉了下去。
論起與諸位王爺的私交,他與權王厲晞最密,與荊王厲晫最為不睦,平日也多不恭敬,厲晫雖一直看起來不大在意,但并不表示他真的不會計較。
“卑職見過王爺。”賀蘭揚穎的臉色有些白,表情也十分僵硬,但還是低頭行禮。
那表情似乎興致勃勃的貓兒抓到了一只毫不反抗的老鼠般沒趣兒,厲晫轉向時吾君,頗像個不依不饒的無賴,“二小姐,托你們的福,本王一路追過來可是凍壞了,有沒有熱茶喝喝?”
“恐怕要叫王爺失望了,出來得匆忙,不曾帶著王爺最愛的六安瓜片。”已跪在泥水之中的時吾君作了個手勢,時家眾人磨磨蹭蹭地從車上下來,在雨中瑟瑟發抖地跪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