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論
- 劉慶標
- 28630字
- 2019-11-26 18:25:32
第一章 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概念與本質
一、技術與教育技術概念
(一)技術
技術是什么?這既是技術哲學領域的一個元原理問題,也是技術思想展開的邏輯原點。所謂技術是指人類有目的地改造世界的活動中所運用的策略方法、物質工具、操作規程、知識技能等構成的綜合體。技術作為人類最基本的實踐活動之一,有著最為漫長的歷史和最深刻的人性根源,它的本意就是解決“做什么”、“怎么做”以及“怎么最有效地做好”等問題,因此,技術在本質上就是人類有目的性活動的方式,也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基本表現及其拓展延伸。任何科學理論體系的建立都必然有一個符合客觀實際的邏輯起點。邏輯和歷史的統一,理論地再現歷史,這是構建科學理論體系的根本原則,同樣也是確定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論邏輯起點時所應遵循的根本原則。“借助于現代媒體的思想政治教育”(即“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是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形成和發展的歷史起點,也是人類認識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現象的起點,因而成為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論的邏輯起點。
探討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問題,首先應當深入分析和理解技術概念。國內外關于技術的定義繁多,大致可歸為兩類:一是狹義技術觀念。狹義技術論者“往往把技術(外延)限定在人與自然關系的維度,因而只承認自然技術形態,排斥和否定人類其他活動領域的技術形態。”他們認為,人是外在于技術系統的,能夠創造、操縱和控制技術而不受技術運行約束;人僅僅把技術視作獨立于人的物質工具,可將其運用于改造自然界(除思維、社會領域之外)的實踐活動,而以人為活動主體的思維領域、社會領域并不存在技術問題。二是廣義技術觀念。廣義技術論者“將技術外延拓展到人類目的性活動的所有領域”
,強調技術廣泛存在于包括人類思維、自然界、人類社會在內的人類目的性活動的所有領域。他們認為,人是內在于技術系統的,是技術系統不可分離的構成要素,只要是人類的目的性活動,必然表現為一定的群體活動方式或個人行為方式,這種活動方式或行為方式就是技術。可見,兩者爭論的焦點在于是否把人視作技術系統的構成要素、把技術視為人類目的性活動的基本行為方式。或者說,這兩種技術觀念的重要分野在于是否承認社會技術和思維技術的存在。
1.馬克思的技術思想
技術思想是馬克思博大精深的思想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集中體現在《資本論》(第一卷第十二章《分工和工場》與第十三章《機器和大工業》等章節)及其相關手稿中。馬克思的《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1861—1863年經濟學手稿》中包含著豐富的技術思想,后者被后人稱為《技術手稿》, 《機器、自然力和科學的應用》(人民出版社1978年單行本)即為其中的一部分。馬克思的技術思想也散見于他的許多論著中,如:在《1844年經濟學手稿》中論述“人的本質”、“異化”、“分工”問題時,在《哲學的貧困》中論述“分工與機器”問題時,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論述“工具”、“勞動”、“目的”、“交往與生產力”問題時,在《工資》中論述“競爭”、“工人階級貧困”問題時,都對技術問題有重要論述。
馬克思生活的19世紀是第一次技術革命向縱深推進、第二次技術革命正在孕育的時期,也是西方現代技術哲學思想誕生的時期。雖然技術思想在馬克思的思想體系中并非主流,也沒有留下技術思想方面的專著,甚至沒有對技術概念作出明確界定,但馬克思對技術實踐及其在社會發展中的基礎性地位、決定性作用和廣泛性影響有著深刻洞察,從具體技術活動層面對技術問題進行了開拓性、奠基性的學術探索,開創了馬克思技術哲學流派的先河。馬克思作為人類歷史上最杰出的思想家、理論家和無產階級革命的偉大導師,他終生都在探索人類社會發展基本規律和無產階級革命道路,在此過程中他如此關注和深入研究技術問題,足以說明技術與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形成發展及思想政治教育之間有著深刻的內在聯系。
馬克思的勞動學說、實踐觀和關于人的本質理論,為我們深刻認識技術本質問題提供了有力武器。作為自然界的一個物種,人類在生存壓力與發展需要的驅動下從事生產勞動,長期的生產勞動和隨之產生的社會交往與語言傳播,使其獲得人的“類本質”(指勞動或實踐活動。人的類本質是區分人類與動物的根本屬性,是人類生命活動的最基本特性)與人的本質(指馬克思關于“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的科學論斷。人的本質是區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及其相互關系的根本依據,是人類社會關系的最基本特性),從類人猿演化為真正的人類。馬克思把作為勞動工具和技能的技術視作勞動要素,將其歸入勞動資料范疇。由于人不僅是技術主體,而且是技術體系內的構成要素,使得技術具有“屬人”性質。由于技術是人類勞動最基本的行為方式,使得技術性成為人的本質屬性。由于人類具有技術性這一本質屬性,使得人類在所有領域展開的有目的性活動都會被賦予技術性。因此,技術廣泛存在于人類活動的各個領域,有多少種目的性活動,就有多少種技術類型。馬克思認為人類的基本實踐活動有兩個方面,一是通過科學方式認識世界,二是通過技術方式有目的地改造世界。人類所要改造的“世界”不僅包括自然界,而且包括人類社會、人腦思維。人類在思維、自然與社會各個領域中展開的有目的的、改造世界的實踐活動,其活動或行為方式都是技術,理論上可相應地區分為思維技術、自然技術和社會技術。隨著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思維技術、自然技術和社會技術逐步發展成為一個由低級到高級、由簡單到復雜的、具有層次性結構的技術體系,其中:思維技術是人類認識與實踐活動展開的智能平臺;自然技術是建立在思維技術的基礎之上、建構社會技術的基本構件;社會技術是在思維技術支持下、由各種自然技術有機整合而成的系統化、綜合性的技術體系。從某種意義上講,勞動的方式與過程(或者說,有目的的實踐活動的方式與過程),一般都可以理解為技術活動過程;人的本質力量通過技術活動得以表現,人在本質上也可稱作“技術人”。
山西大學喬瑞金教授對馬克思關于技術的地位與作用的觀點進行了系統梳理。馬克思認為:①技術是人類活動的一種最基本、最重要的實踐活動,它在人的存在中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②技術在人類社會進步和文明發展中具有首要地位;③技術是人類道德和文化的基礎,技術與道德、文化有密切的關系;④技術是社會管理的基礎與前提;⑤技術激化了社會矛盾,導致了資本家與工人的對立。
前蘇聯作為最早的社會主義國家,對馬克思的技術思想的研究與認識比較深刻。前蘇聯學者A.A.庫津從工程主義的視角出發,系統地梳理和詮釋了馬克思的技術思想,他指出“馬克思揭示了從一個經濟時代過渡到另一個經濟時代的歷史過程的實質和內容;指出了勞動資料(技術)在這個改變過程中所起的作用。深刻地分析技術史、技術發展的原因和結果,使這位思想家能夠剖析社會經濟形態轉變的規律以及歷史過程發展的基本規律。”
南京大學桑新民教授對馬克思的技術觀進行了深入探討。他將各種技術觀和技術哲學歸結為三個層次:一是從自然科學、工程學和經濟學角度對技術的認識(樂觀的技術觀),它把技術看作人類改造自然的工具和物質手段,將技術視為文化、知識、道德進步和人類“自我拯救的手段”;二是從社會學和生態學角度對技術和“技術社會”的批判(悲觀的技術觀);三是從文化哲學、哲學人類學角度對技術本質的透視(科學的技術觀),這種技術觀在本體論上把技術看作人的本質力量之公開展示,在價值論上把技術看作既可造福人類又可危害人類的“雙刃劍”,在未來觀上既反對盲目樂觀,又反對一味悲觀,而主張用辯證思維指導下的認識論、實踐論、歷史觀把握人與技術之內在矛盾和人類征服自然與服從自然的外在矛盾,在矛盾的不斷解決和不斷深化中,自信地走向充滿更加復雜矛盾運動的技術社會的未來。桑教授認為,馬克思正是科學技術觀的創始人,馬克思“這些極其重要的觀念和思維方式,顯然應該成為我們研究和駕馭當代信息技術,包括當代教育技術的基本技術哲學立場。”
桑新民教授通過系統分析國內外技術概念的演變歷程后指出:“從最初的技術定義中,我們已經可以明確地看到在技術結構中所包含的兩大要素:其一,技術是人類的創造性智力活動,這是技術的本質特征;其二,技術存在于人類使用工具改造世界的(制作)活動之中,這是技術存在的外部形態,僅僅停留于頭腦之中的智力活動是不能稱之為技術活動的,可見技術是人類使用工具創造性地改造世界的客觀物質活動”
。
西南交通大學王伯魯教授從廣義技術觀念出發,對馬克思技術思想進行了全面梳理和深度挖掘,認為馬克思對技術的理解和論述涉及人類活動的所用領域,最接近于廣義技術觀念。他認為,馬克思主要是在具體技術活動層面上研究技術的,是一種原生態的技術思想,具有鮮明的個性和時代特征,因此從廣義技術視角研讀馬克思的有關論述,力圖梳理出一個較為系統、完整的馬克思技術思想體系,再現馬克思技術思想的基本原理、體系結構及發展脈絡。在他看來,馬克思探索人的本質的邏輯思路是:人的本質根源于人的社會性,人的社會性又源于物質生產活動,而物質生產活動總是在一定的技術基礎上或社會組織體制下展開的,因此,技術是人類目的性活動的基礎和靈魂,技術性是人的本質屬性,技術活動的出現是人類進化史上的里程碑、人猿揖別的分水嶺、人類生存的文化依據和構成人性的基本內容。他通過對馬克思關于技術與人性、勞動技術、機器技術、產業技術、科學與技術、技術與資本、技術與社會、技術異化與人類解放等具體論述的細致分析,還原和提煉出蘊涵于其中的技術思想,揭示了馬克思對技術的本質特征及形態、社會技術體系及其層次性結構、技術與科學、生產力三者之間的相互關系、技術異化現象及人類解放的技術途徑等重大技術理論與實踐問題的考察與判斷。按照廣義技術觀念,他將技術定義為:“技術就是圍繞著 ‘如何有效地實現目的’的現實課題,人們后天不斷創造和應用的各種目的性活動的序列或方式。”
應當說,王伯魯教授對馬克思技術思想的研究開辟了新途徑,做出了極有借鑒意義的探索和開拓工作。
北京師范大學李芒教授等對馬克思關于技術的本質的觀點進行了分析解讀:馬克思特別強調技術的中介性,認為技術是人和自然的中介;馬克思一方面把技術歸結為勞動資料,另一方面又指出技術內涵中有理性因素,認為技術的本質是“怎樣生產”,至于用什么勞動資料生產,則是技術活動方式本身外在的表現形態;馬克思所理解的技術本質,既包括客觀要素又包括主觀要素,工具、設備或手段只是技術的外殼,而理性因素則是技術的靈魂,它可以包括思想觀念、理論、知識、策略和方法等因素;技術絕對不是工具、機器的代名詞
。李芒教授還運用馬克思“怎么做”這一概念揭示了技術的本質和目的:既然馬克思認為技術的本質是怎樣生產,怎樣生產實際上就是人的行為表現(或活動方式),那么,“技術的本質就是人的行為方式,是人們 ‘做’的方法和策略。它的最終目的是解決人們 ‘怎么做’的問題”
。在他看來,技術的精神性是技術的本質屬性,技術與人不可分割,人體不在了,技術也就不在了。他據此指出了“技術工具說”的片面性,同時提出了自己的教育技術本質觀——“行為方式說”。
2.相關學科的技術概念
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一門綜合交叉型學科,其理論體系是在借鑒政治學、教育學、心理學、倫理學、社會學、管理學等相關學科知識的基礎上,按照自己的學科性質和要求,通過系統整合與創新而構建起來的。考察這些相關學科的技術概念及其研究情況,對我們全面理解和認識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現象及其本質,準確界定“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概念具有重要啟發和參照作用。
值得指出的是,由于受到狹義技術觀念的局限,社會科學領域或人文科學領域的多數學科一般將技術理解為自然科學技術領域的研究對象,并不認為思維領域存在著思維技術、社會領域存在著社會技術,因而也沒有對相關技術概念進行準確界定,開展系統性、學理性的技術研究。即使遇到本學科回避不了的技術問題,一些學科通常借助自然技術概念甚至日常用語進行表述,或者將其籠統地稱作手段(或工具)加以應用。
(1)技術哲學中的技術概念。在西方文化傳統中,技術一直是哲學反思的對象。技術哲學是誕生于19世紀末的一門新的哲學分支學科。現代意義上的技術哲學研究起源于德國,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普(Ernst.Kapp,1808—1896)于1877年出版的《技術哲學原理》一書,被公認為技術哲學誕生的標志,他首先提出了“技術哲學”這一概念,把技術看作是人類創造力的物質體現,把技術活動看作是人類“器官的投影”,把技術視為文化、道德和知識的進步以及人類“自我拯救”的手段,因此對技術的潛力持樂觀態度。這種技術觀代表了工業文明時代的技術價值觀和歷史觀,帶有濃厚的機械論色彩。
自然科學領域存在自然技術,這已經是一個不言而喻的事實了。那么,社會科學領域是否存在社會技術?關于社會技術的思想最早出現于西方哲學家的論著之中,德國當代技術哲學家F.拉普(FriedrichRapp)認為:“嚴格地說,一切有意識、有目的地進行的活動都遵循一定的方法而不管這種模式是多么粗淺,這樣一來,就不得不把一切有目的的活動(個人的或社會的)都歸結為技術活動。”
美國技術哲學家M.邦格把技術定義為:按照某種有價值的實踐目的來控制、改造自然和社會事物及過程并受到科學方法制約的知識總和。很顯然,M.邦格的技術定義肯定了社會技術的存在。
日本哲學家三木清主張對技術概念作廣義化的理解,作出整體性的規定,將技術定義為:人為了適應新環境而發明的新的行為形式(即“行為說”)。他認為,技術在本質上是主體與環境、主觀性的東西與客觀性的東西的媒介。技術作為媒介性的事物,作為人的行為形式,它不僅是客觀性的東西,而且是兼具主觀性、客觀性的東西,是主觀性的東西(自由的東西)與客觀性的東西(機械性的東西)的有機統一。他明確指出:“技術存在于主體對環境的積極適應和使之發生變化并創造新的環境的過程中”——“如果我們說的環境不僅僅指自然環境,還包括社會環境的話,那么除了作用于自然的技術,還應當有作用于社會的技術。相對于自然技術而言,應當有社會技術。前者以自然科學為基礎,而后者以社會科學為基礎”
。他認為,“技術是制造各種東西(物)的行為。像工具、機械、人的心靈和身體形態,像社會制度或觀念形態,制造出這些東西是各種技術共有的本質”
。因此,除了作用于自然界的自然技術之外,還存在“社會的政治性技術”(人類作用于社會環境的技術)、“各種觀念技術”(人類作用于文化環境的技術)、“人身技術”(人類作用于自己身體的技術)和“心靈技術”(人類作用于自己心靈的技術)等各類技術。在他看來,人類生存不僅有外在環境(指自然界與社會環境),還有內在環境(指自己的身體與心理環境),作為主體,人完全可以把自身客體化乃至環境化,并將其作為技術作用的對象
。
我國著名科學家錢學森憑借深厚的哲學素養,根據馬克思技術哲學思想,結合當代科技發展特點,于1980年首先提出了社會技術概念。他從科學發展史的角度論證了社會技術產生的必然性,從現代科學技術的邏輯體系著眼證明了社會技術存在的合理性,認為“社會技術不是指自然技術的社會應用,也不是社會化的自然技術,而是改造社會的工程技術,是人們在長期社會實踐的基礎上積累起來的處理社會問題和社會事務的理論、經驗、技能與方法的總和。”西安交通大學張順副教授在詮釋錢學森的社會技術觀點時指出:按照錢老的觀點,社會科學技術“是從社會關系的角度認識和改造客觀世界的,社會科學的目的在于發現社會現象之間的必然聯系,即社會規律,側重于解決社會領域中的 ‘是什么’與 ‘為什么’問題;社會技術的目的在于尋求社會問題與社會實踐活動關于 ‘怎么辦’的基本原理;社會實踐是改造社會的具體行為。”
社會技術介于社會科學與社會實踐之間,一方面是社會實踐的理論指導,另一方面是社會實踐的理論概括,相對于基礎的社會科學,它具有一定的應用性;相對于社會實踐,它又是理論性的。理論和實踐之間不可能直接發生相互作用,必須通過中介或橋梁才行,技術性知識便是理論到實踐之間的橋梁。社會科學只有通過社會技術才能作用于社會實踐。“即從理論到實踐并非是直接的,而是存在著一個橋梁,社會技術便是社會知識到社會實踐的橋梁。”
為適應現代科學技術迅猛發展和高度分化與綜合的趨勢,建立一種能適應現代科學技術發展的新的科學技術體系,錢學森把現代科學技術作為一個整體系統,從人類現有知識的總體出發,運用系統方法提出了“現代科學技術九大學科部類體系”。他認為,現代科學與技術呈現出相互依賴、相互促進的發展趨勢,即科學的技術化和技術的科學化,使得科學和技術日益一體化。現代科學技術由于高度分化向高度綜合的辯證發展,形成了一個門類繁多、縱橫交錯、相互滲透、彼此貫通的網絡結合,大致可分為以下四個層次:一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它是最高層次的科學,對各種科學具有世界觀和方法論的指導意義;二是相互并列的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思維科學、數學、系統科學、人體科學、軍事科學、文化理論、行為科學等九大基礎科學。它們同馬克思主義哲學之間都有一門橋梁學科相聯系(分別為:自然辯證法、歷史唯物主義、認識論、數學哲學、系統論、人天觀、軍事哲學、馬克思美學、社會論等);三是各類技術科學。如農業科學、計算機科學、工程力學、空間科學等以基礎科學為指導、著重應用技術的基礎理論,它們把基礎科學同工程技術聯系起來,是具有中介性與應用性兩個顯著特點的學科群;四是工程技術。如農業技術、交通技術、通訊技術、航天技術等以綜合應用基礎科學、技術科學、經濟科學以及社會科學理論成果,直接改造客觀世界的一大批具體技術。顯然,現代思想政治教育學作為一門綜合性學科,在現代科學技術學科部類體系中既不屬于基礎科學,又不完全是工程技術,大致可歸為“技術科學”層次。在錢老提出的《錢學森現代科學技術體系相互關系圖》中,與思想政治教育學有密切聯系的學科部類如下表(簡化表):

北京師范大學李芒、金林教授按照技術的作用對象將技術區分為“客體技術”與“主體技術”,前者是指通過制造工具、使用工具來改造自然客體的技術,是解決物質問題的;后者是指如何改變人的思想、知識和道德的技術,主要包括策略、方法、模式、設計等技術,它不是用來制造客體化工具、改造客體的,而是改造人自身的技術,是解決精神問題的。按照“主體技術”的分析框架,技術的主觀性要素可以歸為“精神技術”(也稱“操作技術”,指使用工具的技術)和“智能化技術”(存在于主體內部)
;技術的客觀性要素可以認為是物質要素,它們是將人類的大智慧固化或物化到物質上的工具(工具是人的愿望的外化;也是人體技能的延伸和物化,如電腦是人腦的延伸,電視是眼睛的延伸、廣播是耳朵的延伸等)。“如果將改變人的技術當作制造工具的技術和改造客體的技術來理解,就會抹煞主體技術與客體技術的區別和界限。混淆主體技術與客體技術的對象,勢必會將目光集中到物上,而忽視人的存在,也就是忽視鮮活生命和人類獨有的思想、精神的存在,那么,主體技術自身的對象和目標就無法完成。認識和研究精神現象或生命現象就應該重視適合于精神和生命現象的理念和價值取向,不能使用工具理性去理解主體技術,應該以價值理性或目的理性為出發點看待主體技術。”
。主體技術的主要特點就是它以人為對象物,而人是自由的、自覺自為的活動主體,具有自主性、能動性和創造性。由于人的個體存在唯一性(或差異性),使得主體技術的使用具有或然性特點,用它教化人、訓誡人、影響人或改變人時,所產生的實效性具有極強的不確定性,也不宜實現可重復性。主體技術區別于客體技術的關鍵,就在于它不能像客體技術那樣,對作用對象有一個比較準確的預期,可操作、復制和重復使用,并能獲得大致相同的結果和十分顯著的實效性。主體技術的這種特性對其建構、實施及評估過程都提出了針對性、個性化等特殊要求。教育技術的作用對象是人,因而主要屬于主體技術的范疇
。
(2)教育學中的技術概念。關于技術,我國教育界的專家學者沿用了近現代國內外的一般技術概念。例如:西北師范大學南國農教授于2011年提出:“所謂技術,就是把理論應用于實踐的手段和方法的體系,可分為物化形態的和智能形態的兩類,前者又叫硬技術,后者又叫軟技術”;北京師范大學何克抗、李文光教授于2002年提出:“在信息社會,技術是人類在生產活動、社會發展和科學實驗中,為了達到預期的目的而根據客觀規律對自然、社會進行認識、調控和改造的物質工具、方法技能和知識經驗等的綜合體。該定義包含兩方面的內容,即有形的物質設備、工具手段和無形的、非物質的、觀念形態的方法與技能。”
;西北師范大學楊改學教授于2010年提出:“狹義的技術泛指根據生產實踐經驗和自然科學原理而發展成的各種工藝操作方法與技能;廣義的技術是為社會生產和人類物質文化需要服務的,供人們利用和改造自然的物質手段、智能手段和信息手段的綜合”
;西北師范大學趙厚福教授、華東師范大學劉兆臻教授認為,技術是“在一定的社會條件下,人類依據自然規律,利用自己的技能,借助一定的物質手段,按照一定的方法改造自然,以滿足人類需要并追求有效性的活動”
;湖南師范大學彭紹東教授認為,“技術是人類在認識自然、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勞動過程中所掌握的各種活動方式、手段和方法的總和,是知識、能力同物資手段的動態結合。”
等等。在我國教育技術學領域,技術一般被稱作“電化教育”、“教育技術”、“現代教育技術”或“信息化教育”,對于這些概念,將在后面章節作專門論述。
(3)政治學中的技術概念。近年來,我國不少學者明確提出并探討了政治技術問題。周平認為“政治技術,是運用政治權力解決復雜政治問題,尤其是政治難題的設置、經驗、方式和技能。”段志超提出“‘政治技術’是人類理性為處理社會組織方式和秩序方式而在特定條件下經過長期實踐形成和發展起來的知識和操作程序,它是關于公共權力存在和運作的現實技術形式。”
,并對政治與技術的關系(政治技術化與技術政治化)、權力理論中的技術問題、網絡政治和電子政務(網絡政府)中的技術問題、政治管理中的技術問題、民主的技術問題、“科舉官僚制的技術”問題、政治運作過程中的技術問題等進行了比較詳盡的梳理與分析。方盛舉認為“政治是與人們如何實現和分配利益有直接關聯性的一種社會實踐活動,作為一種社會活動,其過程必然存在著活動的方法、技巧、程序、規則等要求,這便是政治技術。”
他還在《政治技術研究論綱》一文中對政治技術問題進行了專門研究
。一般認為,政治技術是指政治行為主體進行政治活動、為了有效解決政治問題和實現一定的政治目的時所運用的政治資源、方式、手段、程序、經驗和技巧的總稱。政治技術作為一項社會技術,它是政治科學在政治實踐中的具體運用和表現,是政治文明系統的有機構成部分和政治發展的必要條件和重要工具。我國政治學領域對政治技術問題的系統性研究雖然不多,也不是主流,但是,由于思想政治教育學與政治學之間存在著內在聯系(思想政治教育學也可說是政治學的分支學科,政治關系、政治思想和政治生活準則等是思想政治教育確定其任務和內容的重要依據),使得政治技術研究、特別是政治社會化技術等研究成果,對于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研究具有重要的啟發與借鑒意義。
(4)傳播學中的技術概念。媒介(media)是傳播學的核心概念之一。清華大學郭慶光教授認為,人類主要不是靠遺傳信息,而是靠體外化、社會化的信息系統來適應環境和改造環境的,人類能夠將對自然和環境的認識作為經驗、知識和文化,利用以文字為代表的各種體外化媒介加以記錄、保存和累積,并通過教育和學習傳授給后代,這是一種效率極高的信息傳播方式。“所謂傳播,即社會信息的傳遞或社會信息系統的運行。”
“所謂媒介技術,也稱傳播技術,指的是人類為駕馭信息傳播、不斷提高信息的生產與傳播效率所采用的工具、手段、知識和操作技藝的總稱。”
郭教授對傳播系統結構要素與傳播過程、媒介工具與技術的現實社會影響、當代新媒介技術發展趨勢及其社會意義,以及媒介組織的性質和社會作用等進行了全面系統的論述。
此外,有些學科雖未提出專門的技術定義或未對其展開系統性研究,但對一些具體技術有所涉及,如:社會學中的社會調查研究技術、現代電子調查技術等;管理學中的預測技術、決策技術、行政管理技術、目標管理技術、項目管理技術、信息管理技術、評估技術等;心理學中的心理學應用技術及心理咨詢技術等;行為學中的人際交往技術、量表技術等;系統科學中的系統設計技術等;信息科學中的信息技術等;思維學中的知識表示技術、知識推理技術、模糊邏輯技術、專家系統、機器學習、群集智能等人工智能技術等
。關于這些技術的研究應用,對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研究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3.古今中外關于技術概念的不同認識
“技術(technology)”一詞早在17世紀已在英文中出現,它源于希臘語techne(藝術、技巧)和logos(言詞、說話),兩者合稱技術,原意是對各種應用工藝、技能的論述。20世紀初技術含義已涉及工具、機器及其使用方法,20世紀后半期,技術概念發展為泛指根據生產實踐經驗和自然科學原理而發展成的各種工藝操作方法與技能。由于技術涵蓋了人類生產力發展水平的方方面面,東西方思想家和學者都從不同方面對技術這個古老而又現代的概念作出了精辟解讀。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Aristotel,前384-前322)首先將科學和技術加以區分,他注意到了技術“知識形態”虛的方面,把技術和人類的實際活動聯系起來,將其看作是制作的智慧,將技術界定為人類活動的技能。英國哲學家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于17世紀曾提出要把技術作為操作性學問來研究。德國哲學家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也曾在《判斷力批判》中討論過技術。到18世紀末,法國科學家狄德羅(Denis Diderot,1713—1784)在他主編的《百科全書》中指出:“技術是為某一目的共同協作組成的各種工具和規則體系。”陳昌曙教授指出這一定義闡明了技術的五個主要特點:一是“目的”性;二是“協作”性;三是“工具”性;四是“規則”性;五是“體系”性。這一經典定義至今對技術研究仍有指導意義。進入19世紀后,德國政治經濟學家、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Max.Weber,1864—1920)認為技術具有深刻的思想內涵(目的性或合理性):“某項活動的技術是我們頭腦中對該項活動實施的必要手段的總和,與該項活動最終所確定的方向的指向或目標相比,合理的技術對于我們來說就是有意識、有條理地實施已經明確了方向的手段。”
法國當代技術哲學家埃呂爾(Jacques Ellul Jacques,1921—1994)則強調了技術的有效性,認為技術是一切人類活動領域中通過理性得到的具有絕對有效性的各種方法的整體。德國哲學家、社會學家哈貝馬斯(Jurgen Habermas,1929—)認為人在技術活動中的合理支配作用,包含著“選擇”概念,“我想把 ‘技術’理解為對對象化過程的科學上合理的支配。”美國學者伊曼努爾.梅賽尼(-E .G.Westhene)將技術定義為:“技術即以達到實踐目標為目的的知識體系,其中包括操作手段和工具”,并總結了近現代出現的三種不同的技術觀:技術“善”論、技術“惡”論和技術“中性”論。美國人韋伯斯特在第三版《新國際詞典》里把技術定義為“是人們為了實現物質文明的目的而使用的各種手段的總和”
。
日本哲學家三木清指出:技術具有兩種存在方式,一種是技能、智能等觀念的主觀存在方式,一種是工具、機器等物質的客觀存在方式,兩者統一于勞動過程中。技術中存在一個客觀性東西被主觀化、主觀性東西被客觀化的相互轉化與融合的過程。技術具有行為性(或實踐性),必須以人的意志為基礎,人的愿望或意志就是技術中所包含的主觀性的東西。技術是手段同時又有自己的目的,由于純粹隨意性的目的終會被客觀規律所否定,技術并不能滿足純粹主觀性的、隨意性的目的,因此技術專家追求客觀性的自然規律與主觀性的目的的綜合。關于技術與科學的相互關系,三木清認為:科學是技術的基礎,但它原本也源自技術性要求;技術以對自然規律的科學認識為基礎改造自然界。科學實驗是指實驗者依據一定的理念生產各種現象,它在本質上也貫穿著技術精神,由于近代科學以實驗為根本性方法,其本質與近代技術具有一致性。技術與科學既對立又統一,兩者的差異集中反映在發明與發現上。“不論何種技術,都導源于發明。而科學工作的目的,則在于發現。”
被發現的事物原本就客觀存在只是此前尚不為人所知而已;被發明的成果此前則根本就不存在。人只能發現、遵循但無法制造自然規律;而發明則具有創造性本質,它可以通過對現存要素進行合理整合而創造新物態。發現的過程主要是分析性的;發明的過程主要是綜合性的
。
中國古漢語中的“技”只是指“手藝”,它是存活于人體之內、與人不可分離的技藝和技巧,主要指人的才能或本領。“術”在古代含義較多:如“術法”指方法;“術數”指方法和謀略;“業術”指技藝;《戰國策·魏策》中“臣有百勝之術”之術指方法或策略;唐·韓愈《師說》中“術業有專攻”之術指學說;而《廣雅》中“術,道也”之術則指古代城市中的道路等。一般而言,凡能用于達到目的的方法和手段都可稱之為術。“技術”一詞在司馬遷的《史記·貨殖列傳》中出現過:“醫方諸食技術之人,焦神極能,為重糈也”,其中技術為“技藝、方術”之意。《辭海》將技術定義為“泛指根據生產實踐經驗和自然科學原理而發展成的各種工藝操作方法與技能”,廣義地講,“技術還包括相應的生產工具和其他物質設備,以及生產的工藝過程或作業程序方法。”我國《自然辯證法百科全書》中的技術定義是:“人類為了滿足社會需要而依靠自然規律和自然界的物質、能量和信息,來創造、控制、應用和改進人工自然系統的活動的手段和方法。”
《現代漢語詞典》中的技術定義是:“人類在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的過程中積累起來并在生產勞動中體現出來的經驗和知識,也泛指其他操作方面的技巧。”
我國《科學學詞典》中的技術定義為:“技術是為社會生產和人類物質文化生活需要服務的,供人類利用和改造自然的物質手段、精神手段和信息手段的總和。”
著名科學家周光召將科學定義為“科學是人類在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過程形成的,是正確反映客觀世界的現象、內部結構和運動規律的系統理論知識。”而把技術定義為“在科學的指導下,總結實踐經驗得到的在生產過程和其他實踐過程中,從設計、裝備、方法、規范到管理等的系統知識。”清華大學高亮華副教授提出,技術是指“人類借以改造與控制自然使其滿足生存與發展需要的,包括物質裝置、技藝與知識在內的操作體系。”平全虎、孔慶新等學者認為:從技術的來源看,技術是人類實踐經驗的總結與提煉,即人類實踐經驗的物化過程;從技術與科學的對應性來看,與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人文科學相對應,自然技術是指人類利用、變革、控制和改造自然的手段、方法、措施;社會技術是指人類建構、變革、控制和改造社會的手段、方法、措施;人文技術是指人類建構、變革、控制和改造人類主觀世界(精神世界)的手段、方法、措施;從技術與人的關系來看,技術是人類實現目的的手段;從技術的主體、客體看,技術系統是指由既相互聯系、相互作用又相互區別的人、技術、作用對象三要素共同組合而成的、具有特定結構和功能的有機整體;從技術的涵義、內容看,技術系統,是指由既相互聯系和相互作用又相互區別的技術實踐、技術產品、技術方法、技術科學、技術建制、技術文化、技術精神等要素共同組合而成的、具有特定結構和功能的有機整體
。
從中西方學者對技術的理解和解釋來看,西方學者似乎更強調方法、手段和規則體系,注意方法、手段和規則之間的某種協同性或協調性;中國學者則更偏重技巧、途徑和經驗體系,特別是經驗與技巧之間的關系。
4.技術的基本特點
綜上所述,可以看到技術具有以下基本特點:
目的性。技術本質上是人類為了滿足自身的需要而采取的改造世界的行為(或活動)方式。技術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都是為了滿足人們不斷增長變化的需要,早期是為了解決基本的生存性需求,后來則是為了滿足更高級、更多樣化的發展性需求。技術的基本任務是改造世界,人們在回答和解決“做什么”、“怎么做”問題時,必然首先解決“為了什么要做這個”、“為了什么要這么做”的問題。“為了什么”就是目的,它貫穿技術活動的始終,指引著技術活動的方向,并為技術的變革與進步提供根本動力。一種行為方式必須有目的,才會帶有技術意義,沒有目的,技術就不成其為技術了,所以,技術是有目的的,也是以人為本的。技術的目的性與技術的價值性密切相關,技術是人達成目的、滿足需求的手段和工具,而價值正是客體屬性對主體需要的滿足關系,所以技術也是人實現價值追求的手段和工具,并以此獲得其自身的有用性即價值。科學追求真理性,技術講究有用性,正是技術的目的性賦予其價值判斷的意蘊,使之與科學區別開來。合目的性為人們改造世界、創造價值、滿足需求的技術活動提供了行動指南和基本動力。
技術的目的性要求我們對待技術問題,首先應堅持以人為本理念,高度重視其價值理性與價值判斷意義,反對“技術決定論”、“工具決定論”等片面觀點,防范和克服“技術異化”現象。技術工具是人體機能(人腦智慧、五官感覺及肢體運動技能)的延伸,但無論技術如何先進、功能如何強大,都不可能從根本上取代人在創造、掌握和應用技術上的主體地位及其原創性、決定性,因此必須樹立正確的技術觀,堅持以“人”為主體,以“技”為工具。由此應認識到:教育技術姓“教”不姓“技”,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同樣姓“思想政治教育”不姓“技術”,因為它要解決的問題是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教學中的問題;它所關注的主要不是現代教育技術本身,而是各種現代教育技術在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教學中的應用;它所追求的不是實現現代思想政治教育的機械化與自動化,而是追求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效能的最優化。其次,要在技術研究與應用中認識到技術的可遷移性(即相同或相似的技術方法可以用于不同目的)。第三,要注意到技術應用有可能產生間接效果,例如運用信息技術進行教學活動,不僅能達到傳遞知識信息這一教學目的,并且可起到提高師生信息素養的作用,對信息德育產生積極影響。
抽象性。技術的抽象性主要是指技術源于實踐活動又高于實踐活動,它既是社會實踐經驗的概括與總結,又是科學理論的推演與應用。一方面,技術來源于人類的生產活動、社會發展和科學實驗,但它不是這些社會實踐活動本身,而是對社會實踐經驗的一種總結與抽象,是對實踐中各種具體的方法、途徑和技巧的理性概括和抽象,或者說,它是通過對實踐中的各種具體方法、途徑和技巧的系統化整合,使之升華為技術性解決方案、技術模式、技術體系直至形成技術理論。另一方面,技術來源于科學理論的實際應用,是將科學理論具體化為解決實際問題的操作性辦法。從這個意義上講,通過這種對實踐經驗的抽象化(或系統化)概括與對科學理論的具體化(或實用化)應用的雙向整合過程,使技術成為連接科學理論與現實問題的橋梁,發揮其中介作用。盡管從最終的意義上講,科學理論和技術均源自實踐經驗的總結,現代技術并不排除直接來源于生產生活實踐的經驗總結,但是,隨著社會進步和科技發展,它更多地來源于科學理論的具體運用,更明顯地表現出抽象性。此外,技術要素中的“無形”成分也是其抽象性的重要表現。技術的抽象性為技術科學理論的形成、發展與應用提供了依據。
技術的抽象性要求我們在應用技術時必須堅持理論聯系實際原則,有意識地把技術和實際聯系起來。將某種科學理論應用于解決實際問題時,首先要根據科學原理提出原則性方法、技術性方法、操作性方法;然后運用技術性方法(如系統設計方法)確定策略,對操作性方法進行系統整合,選定物質工具,形成技術方案并開發利用有關資源,付諸實施并加以有效管理與評價調控。
條件性。任何技術的產生都是有前提條件的,技術作用的發揮也是有特定環境要求的。世界是按照客觀規律永恒發展著的物質世界,客觀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技術必然會受到客觀規律與環境條件的制約。技術必須建立在科學認識基礎之上、符合客觀規律才能發揮作用,這就決定了技術具有條件性。技術只有符合特定條件、適應特定環境才會有效用,一個純粹主觀性的、違背科學規律的技術目標(如制造“永動機”,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注定會被客觀規律所否定;一個不切實際、缺乏現實條件支持的技術方案(如登上太陽,現實中尚缺乏必要的航天工具、防護材料等技術條件),往往會成為空中樓閣,無法實施;一項不計后果、有違現實社會倫理道德的技術發明(如人體克隆),可能因其嚴重沖擊社會秩序和生態文明而為當時的社會法律與倫理道德所不容,不能付諸實施。技術的實現還受到多種社會條件的制約,諸多社會因素也會直接影響技術的成敗和發展進程。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和社會進步,技術越來越有賴于社會協作,有些高新技術(如衛星定位系統、現代遠程教育體系等)還需要一個巨大的社會結構與物質基礎為其提供支撐。
技術的條件性要求我們在應用技術時必須堅持技術的合目的性、合規律性與現實可能性的統一,注意掌握技術應用的前提條件和適用范圍,做到一切從實際出發,合理確定目標,嚴格按科學規律辦事。
整體性。技術是為了達到預期的目的而對相關的各種具體方法與手段予以合理選擇、優化組合、系統整合而形成的策略方法、物質工具、操作規程和知識技能的綜合體。技術的整體性首先表現在它是各種要素構成的綜合體。技術體系中既包括有形技術(有形的物質設備、工具手段),又包括無形技術(無形的、非物質的、觀念形態的方法與技能),無形技術是靈魂,有形技術是依托;既有客體技術(指通過制造工具、使用工具來改造自然客體的技術),又有主體技術(主要指影響和塑造人的思想行為的技術),前者解決自然物質問題,后者解決人類精神問題。其次,技術的整體性表現在它是經過系統設計開發而成的有機體系。技術通過對各種具體方法與手段的系統整合,能夠統攝環節、制約中介、調控全程,形成整體合力,提高技術效能。技術的整體性還體現在技術知識的完整性上。技術集聚著相關方面全面、系統的知識和智慧,掌握一種技術,就可以解讀該技術所蘊涵的全部知識。
技術的整體性要求我們在應用技術時必須堅持整體觀與系統觀,從整體上全面理解和把握技術概念,既不能脫離有形技術空談“無形技術”,也不能只見“有形技術”而無視無形技術;既不能把客體技術與主體技術混為一談,也不能將兩者完全對立。同時還要充分發揮系統設計技術作用,通過對技術資源的合理配置、對具體方法的優化組合、對操作流程的科學規制等,力求形成最優化的運作機制,獲得最大化的整體合力。
中介性。科學理論與社會實踐之間不可能直接發生相互作用,科學理論只有通過技術才能作用于社會實踐。技術的中介性首先表現在它包含著解決問題的科學方法。方法是理論聯系與解決現實問題的中介,方法又是技術的靈魂,因此技術具有明確的中介性。技術性知識介于科學理論與社會實踐之間,相對于科學理論,它具有一定的應用性;相對于社會實踐,它又具有一定的理論性,這就使它能夠充當理論到實踐之間的橋梁。遠古時代的技術主要來自社會實踐經驗的抽象化概括;現代社會的技術一方面來自社會實踐經驗(操作性方法)的抽象化概括,另一方面越來越多地源自科學原理(原理性方法)的具體化應用。技術并不是“操作性方法”(實踐經驗)或“原理性方法”(科學原理)本身,而是介乎兩者之間的“技術性方法”。“技術性方法”具有系統整合作用,它既可以將各種具體的操作性方法概括升華為技術,也可以把原理性方法具體化為技術。這里的“技術性”其實就是技術的中介性,即技術所具有的橋梁作用和整合功能。技術的中介性還表現在它包含著解決問題的工具手段。工具通常被認為是典型的中介或媒介物。技術與工具的制造和使用緊密地結合在一起,直接以工具的形式存在著,明顯地表現著技術的媒介本質。因此,技術的中介性是不言而喻的。
技術的中介性要求我們在開展技術理論研究與技術應用時,既要遵循科學原理和原則,又要堅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在科學理論和原則的指導下整合有關的具體方法和工具手段,合理有效地解決實際問題。任何科學理論如果缺乏技術這一中介,都不可能真正有效地解決現實中的具體問題,都會成為脫離實際的“空洞”說教。
適用性。針對不同目標、依據不同科學原理、在不同社會和物質條件下產生的技術,會有不同的特點與功能,具有一定的適用范圍、適用條件和適用要求。技術生成與使用的條件性內在地規定了技術的適用性。只有充分滿足這些適用條件和要求,才能充分發揮技術效能,有效達成技術目標。技術的適用性包括普適性、專用性兩個方面:普適性要求一種技術能夠針對多種對象、滿足多種需求、解決多個問題(如一把手術刀能適用于多種手術);專用性要求一種技術只能針對特殊對象、滿足特殊需求、解決專門問題(如抗癌藥物只能殺死癌細胞而不能傷及“無辜細胞”)。世上并不存在“萬能技術”,同一技術應用于不同對象、不同環境,完全有可能產生不同的效果。技術“沒有最好,只有最適”,最先進的技術不一定最適用,最合適的才是最好的。
技術的適用性要求我們在技術設計中首先要把滿足實際需求作為出發點,充分考慮當前的可行性、現實條件及資源狀況,合理確定技術目標,妥善處理普適性與專用性的關系,保證技術產品能符合對象特點,可適用于預期環境,并且操作簡便實用,能有效滿足使用者的需要和期望。在技術應用中首先要根據實際需要和客觀條件適當地選用技術,盡可能滿足技術使用條件,實現技術效能的最大化。選用技術時還要特別講究針對性,力求做到“一把鑰匙開一把鎖”。
效能性。效能包括“效果、效率、效益”等評價指標。技術所要解決的主要是實踐應用層面上的效能問題,就是要解決如何以最有效、最靈活、最快捷、最方便、最經濟的方法和手段提高辦事效能。技術從本質上講是人類智慧力的體現,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夠提高效率,節約成本,滿足人們不斷增長的物質和文化生活需要。埃呂爾強調技術“是一切人類活動領域中通過理性得到的(就特定發展狀況來說)具有絕對有效性的各種方法的整體”,秦在東教授指出技術應是“已經完全經驗化了”、“而不是停留在教科書層面上的”的技巧規則體系,深刻揭示了技術應具有的實效性。因此,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沒有效能的技術就是無用的技術,這樣的技術沒有使用的價值,也沒有存在與發展的理由。技術應用必須符合人的目的性、符合科技倫理標準、合乎客觀規律,否則不僅無效,甚或適得其反。技術只有策略高明、方法適當、手段先進、操作便利、技藝精妙、性價比高,才會具有高價值,才能被選擇應用。
技術的效能性要求我們在應用技術時必須講求實效。值得注意的是,技術具有“優化系統、提高效率”的一面,但也可能產生“形成系統誤差、固化思維定勢”等弊端。某項技術一經形成,就有可能發展為一種思維方式、一種行為習慣、一種工作模式,具有相對獨立性。長此以往,可能造成某種集體潛意識,造成思維定勢和視域局限,甚至產生技術異化現象,使人們迷失自我。例如,影視技術在增強教育感染力、提高學生形象思維能力的同時,也會分散學生對核心內容的注意力、限制其抽象思維能力的發展;信息技術在提供海量信息、交互平臺、虛擬空間的同時,也會造成信息異化、網絡依賴、脫離現實生活等弊端。因此,必須堅持不斷創新,與時俱進。
社會性:技術的社會性首先表現在它是人類有目的的社會實踐活動的方式。人是技術主體和技術體系的結構要素,技術與人密不可分。人在本質上是社會的人,具有社會性,因此技術也具有社會性。其次,技術的社會性表現在它的產生、應用與發展有賴于社會分工與協作。隨著社會發展與技術進步,技術主體多元化趨勢日益突出。現代社會的技術主體大致可分為四類:技術擁有者(如國家機構、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組織、資本家等);技術發明者(如發明家、工程師等);技術操作者(如技術員、工人等);技術研究者(如哲學家、科學家等)。由于受到社會政治經濟制度、特別是所有制、經濟體制和分配制度的制約,各類技術主體的社會地位、經濟權利存在很大差異,在技術活動中居于不同地位,具有不同權利、不同分工、不同崗位,因而具有不同目的和價值追求。例如,在資本主義生產條件下,資本占居主導地位,技術擁有者即資本家以榨取剩余價值為根本追求,很難在發明、采用和發展技術方面自覺做到“以人為本”,往往導致技術異化現象;技術發明者主要以完成技術產品研制合同、取得工資報酬為目的;技術操作者主要以通過操作機器完成生產任務、取得工資報酬為目的;技術研究者則主要以完成技術科研任務、取得工資報酬為目的。要確保技術活動能夠優質高效、順利有序地進行,必須采取建章立制、獎懲激勵等措施,加強社會協作、社會治理及科技合作等各方面工作,調動技術工作者的積極性與創造性,創設有利于技術發展進步的社會環境。
技術的社會性要求人們在技術活動中必須實行合理分工、積極協作、有效管理,合理配置社會的技術資源,充分發揮技術人員的聰明才智,否則就難以發明、運用和發展高水平、高效能的技術。
5.技術的結構要素分析
技術是由哪些要素構成的?由于人們關于技術概念的認識并不一致,技術活動本身隨著經濟社會發展與科技進步處于不斷發展變化之中,而且技術體系中各種結構要素之間存在著難解難分、錯綜復雜的關系,因此,古今中外的學者們對技術的構成要素有著不同的解讀。在人類社會早期,人們主要根據自已對技術概念的理解來認識技術結構要素,要么將技術構成要素主要歸結為物質工具,認為技術就是工具(機器、設備、設施等)及其運用;要么將技術構成要素主要歸結為人的方法技能(技藝、程序),并沒有作出明確區分。現代社會關于技術構成要素的分類,大致可歸納為以下三種:
(1)“二分法”。根據技術的內部結構要素形態特征,人們將技術構成要素大致區分為兩類,即無形的技術要素與有形的技術要素。
無形技術要素主要包括:一是主體技術素養:指技術主體具有的技術意識、技術知識、技術能力和技術道德的修養水平。通常所說的“技能”主要指技術能力,技術能力是主體技術素養的核心要素。二是原理法則知識:指與技術活動密切相關的科學原理、原則、方法等理論知識及實踐經驗。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現代教育思想理論、現代思想政治教育學和現代教育技術學的理論與方法,對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三是系統設計方法:指運用系統科學理論與方法對技術活動進行整體性、系統性規劃設計,形成可操作性的技術活動方案的方法。系統設計方法的運用,對于合理確定思想政治教育教學目標任務、科學整合與配置教育教學資源、優化教育教學過程、提高教育教學質量和效能,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它是現代思想政治教育技術的核心要素。四是組織管理規程:指技術活動中經過系統設計形成的活動組織管理與實施的工作標準要求、流程步驟等。技術組織管理規程體現在技術工作計劃與實施方案、技術管理規章制度之中,是技術主體應當遵照執行的工作流程和管理規范。五是工具操作規程:指技術活動中經過系統設計形成的工具操作的標準要求、流程步驟等。工具操作規程體現在技術工具操作使用說明書及保養維護管理規章制度之中,也是技術主體應當遵照執行的操作規范和方法步驟。
有形技術要素主要包括:一是人體:指技術活動中用于思維的頭腦、用于感知的感覺器官和用于操作、表達和調控的肢體等。從廣義上理解,人的語言表達技巧、肢體操控演示技能等都包含著技術因素,身體作為人的思想觀念、思維活動及技術素養等精神要素的載體,也具有一定的技術意義,屬于有形技術要素。傳統教育中教育者主要通過文字(板書)、口語(講授)、肢體語言(手勢)講授知識、傳情達意,實施教育活動。南國農教授指出,“媒體是指信息在傳遞過程中,從信息源到受信者之間承載并傳遞信息的載體或工具,也可以指實現信息從信息源傳遞到受信者的一切技術手段。”從廣義的媒體概念來看,“教師本人,包括教師的語言、表情、手勢、體態、板書、板畫等也是傳統教學中常用的教學媒體”
。二是工具:指技術活動中由主體直接操作運用的器具。如教師在教學中使用的教鞭、粉筆、書面教材等傳統教具。按照麥克盧漢關于“媒介即人的延伸”的論斷,“任何媒介(工具)都不外乎是人的感覺和感官的擴展或延伸:文字和印刷媒介是人的視覺的延伸,廣播是人的聽覺能力的延伸,電視則是人的視覺、聽覺和觸覺能力的綜合延伸。”
現代信息技術更是把這種延伸推進到了更深入更廣闊的領域與時空。技術沿著由簡單的工具及能源(多為人力)向復雜的高技術工具及能源發展的歷程不斷革新進步,正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自動化、智能化趨勢。現代技術工具的智能性、復雜性、依賴性、多樣性、普及性等特性越來越明顯。三是設備:指進行某項技術活動所必需的成套器物。這里的設備主要是指具有自動化、智能化功能的比較復雜的現代化工具。如教學活動中的電腦、電子白板、投影機、電視機、錄放機等設備及其相應的軟件(設備操作程序、電子教材等)。四是設施:指進行某項技術活動而建立起來的機構、系統、組織、建筑等。這里的設施主要是指為支持現代化設備應用而建的支撐配套系統。如教學活動中的信息網絡系統、多媒體教室、電視接收系統、移動通訊及衛星通訊實施等。
技術是無形技術要素與有形技術要素的有機統一,無形技術要素是技術的靈魂,有形技術要素是技術的依托。在無形技術要素中,原理法則知識是指導依據,主體技術素養是靈魂,系統設計方法是核心,組織管理規程是關鍵,工具操作規程是保障。在有形技術要素中,人體是最原始也是最高級的“工具”;物質工具是人體功能的延伸和物化;設備是工具的自動化、智能化和現代化;設施是設備運行的基礎條件與支持配套系統。
(2)“三分法”。根據技術的內部結構要素形態特征,人們將技術構成要素大致區分為三類,即活態技術要素、信息化技術要素和物化技術要素。活態技術要素有時也可稱作人格化技術要素。
一是活態技術要素:指技術主體及與主體不可分割的技術要素。活態技術要素以人體為載體,具有屬人性質,與生俱來,因人而異,與人共存亡。具體而言,一方面,指人體及人所具有的技術素養,包括技術意識、知識、能力、道德等。信息時代的技術素養,主要指技術活動主體身體內所擁有的信息素養(信息意識、知識、能力和道德),特別是信息能力(運用信息工具、獲取信息、處理信息、生成信息、創造信息、發揮信息效益、信息協作和信息免疫能力)。另一方面,指“策略方法”、“操作規程”、“知識技能”等技術要素之中與主體的身體密不可分的部分。如對技術的策略方法、操作規程的感受、理解、操控、適應、創造等本領和技巧。既表現為知識、經驗與智能水平,又表現為體能、動作等實際操控能力。
二是信息化技術要素:指相對獨立于技術主體的人腦與肢體、以信息形式存在的技術要素。即策略方法、操作規程、知識技能之中信息化的部分,例如技術設計方案圖表及解說材料;技術操作流程圖;傳播媒體操作說明書等。在信息技術中,它還包括信息媒體中的“軟件”部分,如運用信息媒體對各種信息進行獲取、存儲、處理、傳輸的方法。通常表現為可以描述的智能技術。隨著社會信息化的迅猛發展,信息化技術要素在技術結構中的分量會日益加重。
三是物化技術要素:指實物形態的技術要素。主要指技術體系中的物質工具。物化技術要素實質上是人體器官的延伸,也是以往技術活動成果的固化和物化。它以技術產品的形式被傳承、積累、利用、革新,成為構筑各種新技術的基本“構件”。它是信息媒體的“硬件”部分,如廣播、電視、計算機、多媒體、網絡等。
活態技術要素、信息化技術要素和物化技術要素之間既有聯系又有區別,既相互轉化又相互融合。活態技術要素是最為原始的技術要素,物化技術要素是對活態技術要素中無形要素(如方法等)的物化、對活態技術要素中有形要素(如手、眼、口)的延伸;信息化技術要素則是關于活態技術要素和物化技術要素的信息化產物。其中人體既是技術主體又是活態技術要素的載體,既具有信息處理能力又具有物質工具操控能力,因而是技術的關鍵要素。從技術產生、發展的歷史演變進程來考察,古代技術結構中的活態要素(技能)成分遠遠多于近現代,人們主要依靠經驗知識、利用自身器官等從事手工技術活動;隨著工業發展和社會進步,特別是經過兩次工業革命,機器設備等物化技術要素在技術結構中逐步成為主流要素;由于信息技術、特別是計算機智能技術的迅猛發展,信息化技術要素在技術結構中的分量劇增,以至于將人類社會推進到信息時代。所謂“第三次工業革命”已經初現端倪,它的興起必將為信息化技術要素帶來更大發展空間。
(3)“四分法”。通過綜合分析將技術構成要素細區分為四類,即策略方法、物質工具、操作規程和知識技能等。鑒于以上三種分類中已對這些要素有所介紹,后面還會論及,在此不再贅述。
綜上所述,在現代條件下,技術是人類在改造世界的實踐活動中,為了達到一定的目的而依據客觀規律,通過對有關科學方法進行系統化整合和具體化實施而形成的活動序列或行為方式。技術的內涵是:①指現代社會條件下的技術,而非傳統意義上的技術;②主要指在人類改造世界的實踐活動中的技術,而非認識世界的實踐活動中的技術;③技術既是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統一,又是主觀性與客觀性的統一;④技術本質上是人類各種目的性活動的序列或方式;⑤技術是通過對有關科學方法進行系統化整合和具體化實施而形成的。其中“有關科學方法”指可用于解決現實問題、聚焦于實現技術目標的各種科學方法;“系統化整合”指運用系統設計方法制定技術方案;“具體化實施”指將技術方案付諸實施,依據技術方案開展技術資源開發利用,同時對技術活動的全過程進行管理、評價、反饋和調控。根據上述界定,技術結構要素有:策略方法;物質工具;操作規程;知識技能。技術系統要素包括:主體;媒體;內容或信息;客體。技術過程的主要環節包括:系統設計(包括對象現狀和環境條件等信息分析;目標、內容與任務確定;策略方法選擇;媒體工具選擇;操作規程制訂等);資源(包括信息資源、媒體資源、人力資源等)開發與利用;實施;管理與調控;評價與反饋等。影響技術系統的環境因素有:自然環境;社會環境(包括政治、經濟、文化、生態環境等);主體生理與心理環境等相關因素。
6.社會技術體系要素結構圖
技術的發生和演變與人類的勞動密不可分。陶德麟、石云霞教授在闡釋馬克思關于“勞動創造了人本身”的論斷時指出:類人猿為適應生存需要,會把天然的樹枝、棍棒和現成的石塊作為覓食和護身的工具。這種孕育著勞動萌芽的動物式本能活動逐漸演化為人類祖先的“最初的動物式的本能的勞動形式”。正是這種最初的本能的勞動形式,首先使類人猿在被迫適應陸地和草原生活過程中學會了直立行走與手足分工,進而使自已的猿“手”逐步演變為能夠制造和使用工具的人手。其次,這種本能的勞動形式促進了作為人類的意識和思維的物質外殼的語言的產生,促使動物的心理逐步轉化為人類的意識。“首先是勞動,然后是語言和勞動一起,成了兩個最主要的推動力,在它們的影響下,猿腦就逐漸地過渡到人腦”。“隨著 ‘最初的動物式的本能的勞動形式’的進一步發展,‘正在形成中的人’的制造工具的活動逐漸固定化、經常化,成為一種生存和發展的普遍的必然的現象。”“制造工具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勞動,正是這種勞動成為了 ‘人猿相揖別’的根本標志。”
“在這種勞動中,才開始有了真正意義上的人與自然界之間的物質、能量和信息交換。”
人腦是人類的意識和思維的器官。人腦形成以后,人的觀念意識與邏輯思維能力發生質的變化,并隨著勞動實踐與社會交往的不斷發展而變得越來越強,這種思維活動便逐漸發展成為思維技術。在思維技術的支持下,人們能夠制造出更先進、更高效的生產勞動工具(自然技術產品),促進物質生活資料生產勞動,并在從事改造自然界的活動中創造和積累更多更好的自然技術。與此同時,在生產發展和社會分工與協作不斷發展的基礎上,人類在處理社會關系、進行社會治理過程中逐漸形成和發展了更高層次的社會技術。如果人類沒有意識機能及思維技術的形成與發展,就不可能誕生“人類”,更不可能有自然技術和社會技術的形成與發展;如果沒有思維技術和自然技術的形成與發展,也不可能有社會技術的形成與發展。因此,思維技術是人類認識與實踐活動展開的“智能平臺”;自然技術建立在思維技術的基礎之上,是建構社會技術的“基本構件”;社會技術建立在思維技術和自然技術的基礎之上,是思維技術與自然技術的“綜合體”。可見,社會技術是在作為“智能平臺”的思維技術支持下、由各種自然技術“基本構件”有機整合而成的系統化、綜合性的技術體系。如果說,自然技術是指人們在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問題中使用的方法與工具的綜合體,那么,社會技術便是指人們在處理人與社會關系的問題中使用的方法與手段的綜合體。社會技術體系中既有思維技術成分(如有關科學理論、策略方法、制度流程等思維技術),又有自然技術組分(如物質工具等),更有作為技術主體的人的因素(如知識技能、協作精神、情感道德、價值判斷、能動性與創造性等“屬人”要素)。但是,由于社會技術的作用對象主要是人與由人結成的社會群體,具有明顯的人性化、組織性、制度化等特點,而且多以各種社會組織、法規制度與群體活動等形式表現出來,往往會誤導人們特別是那些狹義技術論者否認社會技術的客觀存在。因此,必須從整體上把社會技術作為一個基于自然技術和思維技術的技術體系來認識和把握。
根據廣義技術觀念,結合對一般技術結構要素及社會技術體系結構要素的粗略分析,本文提出“社會技術體系要素結構圖”如下:
如圖所示,從整體上看,社會技術體系一般由主體(個人或群體組織)、物質工具(工具、設備和設施)和客體(個人或群體組織)等有形要素和蘊含于其中的需求與目的(情感態度、價值觀、目標任務)、策略方法(策略、系統設計等方法)、知識技能、操作規程和信息內容(傳輸的內容信息、管理調控信息及評估反饋信息等)等無形要素構成。社會技術體系將技術主體、客體及其交互關系納入其中,凸顯技術作為人的有目的性活動方式的本質和人作為技術主體及技術結構要素的地位作用。實際上,技術活動是各要素構成的動態過程,整個過程及每一個環節中都始終貫穿著管理、評價及調控反饋等因素,該圖中沒有標明這些因素,只是為了突出社會技術體系的結構要素及其相互關聯,并盡量簡化圖形。

社會技術體系要素結構圖
從社會技術的生成與運作角度來看,社會技術體系主要由目標任務、系統設計和操作規程三個關鍵要素及其輔助要素構成。目標任務的確立源于情感態度價值觀對需要做出的判斷,實現目標任務的操作規程的創建需要借助于系統設計的方法。目標任務的達成,需要對信息內容進行選擇,同時需要借助于一般或者特定的策略、方法和知識。在系統設計階段,以整合的方式應用這些策略、方法和知識,產出趨近目標的操作規程,并為操作規程尋求恰當的載體。操作規程是來源于工具設備的具體操作流程和產生于科學理論與方法的各種程序方案及規章制度經過系統設計而成的綜合體。在目標任務、系統設計和操作規程這一基本的邏輯線索中,載體和內容之間的交互,對設施、設備、工具進行了整合集成以及創造性的應用。這種整合集成與創造性應用的結果,一方面輸出作為新知識的信息內容,供客體選擇接受并影響和調控其思想行為;另一方面直接作用于客體并對其產生塑造和操控作用。而不管在哪個方面,其體現的都是人在社會技術體系及其實踐中展現出來的主體力量。
上圖還表明,社會技術是一個由低到高、由簡單到復雜的層次性技術體系,該體系包含了思維技術(作為自然技術、社會技術的智能平臺)、自然技術(作為社會技術的基本構件)和社會技術(建立在思維技術、自然技術基礎上的綜合體)的基本結構要素。利用這一社會技術體系要素結構圖,可以從中推導出各類技術的要素結構。例如:作為社會技術的教育技術的要素結構為:教育者(主體)—教育內容(信息內容)—教育媒體(工具設備設施)—教育內容(信息內容)—教育對象(客體);又如醫療技術的要素結構為:醫生(主體)—醫療設備和醫藥(工具設備設施)—患者(客體)。作為自然技術的煉鋼技術的要素結構為:煉鋼工人(主體)—煉鋼設備(工具設備設施)—鐵礦石(客體)。作為思維技術的建筑設計技術的要素結構為:建筑設計師(主體)—人腦和計算機(工具設備設施)—設計思路、方案及圖紙(客體)。
(二)教育技術與教育技術學
關于教育技術概念。我國的教育技術源于歐美的視聽教育,早期通常稱“電影教育”或“廣播教育”,20世紀90年代以前稱作“電化教育”,90年代后稱“電化教育”或“教育技術”,目前“電化教育”、“教育技術”、“現代教育技術”或“信息化教育”等多種名稱并存。探尋我國電化教育緣起和由來,與思想政治教育有著不解之緣:20世紀20—40年代,在新興資產階級的“國民教育”、“義務教育”和“實用主義教育”等教育思想的影響下,一批懷著“教育救國”理想的有識之士紛紛遠渡重洋尋找救國之良方。他們開始接觸到當時歐美發達國家教育教學中使用的幻燈、無聲電影、廣播等,認為這些手段形象直觀,特別適合于當時文化素質普遍很低、甚至是文盲的廣大國民的教育,因而積極引進到中國,為當時的國民教育運動服務。我國早期的電化教育活動首先應用于社會教育或國民教育領域,主要通過攝制和放映教育電影、幻燈開展普及民眾教育活動。1917年商務印書館開始攝制教育電影,1919年開始有人運用幻燈進行教學。1932年蔡元培先生曾親自主持創設了我國第一個電化教育學術組織“中國教育電影協會”,該協會提出“以研究利用電影輔助教育,宣揚文化,并協助教育電影事業為宗旨”,積極提倡通過教育電影化和電影教育化進行民眾教育和學校教育,該協會的成立是中國電化教育孕育、發展中的一個里程碑。關于電化教育一詞來源的說法不一,據吳在揚先生述及,陶行知曾于1934年4月在培養小先生規劃中使用過“電化教育”一詞。教育家舒新城認為,電化教育是由時任教育部社會教育司司長陳禮江于1933年提出的,專指教育電影和教育廣播,從1936年國民政府教育部與金陵大學聯合舉辦“全國電化教育人員訓練班”開始,各級教育行政部門正式認可和使用電化教育一詞,標志著我國電化教育領域正式形成。可見我國的電化教育作為一種先進的教育方式,“先在社會教育中、后在學校教育中應用。”
我國電化教育老前輩蕭樹滋先生于1983年首先界定了電化教育概念:“電化教育,簡單地說,就是指利用現代化的聲、光、電設備進行教育、教學活動”,這一概念澄清了電化教育姓“電”還是姓“教”的問題。南國農先生于1985年提出了最為經典的“85’電化教育定義”:“運用現代化教育媒體,并與傳統教育媒體恰當結合,傳遞教育信息,以實現教育最優化就是電化教育”
;1987年,他針對“重技輕教”狀況又提出著名的“E×T=S”公式(現代教育思想理論×現代教育媒體=電化教育),并先后于1995年、2004年將其中的“現代教育媒體”更新為“現代教育技術”、“現代信息技術”,突出強調了“電化教育要成功,必須要有現代教育思想理論的指導,必須要有現代教育媒體的支持,兩者缺一不可”
, “兩者是相乘的關系,即任何一個為零,結果都會是零,必須同時做好兩個方面的工作”
等觀念;1998年,他和李運林教授又將電化教育定義發展為“電化教育就是在現代教育思想、理論的指導下,主要運用現代教育技術進行教育活動,以實現教育過程的最優化”
;2011年,他指出,隨著我國教育信息化的快速發展,電化教育已經發展到了信息化教育的新階段,并正式確立了信息化教育概念:“信息化教育,就是在現代教育思想和理論的指導下,主要運用現代信息技術,開發教育資源,優化教育過程,以培養和提高學生信息素養為重要目標的一種新的教育方式。”
北京師范大學何克抗、李文光教授于2002年在《教育技術學》中提出:“教育技術就是人類在教育教學活動過程中所運用的一切物質工具、方法技能和知識經驗的綜合體,它分為有形(物化形態)技術和無形(觀念形態)技術兩大類。有形技術主要指在教育教學活動中所運用的物質工具,它往往通過黑板、粉筆等傳統教具,或者幻燈、投影、電影、視聽器材、計算機、網絡、衛星等各種教育教學媒體表現出來。無形技術既包括在解決教育教學問題過程中所運用的技巧、策略、方法,又包括其中所蘊涵的教學思想、理論等。有形技術是教育技術的依托,無形技術是教育技術的靈魂。”書中對當時11種關于教育技術或電化教育的概念的內涵和外延進行了分析歸納,將當前我國教育技術的學術研究分為電化教育和教育技術兩大體系:“電化教育體系的內涵是 ‘媒體論’,即運用現代化的教學媒體傳遞教育信息,外延是應用現代化教學媒體的教育,力圖通過教育手段的現代化,促進教育的現代化;教育技術體系的內涵是 ‘方法論’,即運用系統方法設計、開發、運用、管理和評價學習過程和學習資源,外延是整個教育領域,力圖通過系統科學方法和教學資源的合理利用,促進學習者的學習,范圍要比電化教育廣泛的多。”
此外,何克抗教授還指出現代教育技術就是以計算機為核心的信息技術在教育、教學中的運用。
華東師范大學祝智庭教授于2001年提出:“結合美國AECT'94定義,我們可以將教育技術的概念理解為:應用現代信息技術,對學習資源和學習過程進行設計、開發、利用、管理和評價的理論和實踐,包括教育技術學的理論基礎、媒體與教學、教學資源的開發與應用、教學過程的理論和實踐、教學設計與開發、遠程教學技術、教學評價技術等內容。”
湖南師范大學彭紹東教授對各種教育技術定義進行了較為詳盡的梳理分析后,提出了教育技術的學科定義:“教育技術是為教育的實施和提高教育的效果而采用的方法、工具與所要求的教育參與者的技能之和。教育技術的領域包括教育過程、教育資源的設計、開發、利用、管理與評價,和對教育參與者技術素養的培訓等。在一定的教育思想、理論的指導下,教育技術可起到支持教與學和優化教與學的作用,其核心目標是促進學習。”
西北師范大學趙厚福教授、華東師范大學劉兆臻教授認為,教育技術就是“在一定的社會條件下,人類依據教與學的規律,利用教與學技能,借助一定的教與學手段,按照一定的教與學方法對教育進行改造,以滿足教育需要并追求有效性的活動。”
華南師范大學李克東教授于1998年提出了現代教育技術的定義:“所謂現代教育技術,就是運用現代教育理論和現代信息技術,通過對教與學過程和教育資源的設計、開發、利用、評價和管理,以實現教學優化的理論和實踐。”這一定義顯然綜合考慮了美國關于教育技術的“AECT'94定義”和南國農先生關于電化教育的“85’的定義”,既強調了現代教育媒體作用,又將研究領域定位于教學過程與教育資源的系統設計與開發應用。
西北師范大學楊改學教授于2010年提出:“現代教育技術就是運用現代教育思想、理論和現代信息技術,通過對教與學過程和教與學資源的設計、開發、運用、管理和評價,以實現教學最優化的理論與實踐。”
關于教育技術學科建設。教育技術學是一門新興的綜合性學科,目前被認為是教育科學之中最前衛、最活躍、最主動、最實用、最富有生命力的一門學科。我國電化教育的開拓者和奠基人、西北師范大學教授南國農先生最近撰文談到,20世紀50年代初,他受前蘇聯教育科學院院長凱洛夫關于“制約教育發展的主要因素”思想的啟發,認為“現代科學技術”也是制約教育發展的主要因素,而電化教育就是現代科技成果在教育中的應用,因此在教育學內容體系中不能沒有電化教育內容。1978年,他在教育部召開的全國教育學教材討論會上建議在新編教育學教材里增加一章“電化教育”,于是我國出現了第一本設有電化教育專章(南國農編寫)的教育學教材(即1980年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五個師范院校協作編寫的公共課教育學教材)。“電化教育從此進入了教育學,成為教育學內容體系的一個組成部分,進入了學科范疇,取得了學科身份。”
1985年,電化教育又走出了教育學,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即教育學門類一級學科下的一門二級學科“教育技術學”),建立了以現代教育媒體的研究和應用為核心,由本質論、功能論、發展論、媒體論、過程論、方法論、管理論等組成的理論體系,形成了電化教育專業專科、本科、研究生(碩士、博士、博士后)等多種層次的完整的人才培養體系。2000年,南國農教授預測我國新世紀電化教育學術研究領域將出現“四個學派”
:一是電化教育學派。研究對象為:在現代教育思想、理論的指導下,現代教育技術教育應用的理論與實踐。二是教育技術學派。研究對象為:學習過程和學習資源的設計、開發、利用、管理與評價的理論與實踐。三是現代信息技術學派。研究對象為:計算機、多媒體、網絡技術教育應用的理論與實踐。四是電教產業學派。研究對象為:電教產品設計與開發的理論與實踐。
長期以來,我國教育技術學界在教育技術概念理解和教育技術學科發展問題上一直存在著較大分歧和爭論,主要是以南國農先生為主要代表的電化教育學派與以何克抗教授為主要代表的教育技術學派之間的爭議。兩派的主要分歧點在于:電化教育學派認為應當堅持走中國特色的教育技術學科建設之路,在保持電化教育特色及其學科建設連續性的基礎上不斷創新發展、與時俱進;主張“狹義地”界定教育技術概念,堅持沿用“電化教育”概念或使用“現代教育技術”或“信息化教育”概念,堅持以現代信息技術為代表的現代教育技術研究與應用為核心。教育技術學派則認為應當依據美國“AECT'94定義”,遵循美國教育技術發展路線構建我國的教育技術體系,將教育技術研究應用覆蓋到學習資源和學習過程等整個教育領域;主張“寬泛地”界定教育技術概念,堅持以教育教學活動系統設計為核心。前者認為后者的學科定義有強烈的“全盤西化”傾向,可能導致中國特色的喪失,定義過于寬泛也會使教育技術研究陷入“普通教學論”或“教育學”;后者則指出前者不能很好地與國際教育技術研究接軌,不利于學科發展與國際學術交流,定義過于偏重媒體研究與應用,發展下去會因忽視教育教學系統設計方法等“潛件”而陷入“媒體論”或“工具主義”。目前,兩者雖自成體系,爭議尚存,但隨著現代教育思想理論的變革、現代信息技術的發展以及現代教育技術學科研究的不斷深入,兩派之間的“重疊地帶”與“共同語言”逐漸增多,出現了相互滲透、相互借鑒、互相補充的融合趨向,例如都堅持以現代教育思想理論為指導,都主張將現代信息技術、教學系統設計和媒傳教學法等納入研究領域,都有意愿整合構建新的理論體系。南國農先生指出,我國教育技術理論研究已經形成兩類理論體系框架(一是主要以美國“AECT'94定義”為依據建立的理論體系框架;二是在不斷總結本國理論研究和實踐經驗的基礎上建立的理論體系框架),并從2005年起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時期——理論體系重構時期。他主張以“人為本、和為貴”為理念,以“和而不同、求同存異”為策略,實現現有兩類理論體系框架的融合,建構一個適合中國文化土壤、符合中國實際需要、具有中國特色的新理論體系——信息化教育理論體系。他認為這個新理論體系的內容結構應由“總論、基礎論、技術論、模式論、方法論和管理論”等六論組成,具有四個基本特征:“①以現代教育媒體的研究和應用為核心;②新理論體系是現代教育思想理論與現代信息技術相融合的產物;③同時關注學習者認知、情感、動作技能的發展;④同時為學校教育、家庭教育、社會教育的改革與發展服務。”90多歲高齡的南先生對電化教育學科的發展前景充滿信心和期待:“我國的電化教育學(教育技術學)正在朝著把自己建設成為教育學門類的另一個一級學科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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