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懺悔無門

紅綢臨風飄，大紅蠟燭為漆黑的寒夜里添了光亮和溫暖，大雙喜字映紅了人臉，今夜的東宮一派喜慶。

楚非一身朱紅喜服，頭戴鑲玉鎏金冠，如墨的長發盡數披在腦后，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絕倫的臉龐被這紅色襯得柔和了些。他光是站在那里，那股與生俱來的高貴直接震懾著在場的賓客，讓人驚嘆一向喜素色的太子原來也那么適合紅色，只是那朱紅依舊融化不了他臉上永久不變的寒意。

對面的蘇芷盈穿著繡有金鳳的華美嫁衣拖著長長曳地三尺的裙擺，輕移蓮步緩緩走向楚非，走向她那未來的夫君。剪裁極好的大紅喜服完美盡顯了蘇芷盈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段，嫁衣外顯露的肌膚白皙似雪。她的臉雖被紅蓋頭遮住，但賓客們不難想象出在這紅蓋頭下的絕美容顏。

楚非看著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的蘇芷盈，腦中不停閃過的是那張清麗靈動的俏臉，恍惚間，他都快以為朝自己走來的是她。

這場婚宴無比盛大，可是作為太子老丈人的蘇尚書卻在數十天前辭了官，今日也未來此婚宴。

太監高聲道：“吉時到。”

這一聲高喊把楚非的思緒拉回到了婚宴上，他伸出了手，牽過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蘇芷盈，緩緩轉身。

忽聽其中一位大臣道：“外面下雪了。”

“是啊，這可是瑞象。”

“這可是今年的第二場雪！”

頓時，賓客間低聲討論起這場突然降落的雪。

“你要是再這般氣我，等到下次下雪的時候，我就走。”那個嬌俏可愛的她曾經就這樣說過，那些喜宴上的各種聲音在楚非的耳朵都變得嘈亂紛雜，只有夕槿那句話不停在他的腦中回蕩著。

他想起昨日夕槿那虛弱蒼白、氣若游絲的模樣，再想起前兩日若蘭哭得泣不成聲說夕槿似乎從初秋開始就病得很重的事情。他忽覺得胸口壓著喘不過氣，他呆呆望著門外飄起的鵝毛大雪，他不敢再想下去。

“走吧，夕槿。”唐棣手指一揮，夕槿的魂體就從白瑾兒身體中分離了出來。

她不舍的看向窗外，看向那個一片大紅色的宮殿。

“你說，楚非會不會放過他們？”

“凡人們自有自己的造化，自己的因緣，你不必糾結過多。他們與你不過是漫漫神仙之路中的萍水相逢，生命中的過客。”

“唐棣，你幫我最后一個忙好嗎？”

隨后夕槿跟著唐棣踏上云端，那個楚樾皇宮越來越模糊，那個讓她傷盡心的楚樾國離她越來越遠。

她垂下眸子，神情黯然道：“唐棣，你說過神仙最擅長的就是等待。那我再等等，會不會等來他的認可，或者我的改變？”

唐棣背對著她，望向漆黑無比的天空，“夕槿，你知道嗎？毫無結果的等待只是妄想，就像這無邊的黑夜，偶爾會有幾顆星星閃起無謂的光亮，給你帶來一些希望，卻無法驅真正散這一望無際的黑、望不到盡頭的絕望。”

他轉而回頭，望向夕槿淺淺一笑，“夕槿，我不想成為你黑暗中的一點星光，讓你繼續沉淪在無邊的黑暗中，原諒我，好嗎？”

夕槿搖了搖頭，露出從前般開心、令人舒暢的笑容，“我才要好好謝你，是讓我認清我和楚昭的差距，無論他愛不愛我，我們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已經明白我要怎么做了，我絕不會讓同樣的錯誤犯第二次。”

她展露的笑容究竟藏了多少的血與淚，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外面的雪下得越大，楚非的心越是難安。

“太子殿下，吉時已到，該去陛下、皇后娘娘那兒。殿下！殿下！”喊吉時的太監走到了失了神的楚非身邊，小聲的提醒著，見他毫無反應，他又催促道：“殿下！時候到了！時候到了！”

“什么時候到了？”

太監被楚非大聲著急的一問，有些嚇著，微縮著脖子，誠惶誠恐道：“殿下，就是時候到了，該走了。”

“該走了？該走了？”楚非嘀咕著，望著外面的大雪，他突然沖出了喜宴。

“殿下，你去哪里？不是那邊，是這邊！”太監著急的喊著。

芷盈她一直在紅蓋頭下望著楚非的靴子，見它突然消失在視野中，身旁的太監一直高聲尖叫。她猛地轉頭，紅蓋頭滑落，露出她今日精心打扮過的絕美臉龐。她看見楚非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門外，她驚慌無助的一遍一遍喊著：“殿下！殿下！”

大臣們也是一陣騷亂。

皇后見狀，立馬喚杜一前去追太子回來。

楚非一路跌跌撞撞的奔進夕槿的房中，看見的是哭得極傷心的若蘭。

“殿下，小姐她，小姐她…”

“出去！”楚非吼了一聲，若蘭抽泣著走了出去，隨后的趕到杜一亦默默停住腳步，留在了門外。

楚非踉蹌的跌在夕槿的床邊，摸著夕槿早已冰冷的臉龐，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她的臉上。

“你為什么真的就走了？我再不也氣你了，我也不娶別人，我會放過比翼村的所有人，你睜開眼睛好不好？”

“槿兒，你聽我跟你解釋。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才會將你帶下山。當我知道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的時候，我是有多糾結，我害怕我一步錯，步步錯，所以那天夜里，我才會丟下你，想獨自離開，你不要生氣了。”

“百花宴的那一次，我之所以帶你見李默，是想讓你從心中放下他。你知道嗎？有時你在望我的時候，我總感覺你是在通過我看著別人。我很害怕，我怕你愛的人不是我。至于蘇芷盈，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會出現在百花宴上。”

“還有深林中暗殺，那是母后安排的。我之前會向蘇家求婚，那是我想騙襄王，讓他以為父皇病倒了，我就沒有勢力可依靠。蘇尚書早就被襄王收買了，我想一舉將他們二人拿下。可母后卻以讓我娶蘇芷盈作為讓你我在一起的條件。我是真的不想再讓你受到一丁點傷害，才妥協的。畢竟想殺你之人，是我的母后，我并不能對她怎么樣。”

“槿兒，你為何還不睜開眼睛看看我，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絕望的懺悔響徹這個寒夜，卻到不了夕槿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