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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尊號

  • 朕先革了這大明
  • 岸邊鹿伴
  • 4171字
  • 2024-05-11 23:58:15

“圣上前幾日下諭,要在臣等在奏章上添加標點符號。臣已讓人傳抄,將此事通告給五府六部,結果昨日收到了許多反對的奏章。”

“為何反對?”朱翊鈞驚訝問道。

“有人說句讀乃是識文斷句之根本,圣上不該貪圖省事,偷懶就讓別人點上標點。也有人說這主意是臣出的,為了蠱惑圣上,不當人子……”

張居正說著,掏出一本,說道:“這是臣昨日總結的,一應奏章都在內閣,通政司還存有抄錄的副本,可以對比驗證,請圣上御覽。”

朱翊鈞接過來掃了兩眼,心頭頓時涌起一股怒意。

反了天了!

不會扣工資,也不用加班,就是在紙上多寫幾筆,怎么還這么多人反對?

要知道,朱翊鈞提出這個作為新政第一令,并非拍腦袋胡亂想的。

民間一部分印刷的書籍上已經出現了圈點,只是沒有明確的規范,各家按照自己的習慣,用來斷句。

隆萬時的奏章上雖然沒有圈點,但是他曾在后世看過天啟朝的奏疏影印本,奏疏上有人使用圈點進行了斷句。

就是不知道是大臣們自己點的,還是司禮監的太監們為了方便天啟閱讀,協助標注的。

可見無論官場民間,都已經存在這種變革的土壤,只待有人引領到正確的道路上。

朱翊鈞估計,這一變化,多半處在萬歷后期天啟初期——因為薩爾滸大戰之前,薊遼總督蹇達寫給萬歷的奏疏上,還沒有出現圈點。

他只需要在這個時代的風口,推上一把,有助于行文的進一步規范。

降低閱讀門檻,提高工作效率。

不只是自己能夠省下句讀的麻煩,對于普通識字百姓而言,也能方便許多。

一句話,標點符號之策,利國利民!

怎么還有這許多的蟲豸反對?![○?`Д′?○]

和這些蟲豸在一起,怎么才能搞好大明!

深吸了一口氣,朱翊鈞回想起自己之前曾對張居正說的“酒色財氣”。

他不能意氣用事,像嘉靖那樣簡單粗暴,見到大臣們群起反對,就打板子,流放三千里。

結果就是,讓自己的名聲毀于一旦,海瑞直言“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

他得讓眾人心服口服。

就像對線,哪怕對面是個死硬到底的杠精,他也得擺出一串的證據,讓圍觀群眾看個分明。

把反對者變的少少的,讓中立的圍觀群眾都變成傾向于自己這一派。

如果一意孤行,所有事情都強硬往下推,勢必會變成下面的官吏心生不滿,扛著大明的旗幟反大明,把好好的政策扭曲執行,讓人有苦說不出。

他要樹立一個明君形象,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破了相。

朱翊鈞將標注了反對者的本子隨手放到一邊,狀若無事問道:“先生,朕之前讓你寫的《酒色財氣誡》,是否完成了?”

“臣已經寫完,只是文筆粗陋,不敢污了圣上慧眼。”

“先生不必過謙。”

朱翊鈞將張居正代筆的文章仔細讀了兩遍,心中十分滿意。

不愧是千古名臣,這文筆和自己有著云泥之差,將來流傳后世,成為名篇,也未可知。

朱翊鈞趁著看文的功夫,心中已有了主意。

“古人言,落于文字,真意便損了三分。

朕要召見群臣,反對標點符號者,都來入殿。朕不能光看他們的奏疏,還得親自聽聽他們的意見。”

張居正當即反對道:“臣擔心他們言辭激烈,惹怒了圣上。如今朝堂剛剛平穩,不可再有大動。”

“先生不必擔心,朕不會像貶高拱一樣,把反對者通通都趕離京城。”

張居正身子一僵:“臣不敢。”

“先生不要多想,朕不是堵塞言路的無道之君,既然他們有心反對,就別害怕……

這樣吧,朕記得,之前高拱曾經獻言,要朕于每旬的二、七日臨朝。

如今仍是國喪,不宜開朝會,朕就召集一些臣子前來集議吧。

就在幾天后的廿二日,朕開朝議,五府六部廷臣皆來,六科有誰反對此令的,也可當面進諫。”

朱翊鈞給自己留出幾天的準備時間,查查舊時檔案文書,好讓那些反對者無話可說。

張居正心念一動,便同意下來。

這幾天時間,他可以勸解反對者,以免和皇帝發生直接沖突,讓雙方都有臺階可下。

“呂卿,你之前掌禮部,父皇的尊號,是否已經定下來了?”

唯名與器,不可假于人。

朱翊鈞其實并不在意這些虛名,但事關禮法,他必須過問。

他得借此表達自己的態度,刷一刷存在感,不能放任臣子們自行議定。

隆慶已經去世,還沒有定下廟號、謚號,按照禮法,行文上應稱“大行皇帝”。

因為要等這些尊號都定下來,才算“蓋棺定論。

但是實際上沒人在意這個,高拱寫給朱翊鈞的《陳五事疏》上,都是用“先帝”二字。

呂調陽又聽到“卿”字,有種醺醺然之感。

他入閣前對宦海心灰意冷,心中存有幾分告老還鄉的念頭,接連聽到小皇帝用尊稱,已經忘記老家是哪,覺得自己還能再干二十年。

他滿面春風,對著朱翊鈞又行了一禮:

“臣等禮部諸人認為,先帝天資純粹,大度寬仁,超藩邸而踐帝位,繼承世宗之基業。方是時,法嚴令具,綱舉目張,百官兢兢守職,天下乃稱治。有上下寬大之詔,修玄默之化,雖興革變通,要歸于繼述……”

呂調陽文縐縐的鋪墊了一通,朱翊鈞聽的十分心累。

礙于這些關系到自己的父皇,朱翊鈞不好做出不耐煩的樣子,出言打斷。

他只能坐在那里僵笑著,默默傾聽。

“蓋清靜化民,庶幾漢文;寬仁馭下,比跡宋仁。雖享國六年,詒謀弘遠矣。上至德豐功,不可殫述……是以,

‘叡圉克服曰莊。通邊圉,使能服。’謚為莊。”

朱翊鈞沒有聽懂,剛剛呂調陽說了一通長篇大論,給他腦袋沖暈了。

緩了片刻,朱翊鈞才讓人去拿相關書籍。

呂調陽抽抽嘴角,用更簡單直白的話來解釋。

原來呂調陽最后這一句話源自《逸周書·謚法解》,意思是通過智慧使得邊境的敵人臣服,可以謚為莊。

這里指的就是隆慶和議,讓俺答臣服。

雖然朱翊鈞等人對此多有微詞,但這次和議,穩定了邊境,為國家節省大量軍費,為國有利。

屬于隆慶的重大功績。

莊,屬于美謚。

不過朱翊鈞繼續往下看,發現“莊”這個字還代表著武而不遂,有暗指隆慶沒有打勝仗,只是依靠和談的意思。

到底是褒是貶,全看個人解讀。

這幫文人啊……

朱翊鈞心中覺得好笑。

唐宋往后,謚號不再客觀,幾乎沒有了惡謚,全是說好話的。

而且謚號的字數通貨膨脹,從早先的一兩個字,暴漲到如今的十七個字,不管皇帝配不配得上,什么好詞都敢往里面加。

但是最重要的,真正具備影響力的,還是最后這個“莊”字。

至于前面十六個字,禮部也擬定好了方案,列出幾種,供朱翊鈞選擇。

他簡單掠過一眼,不管是不是和記憶中的歷史相符,隨便選了一個。

“至于先帝廟號……臣等認為,‘穆’字比較適合,漢和帝廟號同樣為‘穆’,其創下永元之隆,乃是治世明君。”

明穆宗,朱翊鈞一聽就覺得耳熟,當即點頭認可。

呂調陽松了口氣,沒有再對此過多解釋。

明之前的漢、唐兩位穆宗,其實都是在位時間短的早壽之人,明穆宗活的已經比前兩位都久了。

不過這話太不吉利,不方便對小皇帝直言。

“呂卿辦的很好,不枉費父皇往日的看重。還有兩宮的尊號,是否已經定下?”

呂調陽額頭冒出細密汗珠,李貴妃本是貴妃,就算晉升太后,也應該比陳皇后低上一等。

若如此,勢必會得罪李貴妃。

好在嘉靖時大禮議,蔣太后破格加了尊號,可以遵照此例。

但是,只要自己說出口,一定會遭到士林諷刺,被人罵成諂媚小人。

一想到小皇帝多次稱“卿”,他心里什么都不顧了。

“禮部議,皇后娘娘當加尊為仁圣皇太后,貴妃娘娘當加尊為慈圣皇太后。”

朱翊鈞沒什么意見,便點頭道:“朕看著沒什么問題,今日議論的尊號,要再呈給兩宮審議,如果兩宮認可,就照此定下來。等除服日后,擇期舉辦儀式,為兩宮加尊。”

“臣等沒有異議。”

議定完了諸事,兩人本該告退,張居正卻躊躇不走。

“不知先生還有什么事情?”

“臣之前聽圣上說,要按照高拱之前所言,以后在每旬的二、七日開朝會?

臣覺得不妥,按祖宗朝舊規,圣上御門聽政。皇明初年,每日都要舉行早朝午朝,早朝允四方奏事,京師大小官員皆可上殿奏事,午朝僅通政司,六科、六部或重要軍情。圣上應當增加臨朝次數,借此系屬人心。五日一朝,尚且不足。臣以為,每旬三、六、九視朝更為恰當。”

朱翊鈞無奈嘆氣,朝會如今早已淪落為禮儀性的活動,不只是皇帝想偷懶,就連大臣們也不愛參加,都不想離開舒服的被窩,多有曠掉的。

張居正這么熱心,他懷疑只是單純想要和高拱有所不同。

要不然,怎么不一口氣恢復成明初的模樣,每天都上早朝。

“朕尚年幼,還沒有親政。除了每旬的二、七臨朝,每月還有朔望大朝,已經足用。”

朱翊鈞用自己尚未親政作為借口,張居正只好閉口不言,總不能現在就請小皇帝親政吧。

兩人終于告退,朱翊鈞在文華殿中繼續讀書。

他看了一陣子書,心里卻煩躁的讀不下去。

干脆放棄,派人去文淵閣翻查舊檔,和市面上流通的諸多書籍,只要帶有圈點的,通通給他找出來。

每找到一本帶有圈點的,他臉上的笑意,就多上一分。

午膳時分,朱翊鈞將給兩宮加尊號之事告知給了李貴妃。

得知此事,她又驚又喜,心里埋藏了多年的念頭,終于要如愿以償。

李貴妃心中并不在意隆慶的尊號,朱翊鈞既然已經定下,沒必要再做出調整,壞了小皇帝的好心情。

重點還是在兩宮太后的徽號上。

大家都是太后,一個仁圣、一個慈圣,已經再無高下之分。

過去李貴妃遇到宮中大事,還需要同陳皇后商討,以后李太后完全可以一言而決了。

如今的自己雖然是皇帝生母,掌握實權的皇貴妃,但是在身份上,終究低了嫡母陳皇后一頭。

只要同加尊號,自己就能夠和陳皇后真正平起平坐。

你是太后,我也是太后。

掌管后宮,也更加名正言順。

心中雖然狂喜,但是李貴妃久在后宮,變臉經驗充足,她很快控制住自己臉上的表情,只顯露淡然的笑意。

只是她內心激蕩,怎么都吃不下去,只能看著朱翊鈞自己在那一個人干飯。

等到朱翊鈞終于吃飽喝足,李貴妃迫不及待的帶著他前往慈慶宮,去面見陳皇后。

見到兩人,陳皇后從榻上起身,笑瞇瞇招呼道:“妹妹這個時辰來,可用了飯?”

“多謝姐姐,已經吃過了。”李貴妃矜持應答。

陳皇后轉而慈愛的看向朱翊鈞:“皇兒,這里的點心,都是你平素愛吃的。”

“多謝母后,兒子午膳時已經吃飽了。”

朱翊鈞聞到糕點香甜的氣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過他知道自己的減肥大業尚未完功,不能再吃過多的甜食。

他乖巧坐在一旁,心中回想那些標有圈點的古籍,默默做著準備。

李貴妃寒暄幾句后,將今天禮部已經議定的事情告知陳皇后。

原本的萬歷因為年紀太小,這些禮法上的事情根本說不上話。

與尊號相關的事宜都應該由禮部直接呈報給兩宮,交由兩宮決議。

但是因他之前的表現不錯,李貴妃有意放權考驗,才讓他在文華殿讀書聽政,多了這么一個環節。

聽完李貴妃的講述,陳皇后心里只覺得無趣。

她身體不好,又沒有孩子,早就沒有了和李貴妃爭鋒相對的念頭。

幾十年前,張太后欺負嘉靖生母蔣太后,最后被嘉靖找到機會報復,兩個親兄弟,一個死在獄中,一個被斬首示眾,張家從此一蹶不振。

有次前車之鑒,她才不會多事。

只要自己和陳家依然能夠平靜生活,安享富貴,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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