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剛過,猛烈的寒潮衰弱下來便無法攀過莽蒼的群山……
和煦的春雨綿綿,西地秦國再次到了春耕之季。
西地之外,剛剛邁入這片群山的土地的樊蓮又退回去了一步,踩碎了一灘殘雪。她有些驚訝地睜開了那雙黑白分明得近乎妖異的眼睛,出神地打量著那緩緩隆起,消失在天際盡頭的群山……
不一樣了!雖然只是微乎其微的變化,但是樊蓮還是明銳地察覺到不一樣了!果然,西地就是西地,有白帝庇護的西地!
良久,樊蓮才緩緩閉上了雙眼,繼續沉默前行。而她身旁的業火和弱水雖然同樣有所感,但大多只是疑惑。
……
在同樣前往西地的路上,江云緊皺的雙眉已經多日未曾舒展開過了。雖然是龍江南岸,因為那場毒絕酆都的滅殺,荼絕了兩岸生靈無數。這沿路的所見,多是凄慘冷清。
但是對于這一場流毒千里的屠殺,江云雖然驚訝,但是心中并沒有太大的反感。
很奇怪,作為儒家圣脈的傳人,江云沒有去喊什么仁義良善,反而對于這一場屠殺感到正常。
但是真正讓江云愁眉緊鎖的是雪!去年寒冬,龍江南岸也積起了雪。但真正災厄的是,已經入春了,就連一向溫暖的龍江南岸也積雪未化!
這樣的積雪再持續下去,很快就要過了春耕時節了啊!屆時,哪怕搶時間種下去點糧食,收成肯定差得多,甚至沒有!龍江南岸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呢?
而且江云沿路走過多少地方,這種情形依舊未曾緩解!
最糟糕的是,大雪之后可能大旱!大旱之后可能大澇!不提一場天災死去多少人,最可怕的是,整年都可能顆粒無收??!真正的顆粒無收!屆時又要死多少人?那才是真正的無法想象。
就算各諸王存有余糧,救濟災民。但是整個天下又救濟得了多少?諸王存糧又有多少?
更別提逐漸燃起的戰火……
而已經分崩離析的楚國無疑最慘。因為楚國所存余糧大部分都被秦國大軍劫走了!
或許是感傷即將到來的一場大災,江云自入春以來就一直愁眉不展,就如同大多農民一樣。但是江云還是堅定地朝西方走去……
……
如果天要絕滅,那這世間只有一人可救,白帝!
白貓蹲在安若的肩頭,朝著東方走去。西地以東的大陸,是這個世界文化的中心之一。就連西地都受其影響頗多。
相較而言,神主的西方格局較小。而海里則因為天道和白帝等存在的緣故,無法成為主流。
這片東方,在東方絕大多數人眼里就是整個世界!而這個東方,也包括了西地。
丑兒緊緊抓住安若的手。春天還有些寒冷,安若的手有些冰涼。丑兒希望可以將自己手心的溫度傳遞給安若。
而在安若他們身后,是整個虎賁營!
漸漸遠離西地而去,安若忽然有些感慨:“又一個大災年!”
戰火紛飛加上大災,多少人將要失去生命。
然而這種感慨在安若口中也只是感慨。相較于十二年前,這一場大災根本算不上什么。如今諸王的天下相較于以前那個世界,只像滄海一粟。很多消逝的空間都要比這個世界大很多。
但是十二年前那一次爆發得太快,沒有那些綿綿不絕的慘嚎,于不少還活著的人而言并不像一場悲慘的災難。
安若的感慨只是感慨,周圍也沒有人在乎。白貓懶得在乎,它庇護住西地就好了。而身后冷冰冰的虎賁營就不用說了。丑兒現在只是專注于如何讓安若的手更暖和。什么大災大戰的,對于她來說都沒有意義。
安若忽然話題一轉:“這樣,一年過后,其他諸王都要元氣大傷了?!?
安若似乎意有所指。但是白貓只是打著瞌睡,并不時時都理會他。
終于,安若抽了抽在丑兒雙手呵護中的手,帶著丑兒往前走了幾步,安若有些無聊道:“一片凄凄慘慘的景象,什么游興都沒了啊?!?
白貓這才回了安若一句:“你自己要去看的,什么景象的都是你自己的事。”
見白貓終于接話了,安若就接著道:“景象什么的,人文是一環,各種風景也是一環。人文凄慘,其他的也并不是沒有的看?!?
白貓也不點破道:“百般風景你都曾看過了吧?!?
安若又拉了拉丑兒,將丑兒拉到身前道:“我看過了不假,但是丑兒沒看過啊?!?
丑兒有些呆呆地仰頭看向安若的臉,似乎有些疑惑為什么公子一下子把她拉到了前面。這樣她還能繼續地專注于安若那冰涼的手嗎?
白貓蹲在安若的肩頭,俯視了丑兒一眼,然后看向安若的側臉,淡淡道:“她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去看。”
白貓雖然沒有點破,但是總透著各種意有所指的意味。
丑兒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去看世間風景了。但是安若陪著的,恐怕也只有這一次了。
安若笑了笑,忽略過白貓話語中的意味道:“這么轉一次回來,秦飛在西方的戰事應該也趨勢明晰了吧?!?
白貓接著道:“然后秦國開始東進,乘著他們都元氣大傷?!?
安若點了點頭。而丑兒也很自然地落到了安若身側。
“如此良機,沒人會想錯過的吧。對于他們不少人而言,相當于再選一次的機會。終于,選擇權落在了不同的人手里?!?
“該走的,留不住……”安若忽然一嘆。
白貓沉默了下來。良久,白貓才再次緩緩開口道:“就為那最后的綻放?”
安若點了點頭:“既然留不住,就各自安好吧,至少看上去如此。”
白貓緩緩點頭表示認可:“很多人想留,很多人不想留。有的人希望停留在過往的輝煌,有的人不滿足想要看他遠走……”
安若轉頭,認真地看向白貓道:“那你呢?是想留還是想走?”
白貓并不閃避安若的目光,依舊坦然道:“我曾遲疑地不做選擇,于是留了下來?!?
安若聞言,有些理解地點了點頭。至少,白貓也曾想留。
而白帝已經留了太久了。終于,命運的天平緩緩傾斜,將白帝推向另一個他也想過的選擇。
或許這樣便完滿了吧。至少白帝兩個選擇都擁有了。只是耗費的是漫長的時光,還有些有的沒的情緒。
當一群人用生命去吹響命運的號角,命運的號角又催促著白帝再次穿上戰衣。那就穿上戰衣吧。
白帝是至強的白帝!
至強的,不僅能在自己毫不猶豫的事情上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還能在猶豫不決的事情上接受所有的結局!
無論命運的骰子扔到幾,至強就是至強,一和六沒有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