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jié)將至,人世間一片熱烈氣氛。
酆都,緊揣著雙手,微微佝著身體的楚羽站在自家店面前微微吹著寒風。看著即便到了年節(jié)依舊沒有開朗起來的天色,楚羽在心中不禁輕嘆了一聲。
如此年紀便在酆都開了一家并沒有虧損的酒店,楚羽也還算年少有為了。但是遠在這異鄉(xiāng),眼見著第一個年節(jié)將至,楚羽還是忍不住地想起楚河彎的溫暖時光。
楚羽并沒有跟著旁邊的老板順著龍江而下,離開酆都前往建陵。且不說那老板是不是有些膽小怕事的心理,只說這酆都也是楚國的都城,乃是重中之重,豈會這么容易遭難?而且,年節(jié)將至,年少懷揣著夢想的楚羽怎么也想著在這座奮斗了將近一年的都城,從開始的陌生擔憂到漸漸熟悉自如,經(jīng)歷過種種悲歡之后。楚羽也想著在這座亡者之都有一個完好的終點。
即使要遠走,等過完年也不遲啊。秦國真的有那么可怕嗎?
楚羽不知道。但是邊關并沒有任何不詳?shù)膽?zhàn)報傳來,酆都數(shù)得上數(shù)的產(chǎn)業(yè)都開始紛紛撤離了。楚羽的小酒店里的生意也是越發(fā)冷清起來。
楚羽只是偶爾地聽見形色匆匆的人們總是在提起,什么虎賁營,什么神倀部,秦王等等。
虎賁營,就算那一支王牌軍團再怎么強大,這里可是楚國的都城啊。楚羽還是不相信這里會陷入危難之中。但是按照這種人云亦云的氛圍,生意不好是肯定的了。所以楚羽也做好了順江而下的打算。
忽地一陣寒風吹來,微微佝著身體取暖的楚羽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楚羽忽然看見門前冷清的街道上有一個人飛快地走過。
這種天氣,路上有著積雪。走這么快不怕被滑倒嗎?楚羽忍不住地為那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行人擔憂了一下。
然后楚羽又看見有這么一個普通的行人飛快地走過。楚羽心中忍不住再次如此想著。
然后又一個,又一個……
終于,楚羽的臉色變化了起來。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楚羽有心想要追上前去詢問。但是街道再次冷清下來,半天也看不見一個行人。
“啊,魚,好多死魚……”遠遠地,楚羽好像聽見有人在大聲喊著。因為隔得太遠,楚羽沒有聽見內容。但是他心中開始有些莫名地不安起來。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呀,走水了……”
這一次,楚羽聽清了喊話。因為距離他本來就不遠,是這條街道不遠處的一家醫(yī)館著火了。但是街道上面除了那一兩聲驚喊之外,格外地寂靜……
那家醫(yī)館里面沒有絲毫呼救,也沒有絲毫慘叫。
然后楚羽忽然抬頭,看見一蓬又一蓬的煙塵在這樣空曠的天地里緩緩升空。
終于出事了。楚羽心中突然冒出來以后念頭。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有一種難言的恐怖一下子淹沒擊碎了他。
楚羽有些木然地轉頭看向一個方向。那里是楚國的王宮所在。之前究竟有著怎樣玄奇的傳說,楚羽也不太清楚。然而那里正在冒起這片天地之間最大的煙塵。遠遠的,那火光也依然可見。
王宮也出事了呵。楚羽心中忍不住這樣想到。他呆呆地站在了他酒店門口的街道旁,一時間不知道該往那個方向去做些什么。
噠噠噠……
一陣急促而又沉重的聲音響起。楚羽看見一支臉上明顯露出驚慌之色的重甲騎兵忽地而來,又忽地而去,似乎在追逐著什么。
不久之后,楚羽就模糊聽見那支重甲騎兵離去的方向響起一聲聲混雜不清的狂吼。
打起來了還是沒打起來?
楚羽已經(jīng)無暇去關心了。
沒有風吹,楚羽覺得今天好冷,天色好暗,就如同一年的最后是冷寂的末日一般。
接著,楚羽又看見一個形色匆匆的行人路過。這一次,或許是走到街道上的緣故,隔得近了些,楚羽終于望清楚了那人臉上的表情:是冷漠,是瘋狂,是不屑……
那人很飛快地走了過去,沒有看街道旁臉色蒼白的楚羽一眼,也沒有看那著火了的醫(yī)館一眼。
他走那么快干嘛?
楚羽忍不住心想。既然走這么快,那為什么不跑呢?楚羽心中無厘頭地想著,忽然覺得這天更冷更暗了。
傳說這座城池是亡者之都,埋葬著整個天地之間的亡靈。現(xiàn)在楚羽似乎感覺到了那些亡靈的溫度,是他們遮蔽了天空的日光嗎?可是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楚羽注定想不明白答案。
仿佛之間,他好像聽見亡靈的低泣。
楚羽抬頭向天空望去。好美……
一陣又一陣整齊的帶著火焰的雨斜斜地飛來。
它們怎么飛這么遠?
此刻,楚羽心中沒有想著躲避,反而有這么一個奇異的念頭。甚至他還忍不住想道,好冷,也許靠近這些火焰一些會暖和一些。
楚羽微茫的目光看著這些美麗的火焰,哪怕是在這樣寒冷的冬天,一落到房屋的木梁上,木門上變會綻放更大的火焰。
楚羽想要挪動腳步靠近這些火焰取暖。但是身體如此沉重僵硬,就像在外面待得太久了,終于被凍透了一樣。
楚羽拼命地挪,拼命地挪……
終于,他前進了那么一點距離,然后向著前方的火焰這么直直地倒下去……
紅色的血帶著奇異的綠意,楚羽拼命地想要轉動眼睛挪開目光,卻怎么也做不到了。
楚羽身上的溫度在一點點失去。他掙扎的眼睛也一點點凝滯不動。他終于被凍透了,也許他還會被旁邊的火焰融化……
輕輕的風帶著一蓬蓬煙塵斜斜地飄向天空。站在逆風的方向上,一大片沉默的陰影,哪怕是盡在咫尺的火焰也無法照亮他們如同冰凍的臉龐。
隨著那為首的蒼灰色一人手中的骨矛重重地從空中揮下。
咻咻咻……
一陣整齊的火雨迅速地升空,在劃過一道明亮的帶著煙跡的美麗弧線之后齊齊投身如那座黑沉的亡者之都中。
這一片陰影沒有任何表情地再次取出一根根箭矢,在身旁的火堆上點燃,然后舉起拉滿,又再次在那一揮矛之后放飛美麗火雨……
一次,一次,又一次……
遠遠看去,那一座黑沉的亡靈之都如同一座封閉了的死牢!四方城門早已落下關死,只有一聲聲絕望的狂吼在城門處響起。
龍江,巨大的美麗的龍江此刻正在泛著微微的綠意,整個江面之上漂浮著無數(shù)的死魚……
海王毒,整整十滴海王毒,從酆都龍江上游十里處滴入……
火,熊熊的烈火,焚燒著這座亡者之都。曾經(jīng)充滿詭異色彩的城池……
看到那一道道煙塵漸漸淹沒了那座城池,一道道火苗貪婪地舔舐著那模糊的輪廓。終于,再繼續(xù)齊射了幾輪箭雨之后,整片陰影整齊一致地收起了強弓。
酆都不小,單憑弓箭無法讓整個酆都都陷入火海之中。
但是有神倀部,有虎賁營!
虎賁營早一天的潛入,不禁暗中封死了幾處城門,連帶收割了城門處的守軍,還刺殺了一些還算強力的人物。救回一些還算關鍵的人物,順手在幾處極為嚴密的連神倀部也不好施為的地方投毒放火……
而神倀部更是早早就有所準備了。一些“暗埋”的引火之物更是這一個多月來自密令下達之后的精細準備完成的。除了龍江還有極為嚴密的幾處地方是由白夜率領的虎賁營親自投毒,其他的投毒點的任務都是神倀部完成的。
可以說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神倀部與虎賁營嚴密配合完成的行動。結果,非常完美!
“統(tǒng)帥大人,我們的人從密道回來了,損失兩成左右!”
虎賁營釋放完箭雨之后,一個穿著還算正式的中年人恭敬地半跪在白夜身后,臉朝下道。
他是神倀部在楚國的總負責人。本來原本沒有這種說法的。因為神倀部勢力巨大,體制也相應復雜。一個國家基本不可能設置一個總負責人,那樣容易出事。但是現(xiàn)在有了,而且他的地位還將持續(xù)下去。因為他現(xiàn)在的成績很好。眼前的這種熊熊燃燒的都城就是實例,還有那不到兩成的傷亡。
“嗯!”白夜低聲回應了一句,算是認可了他。
那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低著頭道:“那屬下就先告退,為他們解毒了。這次……”
白夜懶得聽他的解釋。只是揮了揮手,低聲道:“撤軍!”
于是整片陰影立即沉默無聲地迅速移動起來。
白夜這才回頭看了這位地位提高了一些的神倀部人員道:“這次,你做得不錯!”
然后白夜一個起落,也消失不見了。片刻之后出現(xiàn)在某片陰影的最前方。
而那人敬畏地看著虎賁營遠去的方向,緩緩起身,臉色興奮狂熱!整個楚國的神倀部將由他來掌控了。
楚國以王室都城為首的政權完了!就在
這樣一個不算嘈雜不算寒冷的年節(jié)將至的清晨!
臨淵府也完了。
神倀部之所以不第一時間也跟著撤離,一方面是怕驚動敵人,另一方面是肅清這座亡者之都之中的臨淵府總部!成果斐然,他們最終從臨淵府的密道之中走了出來,傷亡只有兩成不到。
因為待在那座亡者之都之中,這些神倀部的人員不可避免地也中了些毒。但是由于史前知曉一定情況,有了防備,所以情況輕微很多。現(xiàn)在,只需要他將這些毒一一清除,他將掌握一張比臨淵府更加強大的網(wǎng)!
毒來自虎賁營,解藥也來自虎賁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