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天剩
- 行之客
- 4176字
- 2018-10-09 07:31:44
干燥的漫天黃沙之中的一點綠色就如同世間最珍貴的翡翠綠光一般。
在白月夜下的冷硬沙礫被風吹起一陣陣響聲。那刺耳的聲音就如同饑餓無比時候的磨牙聲一般,讓人不安。
在這片荒涼的沙漠之中有一座小小的綠洲,這綠洲小得只像一座庭院一般大小。
那冷硬的風在空曠的沙漠之中吹拂,灌進這小小的綠洲之中,將那些窗戶門庭吹得吱呀作響。那朦朦朧朧的樹影之中有一點昏黃的燈光。那燈光微弱得就如同吝嗇鬼指隙間金錢的光芒一般。
天空上的星星如此明亮而又高遠,整個天空呈現出一種深邃的黑暗,黑得在銀亮的星光下發紫。天地的邊緣還有蒙蒙的霞光,是太陽剛剛落下。一彎弦月就已經高掛在天空之上了,那清冷的光芒,就像世間最冷傲的絕色的面容一般,讓人不可觸摸,不忍褻瀆。
那燈光已經亮起,在黑暗的樹影之下有些溫暖的氣息。雖然干燥冷硬的風還在肆虐著,但是這方小小庭院里卻是顯得尤為安詳。在燈光亮起的屋子里,還有食物的香味彌漫著。雖然在這荒涼寂寞的沙漠之中顯得尤為孤獨,但是相比那亂世之中易子而食的人們來說則顯得太過幸福了。
此起彼伏的沙丘之上是高闊深遠的夜空,從剛剛入夜開始,沙漠便被冷硬淹沒炙熱。在這片闊遠的天地之中,有一個長長的隊列如同螻蟻一般薄薄地細細地拉成了一條線。如果從足夠的高度和遠度看,這條線正慢慢延向那庭院大小的綠洲之地。巧合還是刻意?這條線都如同一縷牽連,慢慢將那遺世的燈光牽入世間……
那隊列的腳步有些匆忙踉蹌,就像被夜風卷起的滾動的沙礫。
夜慢慢深邃,星星沿著軌跡滾動,那弦月在天空冷冷淡淡地巡視過去。不知何時,那庭院之中的燈光已經熄滅了。而那隊列也停了下來,只有幾堆篝火在緊張地燃燒著。偶爾爆裂飛濺的火星,都會刺激一下那守夜人昏覺的睡意。
……
天空似乎明亮了一些,那深邃的黑暗之中帶著冷漠的紫意。那高遠的星星的光芒似乎也冷厲了起來。這一片干燥的沙漠之中終于有了一點稀薄的濕潤感,就那么淺淺地一層,就如同饑渴無比的人抹在干裂嘴唇之上的水分一般。
那渺遠的東方似乎亮了一些,天才有一點微茫的曙光的氣息。
而那支隊伍之中的輪換的守夜人也連連打著哈欠,看著這微茫的天空并沒有欣賞的意味。
“吱呀……”那小小庭院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她走得輕微而又小心,甚至有些謹慎。她探頭探腦地走出,有些貪婪地呼吸著這黎明初始的空氣。那隱隱的困意也清醒了幾分。她看向沙漠的重重沙丘深處,眼睛里有光芒閃動。但是她還是轉身,把那有一道有些脆弱的門輕柔地關上合攏,然后慢慢沖進那沙漠之中,越走越快。
那隊伍之中慢慢起了炊煙,慢慢彌漫有些干硬的食物的味道。然后這支隊伍又有些笨重地開始挪動了。
天色慢慢明亮起來,小院之中響起了幾聲略帶困乏意味的響鼻聲。若是仔細傾聽的話,還有幾聲頗為香甜的鼾聲。那小屋之中,溫暖的火苗跳動著,迷茫而又困惑地舞蹈。有潺潺水聲環繞,在這片沙漠之中就如同一方洞天福地一般。
安靜曠遠的沙漠慢慢炙熱起來,隱隱有些躁動。這沙漠白天太熱,夜晚太冷,也只有在這二者交際的時候有些清涼。然而絕難有人有心情享受這沙漠的短暫的清涼,因為在沙漠之中難挨的炙熱和干燥幾乎是永遠的生存難題。然而那奔走的小小身影的眼瞳深處就像這黎明初始的夜空一般。
笨重的隊伍慢慢行進著,忽然,前方響起一聲聲狼嚎聲。
隊伍之中慢慢走出三騎人。在沙漠之中用馬來行進是十分難見的,因為馬并不是十分適應沙漠的環境。但是這三騎坐下的馬兒卻沒有看出有絲毫的不適。反而即使是在這沙漠之中行進了這么多天,依然顯得神駿非凡。這三匹馬兒,一匹天青色,一匹熾紅色,一匹華紫色,均是純粹得沒有一絲一毫地雜色??瓷先ゲ幌袷腔钌鸟R兒,反而像是藝術大師的雕塑。但是那馬瞳之中的靈動還有馬兒身上磅礴的生氣則是所有藝術大師都望塵莫及的。這三匹馬兒均是十分高大,甚至比隊伍之中的那些駱駝都要高出半頭。這馬兒眼神深處的桀驁,哪怕是這無邊沙漠都不被它們放在眼中。更不要說那幾聲狼嚎了!它們鎮定地面對狼嚎的方向,有著一種說不清楚的從容。
那為首的一騎天青色馬兒身上的人眉頭有些微皺。他并不是座下的馬兒,并不會單純地認為那只是沙漠之中野生的狼群。不然的話,以他們這數千人的隊伍怎會如此肅然以待。他所在乎的是這狼嚎背后的含義。他們為什么會走入這荒無人煙的茫茫沙漠?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急促?就是因為他們身后,是聞名天下的狼騎兵!一只天下最頂尖的騎兵!遠不是他們這數千人能夠阻擋的。
那熾紅色馬兒和華紫色馬兒紛紛上前,立在天青色馬兒的身側。
那熾紅色馬兒身上的人開口道:“大哥,是狼騎兵的狼哨嗎?”語氣之中有說不出的沉重。
那華紫色的馬兒身上的人不禁粗獷開口道:“那蘇橫也算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了,就這樣欺負俺們三兄弟無人嗎?兀那廝敢與俺老張陣前一戰?”
熾紅色馬兒身上的人則穩重得多地開口道:“那蘇橫成名已久,年少氣盛。但是倒也名副其實。若真的陣前一戰,三弟你的勝算怕只有四成不到……”
華紫色的馬兒身上的人明顯不服,不禁大喝道:“那小兒……”
天青色馬兒身上的人平緩開口道:“三弟,二弟說你有四成的勝算也是照拂你的面子了。那蘇橫本就是天賦絕頂的武將,又在曹王府苦練了十多年,遠不是你我這種草莽出身的人可比的。若我們三人齊上陣,恐怕也才有五成勝算。但是三弟你也無須氣餒,無論你還是二弟,天賦都毫不遜色于那蘇橫,缺少的只是底蘊積淀而已。假以時日未嘗就不能與其爭鋒!”
天青色的馬兒身上的人顯然在三人之中有著極大的聲望。那人開口之后,饒是那三弟還有些不服,卻沒有再說些什么了。
天青色馬兒身上的人繼續開口道:“這狼嚎要比尋常狼嚎更加悠久綿長,想必是那狼騎兵之中經過精心飼養的狼哨了。我們雖然沒有與狼騎兵交鋒過,但是作為聞名天下的頂級騎兵,若狼哨就如此氣蘊綿長。想來那一千破一萬之言也未嘗不真,我們這等人萬萬不是對手的?!?
熾紅色馬兒身上的人也不禁皺眉道:“狼哨已經攔在了我們前面,想必我們身后的狼騎兵也不遠了。蘇橫的狼騎兵向來以兇殘勇猛,來去如風著名,我們恐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是曹王府的蘇橫親自來,想必是那以思賢著名的曹王動了惜才之心,還有,恐怕就是大哥的身份了……”
三弟卻道:“既然逃也逃不過,那俺們不如停下來好好和那蘇橫小兒一戰!看那廝究竟有什么本事,膽敢攆殺俺們兄弟如此之久!”
大哥也道:“以逸待勞,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
在隊伍前方,則是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尋常馬匹大小的毛發光亮的狼在對峙。那小女孩身上有著不少沙塵,儼然有些狼狽。反觀那大狼,身上卻有一道猙獰的傷口。那傷口被肌肉繃緊彌合,防止過量血液流失。但是在那沙地之中卻也染紅了小小一塊。
那大狼被傷口地疼痛刺激得越發兇殘,眼神深處閃動的血色是彌漫的殺意。但是它看著毫發無傷,靈巧躲過它致命一擊的小女孩。那大狼眼神深處居然閃過思考猶豫的神色,慢慢地居然朝后退卻了!
小女孩見到此幕不禁大感好奇。好聰明的狼!這是她遇見過的最聰明的一匹狼了。她見到大狼退走,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然后看見那大狼不顧傷勢地開始極速奔行,小女孩又綴行了上去,竟是想耗死那狼!
那大狼眼見此幕,不禁心生憤怒,但也尤為克制。它發出意味難明的狼嚎聲,在沙漠之中悠揚傳播。為這剛剛有些晨光的沙漠平添肅殺之氣。
然后,那狼居然停下了。它轉身直面小女孩,身上居然有一絲獸王的氣勢!
小女孩有些凝重,她踩了踩腳下松滑的沙子,眼睛緊盯著大狼。對于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來說,尋常人不要說什么這種大狼了,就是土狗都是避讓三分的。但是小女孩在忌憚的同時,眼神之中竟然閃動著銳利的殺意。她游離的目光在大狼身上的幾處要害轉動著,手上的匕首握緊。小小的身體繃緊,擁有難以置信的力量!
那大狼在謹慎游走著,小女孩鎮定地直面大狼。突然,小女孩直撲向大狼!
……
廝殺,短暫而又激烈。溫熱的狼血最終染紅了沙子。小女孩有些脫力地坐倒在沙地之中。她也受傷了,一道長長的傷口從腿部綻開,一路向上,險些將小女孩開膛破腹。小女孩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并不驚慌。大量的失血使她變得虛弱,再無暇面對任何的可能的危機。而小女孩也鎮定自若地整理傷口,慢慢止住血流。然后準備把大狼拖回去。
忽然,小女孩心中閃過無比的警兆,一頭不弱于她斬殺的大狼乘機從她身后撲殺而出。小女孩原地跌倒,想要滾動離開大狼的撲殺范圍。但是這大狼撲殺的范圍太大了些,饒是小女孩已經在沙地之中滾動了兩圈,依然看著那鋒利地爪牙朝自己撲來。小女孩眼神深處沒有驚恐,只是冷漠。她有力地舉起匕首。
一支箭從遠處飛來,穿過大狼的脖頸,強橫無比的力量還帶著大狼從側面飛出,原地翻滾了幾圈之后才停下。那大狼不斷掙扎著,最終沒有站起來,而是墜入了死亡。小女孩有些茫然地尋視著,只見遠處沙丘之上出現了一抹亮眼的天青色,還有華紫色。
那天青色和華紫色從沙丘上下來,就宛如飛一般。小女孩空洞地看著這一切。只見一個人影從那匹天青色的馬兒上翻身下來,有些高大。那人先是目測了一下小女孩的傷勢,有些皺眉。然后轉頭看見了小女孩的戰果,忍不住有些驚訝。他目光閃動著,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小姑娘,這是你殺的?”那華紫色馬兒身上的人開口,有些驚訝地詢問道。
小女孩點了點頭。這個細節落入那大哥眼中,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意味難明的神色。
那三弟忍不住粗獷地贊道:“好家伙,俺老張小時候也宰過狼,只是沒有宰過這么大只的?!?
那大哥蹲下身溫和地詢問道:“小姑娘,你怎么一個人出來了?你家人呢?”
小女孩看了看眼前的兩人,略微思索,然后用生澀但是鎮定的語氣道:“多謝兩位將軍搭救?!?
那大哥看了眼小女孩的傷,然后道:“小姑娘,我看你傷得這么重,你住哪兒,我們送你回去?”
小女孩思索了一下,但是找不到拒絕的言辭。一時間沉默了下來。而那大哥也把天青色馬兒牽了過來,然后道:“小姑娘,你就先在我的馬上歇息歇息吧,你指路,我們送你回去?!闭f罷,就把小女孩放到馬上。小女孩猶豫了一下,沒有反抗。哪知那三弟看了之后,不禁大奇道:“大哥的青鸞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溫順了?”
那大哥不禁看了眼小女孩還有自己的馬匹,眼神之中也是充滿了驚訝。但是并未言說。
朝陽慢慢升起,如火的光芒撒向金色的沙漠。
“吱呀……”那小小庭院中的一間屋子的門被推開,一個少年走到院子之中伸了伸懶腰。然后拿起一捧發舊的書籍走向一座小小的木橋上,細細地看了起來。木橋之下,一灣潺潺地清溪流淌。奇異的是,在流進小院的一端和流出小院的一端并看不見任何的水源和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