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的適應能力往往超乎想象的強大。而隨著時間的遠逝,一些緬懷的歷久彌堅也往往是超乎想象的。
除卻這那外圍的群芳競秀以外,這明月下的盛宴反倒單純得有些像一場慶賀的宴會。而以軍隊的嚴苛冷硬的作風看,倒顯得頗為肅穆凝重,帶有一分別樣的肅殺。
宴會的內圈之中尤有幾人頗為顯眼,一入目就是外邦服飾。其中一個雄壯如蠻牛的男人,身披黃金鎧甲。滿頭張揚而耀眼的金發不羈地在他頭頂飛揚。刀削斧刻一般的面容有著狂野與堅毅,更透露出獨屬與雄性的威武霸氣。而他手旁隨手擺著的是一把巨大的闊劍,有一人左右高,門板差不多寬!閃爍著黑硬的堅不可摧的鋒芒。而闊劍上一道道猙獰的痕跡如同勛章一般驕傲展示著,雖傷痕累累,卻一點也不顯殘破,反而更加猙獰殘暴。即使是男人尤為雄壯的身軀,這一把闊劍的震懾力也是存在的。
與之相比,他身旁女子反倒有些不顯眼。
對于宴會上的沉悶氛圍,男人有些不適應。他粗獷地灌下一壇烈酒,咂了咂那濃厚的大嘴,絲毫不顧周圍所有人的目光,操著他一口粗獷的獨具他的特色的東方話道:“那群狗崽子就是東方的精銳?我看,東方除了連城軍團有點能打以外,其他的都是些花架子!”
男人說完之后,有行止粗獷地拿起一壇烈酒,拍開酒壇上的封泥猛灌。似乎并不在意他剛剛這樣一番話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也不在意場中那些危險而又隱晦的目光。
連城軍團是秦王麾下的一支特別軍團,極為善守不善攻。連城軍團的存在也是西王難以染指的東土的重要原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西方男人的囂張并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他的姿態與囂張的言語卻罵遍了東方所有的精銳之師,不止是蘇橫麾下的狼騎兵!
還不待曹王麾下一個個群情激憤的將軍們反擊,場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冷笑。哪怕平淡,但是幾乎是傻子也聽得出其中的譏諷。
循聲看去,一個頗為俊逸的年輕人微泯著一小杯“秀氣”的酒液。他雖然和這西方男人針鋒相對,但是卻看也不看他那股懾人的威勢。他眼神之中閃爍的寒星夾雜著一道道凌厲的鋒芒,似乎不經意間的一瞥也會割人咽喉一般!
他冰冷而又淡漠道:“恐怕你們是沒有從秦王城中路過!呵,想來你們這些西方人恐怕連靠近秦王城的膽量都沒有。不然,你們就會知道什么是天下最強的軍隊,什么是,五千戰虎齊嗷嘯,百萬雄師亦膽寒!”
年輕人清冷的語氣中充滿了高傲,他并沒有貶低天下其他所有精銳的意思,但是那種舍我其誰的氣度卻毋庸置疑。他的話如此高傲而又自信滿滿,甚至就連剛剛還群情激憤的曹軍眾將,此刻似乎也提不出絲毫的反駁與質疑。
那西方男人聞言微微瞇了瞇眼,一股危險的氣息從他身上透露而出,以至于場中將士大都緊張地握了握身邊的兵器。
那西方男人緊盯著那顧自飲酒的年輕人,并沒有與其爭辯究竟秦王麾下戰虎厲害,還是西王麾下獅龍強大。秦王麾下戰虎在東方的聲名太重了,雖然雙方并不曾交過手,但是也忍不住忌憚這支近乎神話的精銳。
男人見自己的氣勢針對對那年輕人并沒有絲毫影響,心中不禁又多了一絲凝重。他知道,自己能夠到故京城來并不僅僅是自己走遍天下的緣故,還因為他同樣是西王麾下最強的幾人之一,而他的兇煞更是顯著。曾經,他對曹王麾下這個年輕的鎮北侯不屑一顧,但今日一見卻收起了心中的不少輕視。卻不曾想,這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年輕人竟可以無視自己的氣勢。
“你是誰?”男人再開口,少了一絲粗獷,多了一絲淡漠。
年輕人慢慢放下酒杯,才輕輕看了男人,平淡而又自信道:“秦國,莫讓!”
年輕人的聲音很平淡,而這個名字也頗為尋常。但是當莫讓的聲音輕輕落下時,那西方男人忍不住緊緊握了握手中闊劍,掃視了四周幾眼才緩緩平淡心中出手的沖動。
這個名字對于尋常民眾來說并不出名,但是對于橫亙在西王東征道路上的秦王陣營中來說卻有不小的分量。而在西王陣營中,莫讓的聲名則要遠遠超過蘇橫,唯一的區別可能在于他還沒有畢業,沒有正式進入戰場。
曹王對于秦王的顧忌并不比西王要小,而對于莫讓的欣賞也不在蘇橫之下。這在曹王軍方高層幾乎是一個讓他們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莫讓成名遠比蘇橫要晚,甚至現在還不算。但是進入曹王的視野卻很早很早。曹王也不止一次公開表達過對莫讓的欣賞。傳言,蘇橫第一次大獲全勝時,曹王曾大喜道:“秦有莫讓,吾有蘇橫!”。而蘇橫的狼騎兵開始聲名遠揚時,曹王也曾說過,“若是莫讓,勝負尚在五五分!”
曹王對莫讓的欣賞讓這位并未立下赫赫功勛的止戈學院的學員,幾乎以難以想象的知名度進入曹軍視野之中。也被無數曹軍將領將其與蘇橫并列,作為畢生想要超越的目標。而在欣賞之余則是濃濃的忌憚,幾乎恨不得能夠殺之后快。而莫讓竟出現在了故京城!不止是那西方男人想出手,就是曹王麾下眾將也想出手。可想而知,當時蘇橫能與莫讓一戰究竟是何等氣魄,而莫讓明知如此也追至故京城又是何等膽氣與執著。就連曹王,眼神中也閃過一絲詫異。而那緊閉著雙眼的少女也忍不住再次睜眼打量了莫讓一番。
那西方男人終究是忍下了心中沖動,朝莫讓有些蹩手蹩腳地拱了拱手道:“菲克斯-德蘭久仰了。”
莫讓眼中也是閃過一絲詫異道:“傭兵之王菲克斯,血腥德蘭?久仰,久仰。”
對于西王陣營中的情報,曹王遠不如秦王的要詳細。但是西王麾下的傭兵之王卻也是聽過一二的。之前雖然給了他們內圈的兩個座位,但是卻并未想到此人會是德蘭。
秦國高層這次來的夠分量的人很少,甚至還不如西王,只是比海王稍多一點。但是莫讓來了就夠了!而對于其他己方勢力,甚至是儒家書樓,還有前帝國國師傳人等的到來,曹王雖然略感意外,卻也略微明曉他們的目的。曹王略微思量,就緩緩開口道:“蘇橫……”
蘇橫忙起身行禮道:“臣在!”
曹王緩緩開口道:“今日諸般女子,你可有入目的?”
曹王語氣頗為溫和親善,絲毫不見剛剛初見時的那恐怖威嚴。
蘇橫起身掃視四周,外圍那些女子們一個個心中惴惴,即使是內圈也有幾人稍感慌亂,但也有幾人一臉淡然。
蘇橫的目光掃過諸般女子,眼神越加堅定。他看向曹王,心中鼓起決心道:“臣有一人想娶,懇請王上做主。”
曹王微微笑著,看著蘇橫道:“哦,是誰啊?”
蘇橫目光落在曹王身后的女將身上,堅定道:“曹瑤!”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曹瑤還是略感慌亂。但身形依舊凝肅,倒不失絲毫大將風度。
曹王微微沉吟道:“瑤兒啊……”
哪知曹瑤聽了,旋即如驚弓之鳥一般,下意識地回道:“父王……”
曹王那一聲沉吟本來極其輕微,即使場中或許有人能聽見,但也會認為曹王是在猶豫。哪知曹瑤這一聲喚出,眾人幾乎都以為曹瑤要主動請愿。
曹王也是帶著笑意看著身后女兒道:“瑤兒,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一時間,目光悉數匯聚到曹瑤身上。其中一道尤為火熱堅定,曹瑤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蘇橫。
曹瑤一時間竟有些慌亂,她很想一口應下又像是在擔心什么。而蘇橫炙熱而堅定的目光則灼燒得她心中愈發不安。
曹瑤狠狠咬了咬嘴唇,似乎是要做出什么重大的決定一般。眾人看見,曹瑤的嘴唇已被咬破,一道道血絲沁出,顯出別樣風情。曹瑤眼中隱有霧氣朦朧,讓人很是不解,讓原本自信不已的蘇橫心中沒來由地心中有些不安。
曹瑤嘗了嘗最終腥咸的味道,心中越發堅定。她直直地盯著蘇橫,眼中似乎只有他一人道:“蘇橫,以后你會怎么待我?”
蘇橫一愣,對于曹瑤的這個稱呼,他雖然感到陌生,但是面對曹瑤直接的目光,他坦然得不能再坦然道:“我以后一定好好呵護瑤妹你。”
沒有誓言,沒有花言巧語。只有一句直白得近乎枯乏的話。但是在二人心中都明知,這一句話來得比任何誓言都要重。因為它就像蘇橫默默劃下的一條線,一個會踐行一生的準則!
曹瑤再度咬了咬嘴唇,蘇橫雖然有些不解,但依舊直接地坦然地深情地望著曹瑤。
曹瑤心中不忍,但還是道:“我暫時不想答應。我想去征戰一番,可以嗎?”
曹瑤的聲音顯得那么謹慎,顫抖得有些微不可聞。但是當曹瑤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場中還保持淡然的幾位奇女子也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兩人。她們到此刻自然可以看出二人之間的深情,只是沒有想到……她們心中甚至有一種小小的期待。
蘇橫看著曹瑤,看著她身上的金甲和手中緊握的方天畫戟,他咬了咬牙道:“可以!但是你要聽我的話。”
曹瑤眼中欣喜,卻道:“我可以建立一支自己的軍隊單獨征戰嗎?就像你的狼騎兵一樣。”
曹瑤希冀的目光看著蘇橫。
蘇橫的臉色這一刻卻前所未有地冷硬下來,這讓曹瑤感到濃濃的不安。她立即有些后悔提出這樣的要求,但是既然已經提出,她此刻只有咬著牙,看著蘇橫。
蘇橫感受到曹瑤希冀的目光,他心中不忍,但是戰場的殘酷,他遠比曹瑤了解。他旋即冷下臉來看著曹瑤道:“你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嗎?”
曹瑤點了點頭,直直地看著蘇橫道:“可以嗎?”
蘇橫難以取舍,而曹王卻突然插聲道:“好了,瑤兒。就給你三年時間,無論勝敗,你都要回來。蘇橫,三年時間,你愿意等瑤兒嗎?”
曹王的聲音此刻并沒有之前的溫和,有的只是一種冷硬的霸道。
蘇橫聞言,若有所思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