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中沒想到這個能在生意上輾轉騰挪，成熟男人的風范一點不缺的明豐乳業擁有人宋陽是這幅過于輕浮夸張的反應：“對，托宋總的福，賺了點錢？”

就像一個被吊足了胃口，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倔強漢子，梗著脖子的宋陽咽了口唾沫：“多少？”

“一百萬?！?

陳望中淡然說出了個讓宋陽這個就算有著幾十年人生經驗的中年男人，也無法淡定的數字。

一百萬，那不是小數目，那是多少錢，經手過上千萬鈔票的宋陽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個月前，他抱著最后的希望親自去了一趟南方，借著年關將近的形勢，進了一批年底的緊俏貨。一直沒有死心，也不甘心從此失敗無法抬頭的他原想著賺一筆，也好有點本錢在未來的某一天東山再起?？烧l知道，看到商機的大有人在，從南方進貨的人越來越多，到了后來，價格紛紛下跌，想要出手里的貨已經很艱難了。

就算僥幸出手，也有最少五十萬的損失。

就這么一個能把手燙爛的燙手山芋，能把人埋進去的無底神坑，一個多月的時間讓陳望中這個年輕人賺了一百萬。

已經不去想這些錢原本是他的狗屁想法，事已至此的宋陽，也不想變成一個怨婦一樣撒潑打滾，沒什么用不說，還會顏面盡失。

他只想知道陳望中時怎么辦到的：“兩百萬的貨你是怎么出手的？”

陳望中和俞鴻亮對視一眼，笑了笑道：“宋總，過年之前持續了十天左右的雪，你還記得嗎？”

雪，下了十幾天。

兩個關鍵的信息，在宋陽腦子里轉了一圈，連接在一起，讓本來就具備著不俗生意頭腦的宋陽，苦笑的聲音更多了。

默默坐在椅子上，抬頭望著天花板嘆了一聲：“大雪封山，洛州下邊幾個縣交通不便，年底緊俏的年貨運不進去。你從我這里拿走貨的時候，還沒有下雪……”說到這里宋陽沒有說下去，越是說多一個字他心里就沉一分，沒有難受，只是感慨自己真的老了。

恍惚中的蒼涼，三分是對這年輕人贊賞，三分是對自己的鄙視，三分帶著滿腔的無奈，剩下那一分留給了賊老天。

默默從椅子上站起來他，鄭重伸出手：“陳先生，我過幾天就搬走了，祝你好運?！?

陳望中握著那只手沒有客套寒暄，和俞鴻亮離開了明豐乳業。

……

陳望中短暫住過一段時間的房間，這幾天打掃的整整齊齊，不像是兩個大男人住了一段時間之后的滿地狼藉。

房間確實是一個女人打掃的，一個跟著俞鴻亮從長安歸來，用半天時間打掃干凈屋字，此時正坐在沙發上喝茶。

曹美鳳不是那種很喜歡做家務的女人，只是見不得自己的待的地方一派亂糟糟的樣子。更是出于習慣，像是很多年前那樣，俞鴻亮的屋子總是由她來收拾。

房間的門開了，兩個男人走進來，還沒坐下，曹美鳳率先開口：“事情都辦完了?！?

等到坐下的陳望中瞥了一眼在家里脫掉外套，只穿了件毛衣的曹美鳳，辦完了明豐乳業的事情，輕松了好多的他，這才收回目光：“對，都辦完了。”

“去年的時候，在我哥沒有回到長安的那段時間，我可能會擔心你就算拿到了明豐乳業，也可能干不長久，最后一敗涂地。可我哥帶給我一個讓我怎么都想不到的消息，你用宋陽手中那筆兩百萬的貨額外賺了一百萬的利潤。我就在想，這么一個直覺準到恐怖，眼光毒辣到咂舌的年輕人，斷然不可能栽在明豐乳業這艘小船上?？赡埽阏娴哪茏龃?，讓一家小小的明豐乳業起死回生。要真是那樣，陳望中，我曹美鳳很少有服氣的人，我哥算一個，你陳望中就是第二個?！?

曹美鳳依然很清楚，自己這個大風大浪過來的人，在聽到哥哥俞鴻亮說的有關陳望中那兩百萬的貨的時候，那真情流露的錯愕。沒有半點掩飾，也沒有任何虛情假意，更不會在哥哥面前戴一副面具的她，真的很驚訝。

大多數十八歲的年輕人在干什么？無非是在風華雪月中談著海誓山盟，在自以為觸手可得的幻想中做著不切實際的夢。心安理得的花著父母的錢，將放縱兩個字光明正大的安插在“青春”這兩個沉甸甸的字眼上，美其名曰我的青春我做主。

曹美鳳沒見過陳望中這樣的年輕人，比起他們，陳望中勝過他們千倍萬倍。

這家伙清晰的判斷力，果斷的決斷力，十足一個商場精英的完美表現。沒有猶豫，沒有瞻前顧后，更沒有一個商人的兵家大忌——賭。

做生意要是成了賭博，大事小事都是付出全部身家的孤注一擲，這樣的人能走多遠？

從哥哥俞鴻亮的敘述中，她從來沒有在陳望中身上看到哪怕一丁點賭的跡象，更多的是一頭餓狼見到了獵物的不死不休。

陳望中也是個喜歡聽夸獎，馬屁的俗人，曹美鳳的一番話他很受用，更不用說是從這個女人的口中說出。只不過洗盡鉛華，重生歸來的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太多額外的表情：“曹總，我只能說感謝?！?

說這話自然不是想得到什么回報的曹美鳳同樣沒有過多的反應：“我等你的好消息。”

曹美鳳挺期待這家伙，能在洛州掀起什么樣的風風雨雨。

用了五天時間，終于和宋陽交接完畢，這個帶著失望離開的中年男人拍拍屁股走了，沒有一絲留戀，或許這曾經給他無限希望的明豐乳業，到頭來剩下的也不過是失望而已。

陳望中又用了兩天時間，大概縷清了明豐乳業的整體問題。團隊人員健全，機器先進，渠道暢通的明豐乳業最后落的這個下場，無非是營銷策略的徹底失敗。

沒有營銷，更沒有在強敵環伺的牛奶市場進行差異化的競爭，結果或許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

營銷，這對陳望中來說一點都不陌生，同樣的也簡單的如同將二十年后的經驗照本宣科的重復一遍而已。

坐在嶄新的辦公室里，陳望中給俞鴻亮下達了作為明豐乳業新老板的第一道命令。

“亮哥，先穩定軍心，能還的債務先還了，拖欠的工資馬上結清?！?

早已經摩拳擦掌的俞鴻亮就等著陳望中一聲令下大顯身手，或許他比曹美鳳更期待陳望中如何將這明豐乳業起死回生，一步步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