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昏黃的燭光之下，九歌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回望自己這十五年來的人生，總覺得如夢一般。

恍惚間燭影晃動了一下，窗子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看你房里還亮著燈，就來看看。”這話說得跟逛街似的隨便。

九歌回頭一看，來人穿著一身玄色直襟長袍，腰間扎著同色金絲腰帶，黑發以紫玉冠固定，菱角分明的臉上有一絲云淡風輕又帶有目的性的笑容。

“謝良言？”九歌歪著頭斜視他一眼，“你膽子可真大，敢擅闖本公主的寢宮？”

“在師兄面前，這么端著，師兄著實傷心。”謝良言捂住自己的胸口，沉著眉頭一副很受傷的模樣。

九歌慢慢走近謝良言，突然發現他挺高的，九歌只及他的肩頭。

“我本來就是公主，什么端著不端著的，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別打擾我休息！”九歌冷冷地看了一眼謝良言。

謝良言是什么樣的人，九歌再清楚不過，他來找自己當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師妹明天不是就要及笄了？”謝良言低頭一笑，俊朗非凡。只見他從袖口里拿出一個精致小巧的錦盒放在九歌的面前。

九歌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個紫玉金鳳釵，眉眼一蹙，心里對謝良言的想法大概是解了，男子用玉釵向著心儀的女子求婚是夜凌國的傳統。

她取出釵子，仔細打量，紫玉上面有很多鏤空的部分，金鳳栩栩如生，想必應該是價格不菲。

“師兄未免太過直白了一些。”把釵子放進了錦盒里想要還給他。

九歌知道，眼前的男人并不喜歡自己，他只是對于權力有太多的期待了。而且，他是滄瀾中意的男人，她不屑。

謝良言把九歌的手推了回去，“我知道你對男女之事沒有興趣，但是你遲早都是要嫁人的。你想想看，夜凌配得上你身份的人有哪些？都是在國子監跟你一起長大的小孩，你的德行他們怕是再清楚不過，你覺得你看得上他們？或者說他們敢娶你？”

謝良言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釋著實讓九歌有種心火燒的感覺，但也無奈他說的確實是事實。

“所以呢？一個被滄瀾覬覦的男人，我敢收著？”九歌一臉戲謔的笑，在她眼里謝良言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被天下第一大美人惦記著但是卻無法擁佳人在懷，這種感受怕是如螞蟻噬心一般吧？

九歌跟謝良言都是劍仙逍遙子的弟子，因為逍遙子生性懶惰這一生就這兩個弟子，還是因為他懶惰成性，時常把九歌推給謝良言教習武藝，九歌從小到大可沒少被他折磨。九歌難以想象，要是跟謝良言在一起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

聽到九歌說了滄瀾的名字，謝良言眼神是黯淡了一下的，但是隨即立馬恢復往日的樣子。滄瀾對于他來說是如同明月一般的人兒，但是他要的不是那華而不實的明月，而是可以牢牢握在手里的權利。

“你不必找這些借口，眼看你就要及笄了，想必陛下也希望早點給你找個好夫君輔佐你。你且想想看，不夜城里面的世家子弟還有比我更合適的嗎？”

九歌心里犯嘀咕，之前就沒有想到這檔子事，想著反正陛下一心撲在滄瀾身上，也不想管自己。可要是真到了晚宴，大家閑聊之時，必然少不得提起自己的婚姻大事。

見九歌沒有還嘴，謝良言繼續展開攻勢：“唯一可以跟我一爭高下的眼下只有洛無心一人，但是那人一向城府深不可測，手段比你恐怕要高明很多，而且跟你也不熟，你放心他？”

洛無心是右相洛郴唯一的兒子，跟謝良言一樣都比九歌大五歲，唯一不同的就是洛無心很不待見九歌，謝良言則是沒有辦法要跟她相處。

說起洛無心，九歌心里是有氣的，很久以前在國子監欺負了他的堂弟也就是跟自己同歲的洛水寒，將一條白娘子放進了他的書囊里，洛水寒被嚇得暈了過去，之后洛無心自然是幫著自家小弟出氣，硬是當著所有孩子的面把小白蛇放在了九歌的手心，從此以后，國子監再也沒有孩子跟她一起玩鬧了。

那個時候，洛相在朝里的實權很重，女皇知道了這件事也只是一笑而過，沒有找洛無心的麻煩。

在九歌的眼里，洛無心就是個賊有個性的人，誰見著她都要讓她三分，就這個洛無心，見她跟見了瘟神一樣，一副趾高氣昂目中無人的樣子。九歌心里也有暗想過，別讓洛無心落自己手里，不然可有的他受的。

絕對不能跟洛無心在一起，依照自己現在的能力絕對斗不過洛無心那只老狐貍。謝良言好歹會因為自己是公主而顧及一點，他根本就當她比空氣還不如。

“師兄，你這是在用激將法？”

“師妹，你何必如此描述呢？應該是我見師妹一身紅衣，美貌傾世，有心求娶。”謝良言又露出了他那如同太陽一般耀眼的笑容。

只是對于九歌來說，謝良言的美男計實在是蹩腳。

“謝良言，你真狠心！”這句話，她自然是替滄瀾說的。雖然她有些不待見滄瀾，但是看到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戲碼身為一個花季少女的她也是有些傷感的。

“師妹且先思量，明日你的婚姻大事必然會被提及的，我先告辭。”謝良言自然是聽出了九歌話外之音，但是又能怎么辦呢？父親只有兩個兒子，知非的身體那么弱，偌大的左相府以后不是得靠自己嗎？對于滄瀾，他只希望她日后能有個好歸宿，不要再對他有任何期待了。

九歌看著謝良言消失的背影，又看著手里的錦盒，當下心里有些沉重，時間真的是能讓煩惱越來越多。

如果陛下要給自己指婚的話，要怎么辦呢？

她扶著額頭，覺得有點暈大概是困了吧，脫下了禮服就躺床上睡著了。

只是宮殿的外間，墻壁上靠著一個黑色的人影，正慢慢地縮成一團，仔細一看有晶瑩的淚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