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茲肉鋪
- 云澤紀
- 紅角駝鹿
- 2530字
- 2018-12-30 01:47:02
唐歷天授十七年間的這個冬春,陰雨驟降,接連一月也未曾出過大晴天。
位于人類帝國最東部的朝歌城從沉睡中醒來,一如往常,這座古城已有上千年的歷史,在云陸與澤陸尚未天顯時,它便已是人類建筑史上的一座雄城奇觀。
朝歌城共有四個外城門,分以東南西北,此外,又置天地平川四個內門,臨海側設有甕城,加之有“大道”一條巨河分流而過,因此又有一進一出兩道水門。
有如此多的門路,不為別的,僅僅是因為,‘它’真的很大。
人族在云澤九族中以智謀為尖,其次便是恐怖的繁衍能力,「中原」雖大,卻耐不住不斷增加的人口基數,所以村變成鎮,鎮成了城,而原本就是城的城,便只能成為城中之城。
若用詩詞來形容朝歌城貌,便是“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币痪淝『貌贿^,當初主持筑城的那位大能已不可追憶,但其‘巡天入穹’的建筑風格倒是在人類歷史上留下了濃厚的一筆,因此朝歌城里,處處可見百尺高樓,飛鳶亭臺,更有摘星樓這樣的名勝古跡,似乎只要登上頂樓,一伸手,便能碰到星辰一般。人站在城外看,便感嘆自身渺小,走在朝歌街道上,便贊嘆古人建筑手法精妙!大有身在此山中,不問云深處的意味在其中。
有相關學者探究各族建筑,唯有渡鴉一族的心臟「鴉巢」能與朝歌城相媲美。其復雜程度與建筑風格也極其類似,唯一不同的便是——鴉巢中住烏鴉,朝歌城住人。
夕陽西下,摘星樓中傳出了悠揚的樂曲,不知道哪位牌坊今日又在奏琴,以琴聲為界限,至此,朝歌城正式宣告進入夜晚。
這是一個信號,對很多人來說,這恰好是一天的開始——盡管今夜細雨綿綿。
烤肉鋪“阿茲”的伙計劉能坐在大門口,聽著對面摘星樓里傳出的悠揚琴聲,默默嘆了口氣。
這年頭餓不死人是真的,但是生意越來越難做也是真的。
劉能不曉得掌柜的做啥要在朝歌城名古酒樓“摘星樓”對面開個小小肉鋪,這不明擺著作死嗎?生意慘淡入不敷出都是小事,那些賈商富豪還變著法子三天兩頭的來這里找麻煩,硬是想活活逼死個人。
說的好聽點呢,是規劃朝歌城占地分均不浪費一平方米好地,說難聽點就是嫌阿茲肉鋪占著茅坑不拉屎,用這么好的地段做沒出頭的烤肉鋪,耽誤了他們賺錢。
好像這肉鋪下面壓著惡鬼陰氣極重,大晴天時生意冷清,遇上下雨,避客十里。
劉能無奈?。】驮磽尣贿^摘星樓還得天天受人欺辱,要不是工錢還說的過去,早他娘的拔腿走人不干了!
反正他劉能一個月里也就能看見掌柜的一兩次,這位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掌柜總是帶著黑漆漆的面具,穿著那些奇奇怪怪的西方服飾,明明丑的要死!還偏要嚷嚷自己站在潮流的最頂端!
還有,天曉得掌柜的吃飽了撐的給肉鋪取個“阿茲”的名字。是因為烤肉涮了油扔在烤架上總是滋滋滋的還是因為掌柜的崇洋媚外?
總之難聽的就跟里面那個正大快朵頤不亦樂乎的胖子的名字一樣。
劉能用腳趾頭掀開門簾,扭頭看了看,那位店里唯一的客人正趴在桌子上啃一塊脆排,咬著肉的牙齒和舌頭配合無間,不停的蠕動撕扯,他的口水順著夾縫流到下巴再順著下巴流到地上,活像頭餓食的野豬。面前被他生吞活剝的骨頭堆成了一座小山,那模樣,真當是干凈的不能再干凈了,就是扔給店里那些狗也只能做磨牙棒子,再無一點葷腥可言。
真是絲毫無愧于他那形同懷胎七月的大肚。
怪不得有人見了他,次次都要故作姿態,狐媚假笑的喊道“劉將軍千古”,但凡了解點歷史典故,對這話那真是豎起大拇指,說的一點不錯!用那些個讀書人的調調來講就是用詞精準。
一個字——妙!
劉能鄙夷不屑,自顧自的哼起小曲兒,嘴里念叨著‘殺掉’‘殺掉’的抓了堆花生剝起來,樂得清閑。
再兩日即是新年,普天同慶的大日子,今夜摘星樓座無虛席,滿樓的大紅燈籠和喜慶聯子,那些個貴人權后也真是傻,花了錢還得被摘星樓吊著胃口,每年的慶典規矩不就那幾條嗎?說白了還不是為了新年過后的帝院入院考,有權有勢的人走到哪兒都想開個后門捷足先登,可偏偏他們還真能如,愿,以,償,社會就是這么現實,像劉能這樣的普通人,參加過一次入院考就夠了,成為命師,鯉魚躍龍門這種事情那是天方夜譚。
想多了耽誤事,要不得咧!
劉能剝了滿滿一盤花生米,隨手將‘夾斷腸’放下,這玩意是件巧器,用來剝花生那就叫神器!只需要準備幾根橡皮筋、一雙筷子和一張紙板就夠了,只可惜發明它的那人腦子也有問題,叫什么不好,非要叫‘夾斷腸’,花生倒是斷成兩截嗝屁了,也不想想聽了這名字后別人還有胃口吃花生米嗎?
也就市井老百姓們才樂得用它,那些個大戶人家說起話來文縐縐的,家里都是有專人親手來剝這些玩意,若要是讓他們知道了,少不了給嘲笑一番,第二天就換名兒了!
門外大雨紛飛,幾個雜役擔著肉桶子從門前經過,阿茲烤肉鋪跟北城的一家賣肉鋪子關系匪淺,不知道是不是掌柜的熟人??救怃伒娜鈴膩矶际撬乙皇职k,牛肉豬肉羊肉魚肉雞肉,質量沒得說,杠杠的,價錢也公道,就是每次來送貨的幾個伙計,苦著個臉跟死了爹似得,連個好都不會問,剛開始劉能還可以笑臉相迎,久了久了也懶得理了,反正自己說什么他們也不一定聽。
劉能將花生米悉數扔在盤子里,罵道:“搞忙時些!下這大雨,肉都要臭!”
雜役們點點頭,不顧渾身澆濕,又加了把勁擔肉,經過客座時,只聽見里面忽然有人道:“欸兄弟們!別別都順進去了噻,正好我這兒吃完了,懶得動球,給我順坨肉來!謝了噻!”
聽見這臭不要臉的聲音,劉能頓時火冒三丈,氣的鼻孔出煙,掀起簾子就罵:“死胖子,你還吃?先把賬結了!”
里面的人嚇了一跳,趕忙好言好語道:“能哥!能哥莫兇!氣大傷身!啷個!我保證吃完這盤就歇火!”
你能歇火才怪球!
劉能哼了一聲,扭頭走回門房坐下,按理來說,作為這小店里少有的???,又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的,劉能應當與其交好才是。何況兩人同鄉同姓,更是應該情同手足,怎會如此這般不待見?
劉能冷哼一聲,在密密麻麻寫滿出入的賬簿上猛畫一筆。
“二月八,劉多,再賒五斤肥牛,兩斤五花,四兩腰花,燒雞整??傆嬕磺偃粶?!”
乖乖!
這數目可夠嚇人,要是尋常人等,賒了這么多欠賬,臉皮再怎么厚也不敢繼續來了,可這劉多反其道而行之,越是欠的多了,越來的頻繁。偏偏掌柜的任由這家伙肆意放縱,暴飲暴食,私下里劉能還詢問過周圍的人這劉多是不是掌柜的在外面跟野女人生的野種呢,可惜未果,沒問出啥好歹來。劉能恨了他一眼,當真是恨不得兩刀捅死他?。】上ё约褐皇莻€尋常百姓不是什么命師,否則兩寸短劍便要這豬頭阿三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