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還是拒絕了美人的幫助，好在街坊鄰居里，東東媽的威名遠揚，焊接棚的老板還是讓伙計把氫氣瓶送到便利店門口。

“行吧，我們自己搬進去就成。”老板娘十分不待見這個懶懶散散的伙計，給了辛苦費就把人轟走。

為了不妨礙店里做生意，她搬了張小靠背在門外的雨棚下給氣球打氣。

秦邁還是不放心，但是趙良雨催著他裝箱子趕緊去打球，這人在這里總不覺得怪怪的。

“你扶著車子，我來把箱子綁在后座上。”不過這輛車不是秦邁經常騎上學的山地自行車，而是一輛帶后座和籃子的普通自行車：“你怎么不騎原來那輛了。”

“車胎扎破了，送專賣店修了。”其實是山地車沒有后座，沒辦法把礦泉水箱放后面，秦邁不想讓爸爸的司機開車來，這樣會讓她不舒服。

“是這樣啊，你扶好車頭。”趙良雨從倉庫里找到了一根麻繩，塑料紅繩太脆，經不起拉扯。三十斤的水晃晃蕩蕩的一路，沒準半路就翻。

趙良雨牽著麻繩的手像梭子，在車后座底和箱子上穿針引線，三下五除二的在箱子上打了一個牢固的米字結，秦邁穩住車頭，側面身注視著那雙有很多細小傷口的巧手，他憶起一段電影鏡頭，一群孩子和十三歲的代課老師，為了湊路費，去磚廠搬磚，過去多年，仍讓秦邁記憶尤深的，是他們一雙雙粗糙黝黑的手。

趙良雨的手，喚起了他這段記憶。

那天，女生對手指的傷口不以為然。

男生堅持要帶她去校醫室，還抓著人手腕不放，秦邁是第一次抓媽媽以外女生的手，肌膚相觸，她冰涼的手腕，一下子就燙紅了男生的雙頰，映著日光，女生的眼睛亮如晨星，男生羞怯的轉開眼，黢黑的眸子閃躲起來，可他沒有松手，硬著頭皮把人往校醫室帶。

校醫室在辦公樓一樓，樓梯對著的房間里，趙良雨被他強拉著穿過小操場，真是心驚肉跳，像做賊一樣，好在小操場今天沒有人。

不然跳到黃河洗不清，只能在黃河水里泡著了。

大操場的廣播已經接近尾聲，趙良雨總覺得自己聽到了解散的腳步聲，急迫感迫使她跟緊秦邁的腳步，快步往校醫室走。

到了門口，秦邁松開她，不自覺抹了一下燙熱的面頰，他不敢回頭，抬手敲門，門內的人應了一聲。

秦邁推開門，消毒酒精或者濃烈的香精味撲面而來。趙良雨往里看，穿著白大褂的校醫正在翻看時尚雜志，看到有學生來，有些不耐煩抬起臉。

“出什么事兒了？”

“她手被劃傷了。”秦邁回答。

“我想要一塊創口貼。”一旁的趙良雨給校醫展示了傷口。

校醫看了一眼女生手上的口子，心想現在的學生真是嬌滴滴的，一個小口子都要來找校醫。

“你等等，我找一塊創口貼給你。”

“老師這個要消毒的吧，破了這么深的口子。”對方怠慢的態度，讓秦邁心里很不高興。

校醫覺得這個男生有些小題大做，而且一個小屁孩來指導什么她的工作：“想消毒就消毒唄。”她語氣不好，引來身后男生的怒目。

秦邁看著校醫拿了一瓶碘酒給趙良雨做消毒，心口不知道是剛才被校醫散漫的態度氣到，還是因為碰到了她的手一直砰砰砰鼓個不停。

他告訴自己不要亂想，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可是少年就忍不住把目光全分給少女，棕色的碘酒涂在她傷口上，校醫的動作稱不上輕柔，消毒液慎入破裂的表面，少年共情的覺得自己的手指也跟著疼了起來，一般人涂碘酒肯定嘶嘶叫疼，但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僅是蹙眉咬牙，哼都不哼一聲。

真的很犟。

校醫給她貼上一塊創口貼，看到少女這雙粗糙的手，還不忘調侃這位女同學不懂愛護女人的第二張臉，以后記得秋冬的時候涂護手霜。

因為這句話，滿心疼惜的秦邁更加不悅地瞇起眼，作為一個成年人，一個學校的校醫，竟然什么場合說什么話都不知道么？沒看到女生手上布滿長長短短的白色線跡，是傷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么！

這雙手一看就是早當家孩子的手！！

作為校醫，吩咐一句：以后小心，不要碰水就好，學什么那些書和雜志鼓吹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學校女生用護手霜沒什么問題，就和想在筆袋上做花樣一樣。

問題就是這個帶著眼鏡，渾身香水味，涂脂抹粉，做校醫還穿著一雙恨天高，沒有半點校醫的責任感的人，對趙良雨說這種無草根何不食肉糜的鬼話。

難道她以為所有高中女生，都是無憂無慮，不食人間煙火的？

眼鏡不好能換，眼睛不好真沒辦法。

校醫一句話，引出秦邁一大段腹誹，可能對方不過是句玩笑話而已，當事人都不放心心上，秦邁卻因為這個開始不喜歡實驗十一中的校醫，還有那個冒冒失失的年輕教師也是，很討厭。

愛屋及烏，大抵如此。

“好了。”趙良雨三下五除二的捆好箱子，試著搖了搖，秦邁正看她出神，手就沒控制好車頭，這下加了三十斤的重量，他一個閃神，自行車前后不平衡，車頭輕了就往后揚。

“秦邁！！！”趙良雨反應夠快，她立刻一手按在車座上，一手壓住右邊的車把手。

秦邁從回憶里出來，覺得一只溫暖的手正覆蓋在自己手背上，車子做勢要后仰，他立刻抓緊車頭往下壓。

“你怎么了？”差點就翻車了，真危險。

“走神了，你沒事吧。”秦邁也被嚇到，他愧疚的攥了攥車把手，手心被滲出的汗濕潤了，趙良雨笑著說沒事兒，扶著礦泉水箱子讓他先上車。

“趙良雨。”他忽然青澀認真地看著她。

“怎么了？”

“別理把校醫的話放在心上。”她的手很好，不需要和其他人攀比。

啊？？

什么跟什么，趙良雨不知道他這句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是什么意思，她心里莫名其妙，臉上還是一副我聽懂的表情。

“嗯，我不放在心上。”

秦邁嗯了一聲，覺得她怎么這么豁達可愛。

趙良雨扶著箱子方便他騎上車，秦邁坐好，小腿發力，蹬著踏板，帶動齒輪旋轉，少年帶著一箱水和零食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