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老早的便就是學會了抽煙。

后來的戒煙，也只不過是在礙于珊渺的強硬逼迫下，這才戒了的。故那時的應龍，自然是一有什么煩心事，首先的便就是會掏出煙來解決。

煙霧裊裊下，應龍看著梨莘的纖細的背影，不知為何的就產生了一抹厭煩。

掐斷香煙，他闊步走到了餐桌旁。桌上準備了一系列的各種精美食物，且還都是他愛吃的。從擺盤到顏色，再到氣味，哪怕就算沒有入口，也依舊的大概是能想象到那味道。

“坐，坐吧。”梨莘似乎還是沒有緩過來剛剛的那種氣氛，故說話間依舊還是帶著點結巴。她小心的拉開應龍身旁的那把椅子：“吃吧。再不吃就涼了。”說罷，小心的將手中筷子遞到了應龍跟前。

應龍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張開之后他才發現，似乎……

“嗯，吃飯吧。”終究的，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因為有些問題，似乎早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說清解決的了。三百年，這可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數字。

“梨莘。”吃到一半，應龍突然皺了皺眉。因為他好像……吃到了點別的不屬于菜肴的東西。

抿了抿唇，東西吐出來了。

是一顆小珍珠。

大約是做扇貝的時候不小心沒處理好才弄到的。珍珠非常非常小，故沒有看到或者弄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對，對不起！”梨莘看著應龍手指間的細白顆粒，蹭的一下便就站起了身來。椅子腿被這突然的力道拉開，可以說是驟然便發出了一道極為刺耳的聲音。

“我我我……要不我再給你做一道吧？”梨莘低著頭，不住的攪動著手指，宛如一個正在等待宣判結果的重罪犯人：“廚房里還是剩下了點的，我這就……”

“梨莘！”應龍覺得他們之間或者是真的有必要談談了。

放下飯碗，應龍拉著梨莘的手臂，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他伸出雙手，捧起梨莘的下巴：“抬頭，看著我。”

梨莘的眼里仍有淚花在打著轉。她緊緊的咬著嘴唇，些許邊緣的唇皮都被那力道帶的有些撕裂。卻只為的，是不讓自己在應龍面前掉下淚來。

“梨莘，我有那么可怕么。”應龍心中長嘆了一聲。因為看著梨莘眼下的樣子，他真的都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不不不！沒有的！”梨莘狠狠擦了一把眼睛，聲音還帶著幾絲顫抖：“沒有的！我就是，就是……”她也不知道她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但……

“梨莘，我們已經交往三百年了。”應龍今日頭一次的對這段感情產生了懷疑，也是似乎頭一次的，對這種感覺產生了厭煩。

“我們是情侶不是嗎？所以，你有什么事的話，完全是可以對我講的，對嗎？”他真的是有那么可怕？如果有的話，那他也不是不可以改啊！

這次和西王母的交談中，他這才是真正意識到了一個他以前從沒注意到過的問題。

那就是他和梨莘的關系，似乎太不對等了些……

雖然他從不認為自己就該是高高在上。但這種梨莘的卑微，他也是并不需要的啊！他希望陪伴他的，是他的一個女朋友，一個可以攜手共度的人。而不是一個……一個女仆，傭人？

雖然這么說或許有些難聽。但眼下仔細想想的話，其實梨莘所做的那些個事，傭人們大概也是完全可以做到？

“對，對不起……”梨莘以為應龍說的是他觸碰到了賀禮那件事。“那件事確實是我不對！對不起……是我錯在不應該瞞著你的！我，因為我也是實在害怕，我怕你……”

應龍真的是很高大啊。無論是他本身擁有的龍族身份，還是各種長相，身材，財富，哪一樣挑出來，都可以說是萬里挑一的條件。

故或許小的時候，什么都不懂的時候，還不明白這些個的意義。但現今來看……雖然梨莘也不愿意承認，但她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就是——她真的自卑了。

新一屆的妖管所馬上又要競選了。聽其他妖說，這次的應龍，不出意外應該是又可以官升一級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她怎么能不著急，怎么能不擔心？

她知道她和應龍之間的差距。所以她必須的，必須的是要更小心翼翼啊……

“你為什么要道歉啊！”應龍的聲音不自主的便拔高了些許：“或許我這段日子是太忙沒怎么陪你沒錯。但……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是嗎？我們本不該是最親密的嗎？你害怕……你到底在害怕些個什么？”

“幾百年來，我自認為對你還是不錯的吧？我有打過你嗎？我有罵過你嗎？我對你是做過了什么嗎？”

“每年每個節日的禮物，除非我有非常非常要緊的事，不然我一定是會親手交到你手才算結束。就算我沒辦法親手給你，我也一定會派人給你送過去的是吧？”

“所以我……”說到這兒，應龍都覺得自己有點委屈了。是，他可能是很忙沒錯。但是難道他不去找梨莘，梨莘就不會主動來找自己了嗎？

這么些年來，梨莘來妖管所親自找他的時候，簡直可以說是屈指可數！總之每次就算是約出去，也只會說定在某個茶館或是飯莊一類，從來就沒有說，梨莘有一天就那么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里過。

這么多年了，從來沒有過。

梨莘就那么默默的坐著，看著應龍突然爆發了什么般的訴說。她沉默著，沉默著，良久后才道：“應龍，對不起。”

“梨莘，你怎么……”

“應龍，對不起啊。”梨莘終于露出了今日應龍見到的唯一一次笑容了。那笑容真切且純粹，應龍覺得大概已經是很久沒見過梨莘如此笑過了吧。

“我覺得，要不我們還是……先分手一段日子吧。”

“梨，梨莘？”應龍蹙了蹙眉頭，似乎有點是不解為什么事情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是的，就算那時的他再怎么厭惡厭煩，那他也沒動過說分手這個念頭的。

他想的是，說開了，一切也就都會好了。說開了，那些個厭煩的情緒什么，大約也就都會一同的皆煙消云散了吧。

但眼下梨莘的這話，簡直是宛如對著他便來了當頭一棒。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