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乞兒整個人癱坐在地面之上,隨手將骕骦放在身體一側,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遠處,只剩下一目的魁梧漢子。
這到不是曾乞兒如今膨脹,不再愛惜骕骦寶劍,而是曾乞兒要去確定,魁梧漢子已經(jīng)死得透透徹徹。
從魁梧漢子的言語中,曾乞兒知道了,位于自己體內的紫色火焰,名為隕禪。
而那個夢里手提小竹葫蘆的孩童,到底是隕禪天火,還是曾乞兒自己,少年也是茫無所知。
曾乞兒二百步之外的彭飛,拼盡全力,用全身內力抵抗著隕禪天火的蠶食吞噬。
可就像是在暴雨之中,用干草去搭建房頂,哪怕干草再多,也終究抵擋不住暴雨。
彭飛從最初的失魂落魄,到用肉身硬抗天火的不知所措。現(xiàn)在的彭飛,突然放棄了抵抗,調用自己所剩無幾的內力,一個瞬間就到了曾乞兒身旁。
曾乞兒大驚,想不到彭飛被自己骕骦洞穿心臟,被隕禪天火灼燒身軀,還能如此得快!
慌亂之中,曾乞兒抬起骕骦,向前刺去。
彭飛比曾乞兒要快得多,他伸出兩指,將骕骦緊緊夾住。骕骦劃破彭飛的指尖,鮮血直流。
可是彭飛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在乎了,只見他一邊控住骕骦,一邊將腦袋緊貼曾乞兒耳側,虛弱道:“年紀挺小,脾氣倒是挺大,我只是想請你回逍遙門做客,你個小子就要殺我。”
彭飛猛地一陣劇烈咳嗽,紫色的火焰,已經(jīng)徹底蔓延于彭飛胸口正中。
“小友,咱們講點江湖道義,你既然殺了我,就沒道理不替我完成遺愿了吧。大順西路肅天涯對岸,有一座架勢特別宏偉的門派,那就是我的宗門了,宗門名為逍遙。”彭飛聲音愈來愈小,眼睛愈來愈沉,“小友你抽空去一趟,逍遙門內最矮最舊最破的一間小院,院中假山體內有一山洞,假山洞內有我委托給你的東西。”
最后一絲紫色火焰,向上狂涌而起,隨之火焰熄滅。逍遙門彭飛,也隨著焰滅,化作一團水汽。
曾乞兒死里逃生,驚魂未定。先前彭飛突然自己引爆太陽穴內力,深受重傷,又是遭受十品大宗師東方鈺‘摘花飛葉’襲擊。
曾乞兒心領神會,一劍骕骦出。骕骦一骨獨當御。
雖說最后了結彭飛性命的,是曾乞兒。可若要真正算賬來,彭飛之死,東方鈺占三成功勞,絕技‘摘花飛葉’,讓彭飛不得不避,從而忽視了正面看似無害弱小的曾乞兒。偷襲彭飛的持槍高手占三成,他那不知名號的劇毒,讓彭飛不得不引爆太陽穴內力,實力大損。隕禪天火占三成,隕禪天火,佛陀隕滅。強如天人境枯默和尚,也不敢用肉體去硬抗天火之威,彭飛沾染上了隕禪天火,自然是必死無疑。
還有一成,就是曾乞兒自己。出手果斷,一錘定音。
若是沒有之前的種種伏筆,彭飛必然不會身死曾乞兒之手。可若是沒有曾乞兒最后的一錘定音,九品巔峰武夫彭飛,也萬萬不可能身死異鄉(xiāng)。
至于彭飛最后的遺言,到底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彭飛留下的暗手,曾乞兒現(xiàn)在無從思量。他只是坐下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溪山鎮(zhèn)清新如天地初始的空氣。
曾乞兒腦中,不斷回放著于彭飛交手的畫面。與九品巔峰的高手一戰(zhàn),可不是隨便哪個武夫,都能擁有的寶貴經(jīng)驗。
這一戰(zhàn),雖然險之又險,可最終結果卻是曾乞兒生,彭飛死。對于曾乞兒來說,無疑是一筆極為寶貴的財富。
享受著溪山鎮(zhèn)吹起的清風,曾乞兒是練武以來,第一次也有那么一點點意氣風發(fā)。
可曾乞兒還沒能享受多久,大戰(zhàn)過后些許的愜意。一陣陣吶喊聲,從不遠處的溪山鎮(zhèn),不停回蕩。曾乞兒雖然遠在溪山鎮(zhèn)外,還是能感受到處于溪山鎮(zhèn)的天崩地裂。
曾乞兒神情凝重,握著還沒來得及擦拭鮮血的骕骦,站了起來。
一名男子,身著古色天香的漢家袍子,出現(xiàn)在了曾乞兒的面前。那人頭發(fā)色系偏深,頭發(fā)微微泛起小卷兒,鼻梁高挺,輪廓分明。
“是你!”隨著這名男子的出現(xiàn),曾乞兒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溪山鎮(zhèn)郊外,一背負古劍的青年劍客,盤膝坐在土地之上。劍客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紙鳶,劍客紋絲不動,也能通過手中絲線,操縱紙鳶在天空飄揚。
別的成年之人放紙鳶,是因為童心大起,手握紙鳶線頭,就像是回到了童年。
而青年劍客曾逍遙,卻是一臉不耐煩的模樣,百般聊賴之下,才拾起這兒時的玩具。
堂堂十品大宗師宋衡風,竟然枕著劍客曾逍遙的大腿,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要讓曾逍遙這樣的人,一直坐立不動,給他人當做睡眠靠枕。宋衡風宋宗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曾逍遙中指不纏繞紙鳶線頭,纏了又松纏了又松,也不知反反復復了多少次。
“宋宗主啊,宋宗主,我這都快放了半個時辰風箏了,你這是要睡到啥子時候哦!”
“酒量不好,就不要學別人喝酒好嗎?又不是每個大俠,都是飲起酒來,千杯不醉。你就不會稍微調用一下,你作為望月宗宗主的雄渾內力,也不至于這樣醉成這樣啊。”
回應曾逍遙的,唯有宋宗主的鼾聲。
“愁啊。”曾逍遙低頭看向宋衡風,又是一個巴掌,拍向了宋衡風的后腦勺,“我得多占占便宜,才算得上不虧。”
一陣陣滔天的吶喊之聲,從溪山鎮(zhèn)方向傳播過來。“錢可通神,權傾天下,酒醉飯飽,色欲迷天。普天之最,唯我錢權酒色幫!”
吶喊之聲如驚濤拍浪,氣勢足以震破云霄。
到不是對面吶喊的人,內力多么雄渾深厚,完全是人多勢重的碾壓。
曾逍遙眼見著,密密麻麻的黑點,慢慢地將小小的溪山鎮(zhèn),圍堵的水泄不通。
“我的乖乖,這是什么情況啊。”曾逍遙張大嘴巴,望著如螞蟻般的人群,有些發(fā)愣,“宋宗主,宋宗主,快醒醒啊,出事了。有人殺到你家門口來了!”
曾逍遙也不管宋衡風能不能聽見,一把抬起宋衡風沉重的腦袋,直接往身邊石頭上一放。
曾逍遙擺脫了宋衡風之后,站起身來,扔掉手中的紙鳶。
青年劍客望向溪山鎮(zhèn)的方向,眼神炯炯放光,竟然有些期待和玩味的意思。
一白發(fā)白眉白胡須的老道士,站在溪山鎮(zhèn)外溪水之旁,一臉的無辜。
老道肩頭的羊角辮小姑娘,腮幫高高鼓起,正生著白胡子師父的悶氣。
“錢可通神,權傾天下,酒醉飯飽,色欲迷天。普天之最,唯我錢權酒色幫!”
氣勢滔天的喊聲,傳到了一道一童的耳中,羊角辮小姑娘北微一臉的驚訝,也忘了自己正生著白胡子師父的悶氣,開口問道:“白胡子師父,這是什么人啊?”
釋云虛暗自松了一口氣,就因為自己不讓小北微下水捉魚,這丫頭一直跟自己發(fā)著脾氣。
錢權酒色幫,簡直是釋云虛老道的恩人。
“一群人多,聲音大,沒啥本事的人而已。小北微,不用在意。”釋云虛笑著解釋道。
“哦,那我還是下河捉魚吧。”羊角辮小姑娘嘟了嘟嘴,又重新望向溪山鎮(zhèn)溪水。
老道釋云虛一陣頭大,他那個后悔啊。早知如此,就給錢權酒色幫,說得厲害一點,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