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江湖無故人
- 錦瑟刀
- 黑色的黑羊
- 2850字
- 2019-02-18 17:03:41
“我的阿魯力,你見過最快的東西,是什么?”
“最快的東西,當然是大草原上的駿馬了!”
“哈哈,那我的阿魯力,你想不想學騎馬?”
“大草原上的男子漢,哪有不會騎馬的!我要學!”
名叫阿魯力的北卑人,小時候覺得大草原的駿馬,是全天下最快的東西。逐漸成長的草原男兒,發(fā)現(xiàn)世間有很多東西,都要比駿馬快得多。
沒有最快,只有更快!
而現(xiàn)在,阿魯力竟然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那奪目的金光,就是全天下最快的一道!
金色離阿魯力越來越近,也越來越亮。一樹春風,嫩于金色。這一次,是劍帶著風。
劍還未到,風就已經(jīng)先到一步。風吹拂過阿魯力輪廓力挺的臉,阿魯力能感覺的到,風中帶著幾珠水滴。
水滴,來自卷起那道金色的少年郎。
少年郎眼前已經(jīng)模糊成一片,少年郎看不清向后飛出的符長春,符長春仍然握著劍,口中輕聲念叨:“爹、娘。”
少年郎看不清越來越近的阿魯力,阿魯力早已以逸待勞,出手想要夾住少年郎的手中劍。
少年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劍。
“我叫符長春,我呀,和你一樣,也沒了爹娘。”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師兄了!小師弟,快叫聲符師兄來聽聽。”
“小師弟,這碧慈劍法,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問你符師兄我就好了。千萬別問師姐,師姐武功雖然比我好,卻最沒有耐心了。唉?師姐你在啊,師姐我在跟小師弟夸你呢。饒命!師姐我再也不敢了。小師弟救我,救我啊!”
快一點,為什么我的劍,不可以再快一點?
只要再快一點,符師兄就安全了,要快!
“為什么!”曾乞兒握著骕骦的手,也在抖。就和第一次拿起劍,面對強敵的符長春一樣,“為什么我的劍,會這么慢!”
阿魯力想要夾住金色的手指,僅僅觸碰了一下金色,就被劍氣逼的脫手而去。
阿魯力雖然不是,專門練指上功夫的高手。可他的指,能夾住許風東的白竹槍頭,卻夾不住,曾乞兒的骕骦劍尖。
雖然沒有讓金色停下,可金色的速度,還是在阿魯力的指下,大打折扣。阿魯力終于看清了那一抹金色,這是一把古怪的兵器,線條詭異,如劍如刀。
阿魯力向后爆退,只求避讓金色的鋒芒。
對于劍,最重要的是什么?四品之下的劍客,會回答:劍術。劍術千變?nèi)f化,絕妙頂尖的劍術,化腐朽為神奇,四兩撥千斤。再厲害一點的劍客,會回答:劍氣。一劍出,劍未至劍氣先至。據(jù)說大順中央的那一城一劍,手握枯樹枝桿,也能散發(fā)劍氣八十斤。就像魚鉤所無名,明明不使劍,一雙點蒼指,劍氣無窮。
而最頂尖的劍客,會怎樣回答?
劍勢!
一個剛剛學會拿劍的稚童,若是占據(jù)了劍勢,他的劍,就足以殺死一個頂尖武夫。
阿魯力不是頂尖劍客,他甚至連劍都不曾使過。可他卻清清楚楚,曾乞兒的手中骕骦,擋不住。
退,再退,一退再退。曾乞兒的劍,連變?nèi)校o緊逼迫阿魯力。同樣,曾乞兒的劍勢,再而衰,三而竭。
終于,阿魯力退無可退。阿魯力猛地一聲怒吼,一只肉掌,直拍曾乞兒的天靈蓋。
阿魯力一掌至上而下,顛倒乾坤。骕骦在阿魯力要害三寸處,停止。骕骦劍勢,風吹云散。
骕骦的劍氣,卻震傷了阿魯力的心肺。
“小師弟!”一聲絕望的尖叫,在璀璨星空下,響破天際。
阿魯力又是一掌,拍在曾乞兒的胸口,曾乞兒整個人如斷線風箏,倒飛而出。
一股腥甜涌向阿魯力喉頭,他肩抗暈倒的宋清,也不去看被他拍飛的曾乞兒:“此地是望月宗的地盤,不宜久留。”
阿魯力向空中躍起,消失在了星空之下。
“符師弟,小師弟!”一位青衫女子,發(fā)了瘋地跑了出來。女子梨花帶雨。遠處驚醒后,觀戰(zhàn)的幾名江湖人,見到此幕,都是輕輕偏過了腦袋。
夜很靜,靜到只能聽清女子的哭泣。一刻之前的夜也很靜,靜到歐陽青云,聽到符長春的呼嚕聲后,這個在符長春眼中最兇的母老虎,起身輕輕給符長春蓋好被子。女子嘴角的酒窩,在她笑的時候,很顯眼。
一刻之后,物是人非。
兩個歲數(shù)相仿的少年,靜悄悄地躺在床鋪上。一個雙目緊閉,一個拼命地瞪大眼睛。
“師妹,符師弟怕是不行了。”向師兄低著頭,不忍心去看躺在床上的符長春,符長春嘴中滿是血沫。
“師姐,打中符師弟,打傷小師弟的那個人,武功實在太高了。”陳龍聲音充滿內(nèi)疚,他和曾乞兒去前院巡視了一番后,從大堂折回,剛剛好目睹了阿魯力拍向符長春。
陳龍一個一品武夫,根本來不及反應,更加來不及阻止。陳龍同樣想不到的是,小師弟的劍,會這么快。
歐陽青云耳中,根本聽不見其他師兄師弟的聲音,她只是握著符長春的手,哭成淚人。
“師姐...你哭的樣子,真丑。”符長春眼皮越來越重,可他還是拼了命地睜著眼睛。符長春想不到,什么時候連睜眼,也成了這樣困難的事情。
“師姐...小師弟怎么樣了,他,還好吧。”
“師姐...我一點也不后悔,不后悔...拔劍...我是男子漢,我是劍客...我還沒對敵人拔過劍呢,我拔劍的樣子...是不是有那么一點點帥氣?”
“師姐...”符長春握著歐陽青云的手,緩緩松開,“姐姐...”
姐姐,雖然你那么兇,還那么嚴厲。最過分的是,你特別喜歡欺負我。可是啊,我還是想和姐姐你在一起,和大家在一起啊。我符長春不后悔朝北卑人拔劍,我恨他們。雖然我從來沒有開口提起過,從來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可我恨北卑人,恨他們的馬,更恨他們的刀。我還不想死啊,人死了,就沒意思了。
這段話,符長春沒有能說出口。崇明十五年的春天,又一個少年郎,身死江湖。有多少少年郎,身死江湖中。
曾乞兒做了一個夢。夢里的曾乞兒,既沒有握劍,也沒有拿刀。可他就是這樣兩手空空,就成為了天下第一人。
所謂的天下第一人,是要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一個孩童,看不清面容,手里握著一個小竹葫蘆,一蹦一跳的來到了,已是天下第一的曾乞兒面前。
孩童聲音稚嫩,分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喂,曾毅,你為什么不拿刀?”
“我的刀,沾染了太多的血。”曾乞兒下意識道,仿佛這個回答,就是來自他內(nèi)心最深處。
“那你為什么不握劍?”孩童不依不饒,繼續(xù)問道。
“我的劍,太慢了。”曾乞兒道。
孩童把小竹葫蘆猛地扔向曾乞兒,雙手叉著小腰,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你既不愿用刀,也拿不動劍,那你習武,是來干嘛用的?簡直是廢物嘛。”
曾乞兒一手接過孩童扔來的小竹葫蘆,小竹葫蘆內(nèi),是酒,紫色的酒。曾乞兒嘗了一口葫蘆中的酒水,很烈,天下再也沒有,比小竹葫蘆更烈的酒了。
明明是個孩童,卻隨身攜帶這么烈的酒。
“我...的確是個廢物,有很多不好的事情,眼睜睜的在我眼前發(fā)生了。可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身為當局者,卻無力改變局勢!我永遠都只能做一個旁觀者。”
“我曾毅,的確是個廢物!”已經(jīng)是天下第一人的曾乞兒,眼神迷離,陷入癲狂。
剛剛還痛罵曾乞兒的孩童,突然眼珠子一轉(zhuǎn),改變了語氣道:“不,你才不是廢物勒,你有我,怎么會是廢物!”
孩童說的話,古怪至極,可曾乞兒卻若有所思。
“我,有你?”曾乞兒似懂非懂。
“對呀,你有我。”孩童拍了拍小胸脯,得意洋洋,“我可比你的刀,你的劍,要厲害一萬倍!”
“一萬倍,真的有這么多?”曾乞兒僅僅小飲一口紫色酒水,就已經(jīng)伶仃大醉。
孩童故意把身子轉(zhuǎn)過去,用他的小鼻子,出著氣兒哼道:“那當然了。”
曾乞兒爛醉如泥,雙手死死抓住孩童的肩膀:“那你告訴我,快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不做一個廢物!”
曾乞兒下手極重,可孩童卻面不改色,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孩童眼里,閃爍著紫色的火焰,幽幽道:“只要你把小葫蘆里的酒,喝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