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柳真真就拖著知宵趕往金月樓，要去看看昨天的客人。嘩啦啦帶著被頭發困住的咕嚕嚕，也可憐兮兮地跟在知宵后面。不過客人已經不在辦公室里，于是他們又通過辦公室的側門跑到螭吻家。

螭吻家的大門敞開著。剛一跨進門，知宵就隱約覺得氣氛有些異樣，仔細一看，平時好吃懶做的貓妖茶來正拿著小掃帚上躥下跳地打掃衛生，還跑到廚房里燒熱水。

知宵覺得很不自在，小聲問茶來：“客人醒了嗎？”

“人類的小孩子，快出去！”

冰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知宵打了個寒戰，回過頭便看到昨天那個醉酒的女人。她恐怕是知宵見過的長得最漂亮的女人，黑發長到腰際，像洗發水廣告里一樣閃爍著不真實的光芒。她臉色蒼白，面無表情，瞳孔像墨一樣黑。當她看著知宵時，像是要把知宵吸進她的眼睛里。知宵趕緊垂下頭。

女客人的目光轉向手中的一小瓶飲料，仰起脖子喝了一口，接著低頭說道：“你們倆聾了嗎？我叫你們出去，不然我就刮一陣風送你們出去！”

“您好，我叫柳真真，他是李知宵，我們倆……是螭吻先生的弟子，好好招待您是我們的責任。”還是柳真真心理素質好，她笑瞇瞇地說。

“招待我？”女客人冷笑一聲，又喝了一口飲料，知宵嗅到了一絲酒氣，“根據妖怪法則第七條，人類要么臟兮兮，要么傻乎乎，遠離他們。妖怪法則第三十二條，小孩子的討厭之處，在于他們笨拙愚蠢而不自知。出去！”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法則，”柳真真說，“也從來沒在哪本妖怪的書里看到過！”

“呵呵，那只能說明你見識短淺。我再說最后一遍，出去，然后關上門！”

她的話聽起來不容違抗，知宵只好說道：“我們馬上離開，不過請您解開咕嚕嚕身上的頭發。”

“妖怪法則第三條，拿走我頭發者，我便拿走他最珍貴的東西。最近我對搶走別人的東西不感興趣，你走運了，小山妖。既然你喜歡我的頭發，我就把它暫時借給你三天，給你當緊身衣。”

“多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快被勒死了。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

咕嚕嚕還沒說完，就被這位彪悍的女客人瞪了一眼。咕嚕嚕嚇得大叫一聲，飛出去撞在墻上，掉下來打碎了花瓶。茶來趕緊跑過去打掃碎片，嘴里念叨著：“只懂得添亂，笨手笨腳，喵！”

女客人的目光殺傷力實在驚人，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趕緊離開，剛跨出大門，就聽到女客人惡狠狠的聲音：“我叫你們帶上門！”知宵轉過頭去準備關門，“砰”的一聲，門突然關上了，差點撞到他的鼻子。

這位女客人脾氣暴躁，很難對付，和螭吻說的一樣。但是柳真真的想法完全不一樣，反正螭吻也不在，她毫不猶豫地將這位客人作為自己新老師的人選。

“真真，你不是被嚇傻了吧？”知宵說。

“拜托，知宵！難道你對她的身份就一點兒也不好奇嗎？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她很厲害嗎？連螭吻也怕她呢，超級酷！厲害的妖怪都有一點點脾氣，這是常識。”柳真真說，“總之，我們得想辦法調查清楚她到底是誰。”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問茶來，但他應該不會告訴我們。”知宵說。

“放心，我自有辦法。”

沒過多久，干完活兒的茶來疲憊地離開螭吻家——因為客人不想被打擾。知宵和柳真真拉住茶來，掏出一大堆零食和甜點，想以此收買茶來。這只胖饞貓很快就把食物消滅得干干凈凈，可他什么也不肯說，還再三勸說知宵和柳真真不要多管閑事。

這倒讓知宵和柳真真更加好奇了——誰能忽視身邊行走的謎團呢？

妖怪客棧的房客們心中也有很多疑問。知宵暗地里讓身形小巧的小麻雀白若和小松鼠麻林悄悄溜進螭吻家打探。很快，兩只小妖怪就跑回來匯報，螭吻的別墅被強大的法力包圍，除非有人打開大門把他們迎進去，不然休想進屋。

“不過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獲。”白若拍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說，“我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妖怪送給這個客人一只小皮箱。我不知道箱子里到底裝著什么，但直覺告訴我，那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

“沒錯。”麻林也瞪著眼睛夸張地配合同伴說，“說不定是炸彈，她可能是想要毀滅世界的妖界恐怖分子。”

“才不會，她可是螭吻先生的客人，師父他好像暫時沒有毀滅世界的打算，他的朋友應該也不會這樣可怕。”柳真真摸著下巴說，“我們還是繼續打聽情況，大家要留意客人的一舉一動。”

“好哇！”

金月樓的房客們對打探神秘客人的身份這件事樂意極了，反正他們也沒什么正事可干。白若和麻林高興地跑去監視那神秘的客人，知宵便和柳真真在客棧待著，看看書，寫寫作業，玩鬧一番。

直到傍晚，白若嘰嘰喳喳地從窗外飛了進來：“知宵，真真！那個女人出門了，我們快點趁現在溜到螭吻大人家去看看！”

柳真真“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太好了！”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鑰匙說，“我有螭吻先生家的鑰匙，我們現在就去。”

知宵不高興地說：“不公平，同樣是螭吻先生的弟子，為什么只有你有鑰匙！”

“那又怎樣？我是前輩，又是天才，當然擁有這項特權！”柳真真更得意了。

兩個小伙伴風一樣來到螭吻家門口，柳真真扭動鑰匙，大門順利打開。他們倆讓白若在門外放風，“嗖”地一下躥進屋子里。知宵的心怦怦亂跳，他覺得自己像個闖空門的小偷，又覺得像在探險。

螭吻家的屋子不僅很大，而且有某種魔力，屋子的格局常常發生變化。客人似乎對這兒進行了大改造，沒走幾步，他們就迷路了。

柳真真像變戲法一樣拿出自己那支外婆給的舊毛筆，說：“我的這支筆對氣味特別敏感，用它可以引路。”

“它怎么引路？難道它會說話？還是你能感應到它的想法？”知宵說，“還有，我們到底要去哪兒？”

“現在我還沒辦法和它交流。不過這支毛筆里會冒出藤蔓呢！如果我更厲害點，藤蔓上就能開出花來，所謂妙筆生花，明白吧？要去哪兒，我也不知道，咱們不如先找找那只可疑的大箱子。神筆啊神筆，聽從我的指揮，開始工作吧。”

知宵根本不相信這支毛筆有這么大的能耐，而這支毛筆也決定讓自己的主人失望，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倒是知宵發現，眼前就有個奇怪的房間，里面正發出冒氣的聲音，咝咝作響。

他們推門進去一看，里面竟然是個化學實驗室。長桌上堆滿了瓶瓶罐罐，里面裝著五顏六色的液體。幾只酒精燈燃燒著，坩堝里的液體冒出白茫茫的水汽，散發著好聞的氣味。

“難道那個女妖真的在配制什么不合法的東西，會不會是毒藥？”柳真真小聲說，趕緊捂住鼻子。

他們害怕起來，立馬準備退出這個房間。這時，柳真真的舊毛筆動了動，接著，一根細長的藤蔓從筆尖冒出，撲向一只裝著橙色液體的瓶子。沒過一會兒，瓶子里的液體全部消失了。一瞬間，藤蔓變成了橙色，很快又恢復正常。看來是毛筆生出的藤蔓把液體都喝掉了。

柳真真高興極了，叫道：“知宵，我的毛筆真是活的呢！”

事實上，它太活躍了。從毛筆尖冒出的藤蔓像蛇一樣在房間里扭來扭去，很快就碰碎了幾只玻璃杯，奇怪的液體混合在一起，騰騰地冒出了火苗。柳真真大聲命令藤蔓回來，它卻完全不受柳真真控制，只是一個勁兒變長，到處搞破壞。一陣亂響之后，濃煙從屋里飄出來，帶著嗆人的氣味。

柳真真和知宵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他們闖下大禍了。茶來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重復說著：“喵，你死定了。”

同時，知宵感覺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要刺穿自己。他和柳真真一起扭過頭，看到帶著詭異笑容的女客人正雙手抱在胸前看著他倆。

“妖怪法則第七十三條，未經允許隨意進入別人的領地之人，在其他方面也永遠不值得信任。”女客人一字一頓地說，字字都像冷箭。知宵感覺自己渾身都是窟窿，傷痕累累。就連那根藤蔓也察覺到客人散發出來的殺氣，悄悄地縮回毛筆里。

一陣妖風吹起她好看的頭發，狂風又包圍了知宵和柳真真，風里還夾雜著尖厲的笑聲。

“啊，不聽話的人類孩子！呵呵，你們說，我該怎么懲罰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