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云章能感受到她的抗拒正在松懈，至少在提到過去的時候，任纖素并沒有預(yù)想中的那么決絕。人，總是懷念從前的。

哪怕過去如何窘迫，做了多少傻事，都會在一笑之中淡然度過。

過去，是他的籌碼。

任纖素數(shù)次都能感受到他的重視，演唱會的時候，舞臺上的時候，乃至于很多采訪的時候。他都會慣性的說一些只有兩個人能聽懂的話語，瞞過所有人。

似乎是隱藏了一個隱秘的愛人。

現(xiàn)如今知道他因為自己的喜好而想演《花重錦官城》的時候，這定是有點兒賠上前途的意思。

任纖素覺得不劃算，但內(nèi)心里卻也有一種滿足感。

被人珍視的感覺，從來都不會很差。放任何人身上，都會被感動，被溫暖。

那流滿太平洋的眼淚，就是窘迫的過去。不亞于喝多了撒酒瘋，不亞于在KTV找人抱頭痛哭。

“其實我覺得能當(dāng)你的粉絲，很賺。大部分粉絲，哪怕是后援會里的人，恐怕都沒有你和我說話多。我覺得，我當(dāng)時真的是享受了一個超高級的待遇。”任纖素應(yīng)該感到慶幸，這應(yīng)該跟未必中獎差不多的好運。

彩票中了一個億，大概也就是如此。

“你應(yīng)該比她們所有人的待遇都好。”曾有很多人路過羅云章的身邊，但只有她留了下來。

剛從學(xué)校畢業(yè)那幾年，無比的迷茫。好不容易簽約了公司，混跡大小劇組。唱歌、跳舞都毫無水花，拍劇也并沒有紅紅火火。

羅云章甚至懷疑過人生究竟太何去何從。

只有她留了下來。

無比想要的粉絲群體，終于成了肥皂泡。浮浮沉沉之中，竟然也只剩下這一個人記掛在心里。

“云章，我很高興你得到了想要的，你好好的，我心里就很滿足了。”任纖素竭盡所能的給出肯定的微笑：“我沒想過要和你分享什么，這些都是你應(yīng)得的。你那么努力，遲早都會被人看見的。”

落寞也是一時的，任纖素從來都相信他會成為頂級明星。

會被萬人簇擁。

所以那時候，大概也只是生活所給的波折。

“是你先看見了我。”羅云章窩心的說：“是你先看見了我，所有人都是后來者。我那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擁有的一切都和你分享。”

“那些都是一時間想不通的話，不必當(dāng)真。云章，不要拿你的前途開玩笑，不管你想象中的我是個什么樣子，但肯定都不是真實的我。有幻想其實就很美好，我不想打破這些。”

距離產(chǎn)生美，那些曾經(jīng)的話語和諾言，都已經(jīng)是過去式。

任纖素本想鄭重的給這頓飯一個結(jié)尾，無論如何她其實都是高興的。被人重視，被人尋找，被人需要的感覺，其實很棒。

“為什么會這樣？你真的想要拋棄我嗎？”羅云章不解的看著任纖素，期望她能給個回答。

“我沒有拋棄你，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我會追你的劇，看你的電影，在網(wǎng)上看你的新聞。你的粉絲贊美的話，有的時候可以刷一天。在我心里，你從來沒有離開過我。但是云章，現(xiàn)實是不一樣的，我不可能一直追星，就算我們之間還有更多可能，也無法站在一個高度。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愛上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產(chǎn)生親密關(guān)系。”

任纖素的話讓羅云章很不能理解。她沒有否認愛，但是也不會承認。

“我不明白。”羅云章不解的說。

“我也不明白，但我確實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也不想圍著誰轉(zhuǎn)。我不能當(dāng)你的粉絲，因為我沒那個時間了，我也不能說你可能喜歡我什么的，因為我暫時也不需要男朋友。那么我們之間，可能只剩下打發(fā)無聊的關(guān)系。”

像是個中年人，茶余飯后看看電視劇。

并不會影響生活的軌跡。

不能說有關(guān)，也不能說無關(guān)。

但這是最好的相處方式，也是適合任纖素和羅云章的相處方式。

他是星光，只能容許人仰望。

見羅云章低頭不語，任纖素多少還是心疼的，那點兒同情心又開始泛濫。但她還是收起感動，轉(zhuǎn)而擺出更嚴肅的面孔：“謝謝你的這頓飯，我明天還要上班，先走了。你也早點休息。”

任纖素想要頭也不回的離開，卻在起身后被抓住了手。

“至少，讓我們成為朋友。讓我加你的微信，讓我偶爾給你問候。不要這么決絕的否定所有可能性，我不想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你了，卻又馬上失去你。”

“小可愛，給我一個可能。給我一個關(guān)于未來的可能，我們可能成為朋友，我們可能會再見面，我們可能會約會……未來有很多可能性，給一個給我。不然，我絕對不會離開這座城市，無論如何，我都會再找上你的。”

說到最后，羅云章變得連自己都不認得的偏執(zhí)。

可以不在意她選擇埋葬過去，可以不在意兩人之間的生分，可以不在意她覺得過去的虛假。但無法忍受她會就此離去，明明高興的時候是那么的好，明明感覺很舒服。

她卻頭也不回的想走。

眼見你傾城顏，眼見我心魔起。

“電話號碼就是微信，你想加就加吧。但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可能，云章，你是個明星，有很多人愛你，你說過不會辜負他們的。為了我，不值得。”

任纖素輕輕掰開了羅云章的手，終于是離去。

她很普通，曾有過少女風(fēng)華的時候，其實能得到某種回應(yīng)，已經(jīng)是不辜負歲月。再多的可能，光是想一想就覺得不可能。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中的玻璃將要破碎。

那個需要勇氣的世界，她沒有。也不敢往前走，只要過去留下了一點兒痕跡，就很滿足。

一路冷靜的來到停車場，坐進車里想要發(fā)動車子。

眼淚卻毫無征兆的流了下來，她冷漠對待的人曾是自己的精神支柱。她拒絕的人，真是自己以為的真命天子。他們相互安慰，相互扶持，走過彼此的艱難歲月。為什么要在一切光明的時候，如此的退縮。

拒絕羅云章，就像是拒絕自己。每一句話，都是在用刀割自己的心臟。

每一個詞匯，都像是在對自己凌遲。

任纖素哭的很傷心，卻慶幸自己走的及時。否則再多看一眼，就想懇求他留著自己在身邊。繼續(xù)當(dāng)粉絲也好，給他做個小助理也好，甚至哪怕當(dāng)個地下情人也好。

只要他說，她就會答應(yīng)。

任纖素慶幸自己走的及時，沒有失掉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