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秦儉選擇坐列車，不急著回去。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秦儉那顆壓抑許久的心在看過一路的風景之后緩緩平復，終于一身輕松無擔一回，秦儉自然要好好看看祖國的河山。

一路上轉站三次，秦儉便看到了從北到南不同的秋景。

風塵旅途，就在他故意放慢了的節奏中行至了盡頭，但對他來說，或許又是個新的開始。

重回渝市，秦儉回到渝市的家中，客廳之內空蕩蕩的，唯有開門聲短暫的回蕩，似連回聲都耐不住房間的寂靜，最終消散無跡。

秦儉四處走走，房間還和他走的時候差不多，看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張武林和段羽保持的還可以。

但是張武林與段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秦儉回來足有半個小時，也不見他們的蹤影。

“難道跑去和魔教打架了？”秦儉心想，但又感覺不太可能。與張武林和段羽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里他們會經常性的消失一陣子才回來，也不見他們身上哪里有打架的痕跡，想來這回應該也是正常性的離開了。

安安靜靜地在沙發上躺著，放松放松筋骨。在家的那段時間里他沒有停下修煉，仍是每日早辰修煉《朝晨引》，本以為《寒月》與《朝晨引》功效相近，會有所沖突，但是秦儉后來發現這兩個功法竟然是相輔相成的。

張武林曾說洗身伐髓用的乃是天地間至純之力，《朝晨引》用晨曦，《寒月》用月華，一陰一陽互融互補。

秦儉本想著就這么等張武林他們回來，但是張武林沒有等到，房東阿姨卻是等來了。

秦儉本想著回來的第二天再去找房東阿姨說說離開的那件事的，但他沒想到房東阿姨在聽到鄰居說秦儉回來之后竟然自己過來了。

秦儉笑呵呵地看著房東阿姨，請她坐到沙發上，恭恭敬敬地給她沏了一壺茶。

房東阿姨姓李，四十多歲，喜喝茶。

李阿姨抿了口茶，入口微甜，后又極苦，她不由皺起了眉，但很快又隨著口中的那股清淡的茶香味的濃郁又舒展開來。

一小口茶入口，先甜后苦再甜，然后味道消散在口中又隱隱能聞到茶的清香，這倒是她頭一回喝過這樣古怪的茶。

“小秦啊，你這茶是哪里來的？”李阿姨忍不住問道。

“這個啊……”秦儉瞄了一眼裝茶的袋子，忽然發現那不是自己買來的那個。想來像是張武林帶來的，因為他曾經看到過張武林平日里喝茶，但是卻不將這茶給別人喝。

“一個朋友送的，我也不懂，李姨你要是喜歡喝我就送你了。”秦儉大方說道，反正也不是他的東西，張武林要是心疼就讓他心疼去吧。

“不用了，你就留著吧。想來你那位朋友年紀應該是不小了。”李姨笑著擺擺手，拒絕了秦儉的好意。

“李姨你怎么知道的？”秦儉問。

“沒什么，這茶每個人喝都會有不同的感覺，但只有上了點年紀的人才會愛喝。”

“為什么？”

“你以后會明白的。”

秦儉嘗了嘗，只有苦澀的感覺，只有最后才感覺到一點點的甜。

“對了李姨。這是我這個月的房租，算上了裝修錢，您先拿著。”秦儉掏出一個黃色的信封，鼓鼓的，遞向李姨。

李姨用手推開了信封，沉聲道：“這錢你就拿回去吧，李姨知道你已經有段時間沒上班了，這兩年你過的怎么樣李姨也看在眼里呢，李姨也不差這些錢。”

秦儉的手停在半空，有些顫抖。隨后他看著李姨，誠摯的彎下腰，凝重說了聲：“謝謝李姨！”

“李姨，這兩年真是麻煩您了，臨走還給您添了個大麻煩。”

“不麻煩，當初看見你四處找房子，最后找到我這里時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我的孩子，他要是還在，應該也有你這么大了。”李姨說道，看向秦儉的目光慈祥。

秦儉靜靜聽著，當年他找房子，只有李姨沒有看他年輕，不但給了他房子住，而且還說房租等他有了工作的再給也不遲。

“你家里那一老一少，都是跑江湖的吧？”李姨忽然問道。

“額……原來李姨您都知道了”秦儉有些不好意思。

“都把家里弄成那樣了，我還能看不出來？”李姨忽然又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秦儉說道：“小秦，這兩年李姨看著你就像看自家孩子一樣，有件事李姨就以你長輩的身份跟你說一聲，你別介意。”

“李姨您客氣了，您就是我的長輩，您說我聽著。”

李姨欣慰地點點頭，說道：“這江湖啊，其實不像表面上看的這么安靜。李姨年輕那會兒也曾經和他闖蕩過，見過刀光劍影的場面，見過打家劫舍的事情，那時候建國沒多久，大城市里還沒有禁兵令，那時候的渝市遠比現在要熱鬧的多，也殘酷的多。

后來我們兩個人厭倦了，才知道江湖并不適合我們，所以我們就找了個地方安安靜靜的生活。

李姨說這些不是勸你不要走江湖，年輕人出來闖蕩闖蕩沒有錯，就算錯了，只要命還在，你們還有大把的時間讓你們做出調整。我說這些是希望你在確定要進了江湖之前，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不一定就會發生什么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有些事來的突然沒有預兆，你能懂嗎？”

秦儉點點頭，他曾聽人說李姨的丈夫是因為江湖上的事才死的，那年他們的女兒剛剛出生。

“其實就算不發生那檔子事，我也要讓你走了。”李姨說道。

“為什么？”秦儉沒來由地緊張了起來。

“沒事的，你不用緊張。”李姨意識到了秦儉的變化，笑了笑。

“只是我女兒磨了我這么久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拒絕了，過段時間就要去國外了。”

李姨有個女兒，每年春節都會回來一次。秦儉曾見過，李姨的女兒和秦儉年齡相仿，生的端莊秀麗，身材高挑，站在雪中猶如冰雪仙子，不食人間煙火。

可惜這樣一個美女卻遠嫁國外，丈夫是一個小國的一個富商，身份干凈，如今兩人生活幸福美滿，倒也安逸。

聽李姨這么說，秦儉松了口氣，打心底里為李姨感到高興。

如今恢復與國外的建交時間不算太長，能出國居住的人要么是幸運的，要么就是真正有實力的。

李姨又喝了口味道甘甜的茶，留下了一串鑰匙，然后離開了。

臨走前，她將她在國內的幾棟房子的鑰匙都給了秦儉，說她走了，這些房子不住可惜，就繼續讓那些老房客住下，房租減半，夠交個水電費就行了。

秦儉從一個差點被趕走的房客，一夜之間搖身一變成了這里的臨時房東。

第二天一早，秦儉聽到了車笛聲，從夢境中醒來，站在窗外，看到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一位樣貌英俊的外國男人站在車門邊，看著一位美麗的女孩挎著一位中年婦人慢慢走來。

秦儉心中一動，消失在窗邊。

李姨選擇在一早就離開，她本來可以提前走的，但是她直覺的認為秦儉在這幾天會回來，就告訴女兒再等等。終于，她的直覺沒有錯，秦儉在她女兒給她的最后期限的前一天回來了。

英俊的外國男人打開車門，從妻子手中接過李姨的手臂。

就在李姨準備上車離開的時候，樓門口處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喚：“李姨請等一下！”

李姨回過頭，那位外國男人和那個美麗女子也都看向門口。只見一個還穿著睡衣的男生光著腳站在那里，他開口道：“還沒告別呢。”

“小秦再見！”李姨笑著揮揮手，坐進了車里。外國男人負責關上門，然后為妻子開門。

那位美麗的妻子沖著秦儉友好地點了下頭，然后進了車中。

外國男人看了眼秦儉，只是笑笑。

天色微有曦光，那輛黑色的價值不菲卻又不那么顯眼的車就這樣伴著秋風離開了。

李姨也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半輩子的地方，除了秦儉，沒有其余的房客送行。

因為沒有人知道那個心地善良的房東會選擇在今天一早離開，這個微冷平常的日子。

秦儉的手在半空中輕輕揮動了兩下，嘴里吐出那聲只有自己和秋風能聽到的話：

“李姨再見！”

或許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