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一晃而過，秦儉告別了張武林他們，登上了回家的飛機。

秦儉坐在座位上，靠著窗，看向窗外。

飛機在白云間飛行，時而卷起幾道流云。天上是如此寂靜安逸，云悠悠，風悠悠。

天上的神仙是不是真的自在逍遙了？

秦儉無來由的想著。

忽地，秦儉看到下方的云層中出現了幾個黑點。那是群正在南飛的大雁，成人字形在飛機下方逆行而過。

秦儉看的漸漸失神，自己已經接近一年沒有回去過了。

雁陣掠過已沒了蹤跡，秦儉也回過神來。

回頭看見一旁坐著一對夫婦帶著一個小孩兒，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忽覺自己也老大不小了，無來由的腦海中就浮現了一個女孩模糊的面孔，她那精致的面容愈加清晰，漸漸地，秦儉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星空下的她。

秦儉的心跳莫名加速，他搖搖頭不愿再去想，但他卻發(fā)現自己似乎甩不掉了那副面容了。

既然甩不掉了，那就放心上吧。

秦儉笑著，他知道自己在這一刻之后，便有了心上人了。

數小時顛簸，秦儉下了飛機，到了奉天機場。

本以為爺爺和爸爸多久不見會從遼西跑來機場接機呢，結果當秦儉看到接機的人群中并沒有他們的身影時無奈地笑了。

估計是忘了吧。秦儉想起那爺倆只要是在廣場遇見了，那必然是一場大戰(zhàn)，任何事都會被他們拋之腦后。

看來之后幾小時的動車又要自己坐了……

東北的秋風如刀，帶著凜冽的寒氣，可刮透人衣衫。街上行人都換上了保暖些的衣服。

遼西的一處小縣城里，隨處可見背著武器的人走來走去，步伐雄健有力。

中小城市不像華夏幾個重要的大城市那樣對江湖武夫有那么多的條例，因此中小城市成了如今江湖人聚集的地方。

秦儉走在街上，踏入武途之前他只是看著街上的那些江湖人略帶憧憬，沒想到如今他也是半個江湖人了。

體內真氣流動，秦儉倒是感覺不到冷意。向前走著，就聽到前方傳來了陣陣罵聲，秦儉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竟然笑了出來，心想著：好久沒聽到四爺爺的聲音了。

“老伴兒！老伴兒！你聽我解釋啊……”

還沒走多遠，秦儉就聽到了四爺爺的聲音了，隨后是四奶奶那“內力雄厚”的獅吼功。

“老娘不想聽你解釋，李星翰，你說你是不是把你床下的那點私房錢用去找小三了，??？”

“沒有啊，我哪敢啊，就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誰會看上我啊～”

秦儉已經看到四爺爺蹲在樓下，一張被皺紋畫滿的老臉都擠在了一起，面容愁苦地在向四奶奶解釋。

“哼！”四奶奶站在樓門口，雄風不減當年，冷哼說道：“還敢狡辯？你是不是欠打了？”

說罷，年近七旬但仍然能看出年輕時是位美女的四奶奶拿起她下樓時帶出來的雞毛撣子一下打在了四爺爺身上。

“啪啪”兩聲脆響，秦儉看著都覺得疼。

秦儉小時候聽爺爺說過，四奶奶年輕那會兒是附近有名的美女，爺爺初到此處時還有多事的人想要介紹四奶奶給爺爺認識，但沒過幾天就發(fā)現爺爺的身邊有了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這事就此作罷。

后來，四爺爺身為此地的地頭蛇一樣的存在，愛慕四奶奶許久，他總覺得四奶奶是因為秦儉爺爺才拒絕他的。于是有一天，四爺爺找秦儉爺爺的麻煩去了。四爺爺為了心愛的人敢做任何事，竟然帶了把刀只身一人去了秦儉爺爺當時住的地方，對秦儉爺爺扔下了一句話：“明日黃昏，西邊那個山頭決戰(zhàn)，輸的，剁手！”

那天他真的去了，秦儉的爺爺也去了。后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四爺爺竟然娶了四奶奶，所有人都震驚了。

秦儉不止一次問過爺爺發(fā)生了什么，可是他爺爺秦負樓只是笑而不語。

再后來，四奶奶就成了有名的母老虎，四爺爺從地頭蛇，成了有名的妻管嚴。

四奶奶常掛在嘴邊的就是……

“老娘當初要不是傻，能信了你說的鬼話？”

對，就是這句！秦儉心說。

“我……”四爺爺還想解釋，但四奶奶每次說出這句話后都處于暴走狀態(tài)的，根本不給他機會。

“我當初就應該死皮賴臉地纏著老秦，嫁給你是我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秦儉一聽，不好！說到他爺爺了。于是就不打算再看下去，腳底一抹油就要離開。

但這時一直沉默的四爺爺卻爆發(fā)了。

“我知道這些年你對我有怨氣，我也知道我不如老秦，但我想說……”四爺爺前半段幾乎是用了和四奶奶在一起之后最大的音量，但很快就語氣柔和了下去。

他那雙要帶老花鏡才能看的清人的眼睛滿是淚水，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

他干瘦的手顫抖著將盒子打開，露出其中的物品。

那是一個玉鐲子，上面還雕了一個秦儉從未看過的花。

四爺爺深吸口氣，輕柔說道：“我想說，我從來就沒有騙過你，我以前是渾，但自從遇到你，我就變了，這五十年，是我過的最幸福的時間?！?

四奶奶已經舉起的手又放了下去，眼眶濕潤，她看著那個鐲子，努努嘴。那一刻她像是回到了曾經的那個年代，那個想哭的時候會努嘴的女孩兒。

“說什么傻話呢！我們以后都會這樣下去的，我保證，不打你了?！彼哪棠谭銎鹚臓敔?，當著他的面小心翼翼地戴上了那個鐲子。

“真好看！”四爺爺笑著看向老伴兒，有時一個眼神，勝過千言萬語，四奶奶也笑了。

秦儉松了口氣，同樣笑了。每次聽老兩口吵架心都懸著，不過以后好像就不會再看見四爺爺挨打了吧？

秦儉離開了，不再打擾這對共同經歷了五十年風雨的老夫老妻。

“還不去把碗都給我洗了！”

剛走沒幾步，就再一次聽到了四奶奶的獅吼功，但顯然沒有了怒氣。

“誒，好嘞！”四爺爺樂樂呵呵的跑回了家。

秦儉想不通四爺爺這五十年里整日挨打挨罵怎么還對四奶奶這么好，甘愿挨罵。或許那個年代的愛情并不是他這個年紀能夠理解的。

秦儉忍不住回過頭，再看了這老兩口一眼，隱隱約約的聽見四奶奶輕柔的聲音：“疼沒？”

小區(qū)的廣場不小，足以容納千人，四周種著楊樹、楓樹，一到秋天，便是落木蕭蕭美景如畫。

還沒有到晚上，廣場上已經有十幾個身影了。

那是一群身穿白色太極服的老人，每一個人都是身姿挺拔，精神飽滿。

這些老人站成三排，人手一劍在練著太極，動作整齊劃一。

他們前方有位身穿黑色太極服的老人，瞇著眼做著同樣的動作。

這個老人滿頭銀發(fā)，卻是鶴發(fā)童顏，一雙劍眉雖然霜白如雪但更加英氣逼人。

可見老人年輕時是何等的風流倜儻。

“爺爺！”

老人耳畔忽然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他愣神了一下，心想：這是誰家小孩，怎么聲音這么像我大孫子呢？

突然，他睜開了雙眼。

“大孫子？”他這才想起他的大孫子好像說要今天回來。老人轉過頭去，果然見到了那張與自己模樣頗為相似的年輕面孔。

“大～孫～子～！”老人激動喊到，就跑向了秦儉。

“爺～爺～”秦儉同樣激動地跑向老人。

“大～孫～子～”

“爺～爺～”

兩人遙遙相喚。

忽然秦儉的聲音急迫了起來，大叫道：“爺爺，爺爺……你的劍，劍！”

老人一看，自己的手里還抓著那把練習用的劍，沖向秦儉的樣子倒像是要上陣殺敵。

老人隨手扔掉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劍，再次奔向自己的大孫子。

“爺爺，我都想你了”

“爺爺也想你，呦！長高了啊”

“爺爺，我從20歲時就一直這么高了……”

“是嘛，都六年過去了啊～”

“爺爺，我今年24……”

“啊，那爺爺記錯了，呵呵呵～”

“……”

“這爺倆……”一旁的那些老人都無奈地笑了，以前這秦家祖孫三代幾乎承包了小區(qū)里的笑料，人們平日里談的除了老四李星翰那老兩口就是這秦家三人了。

只不過這幾年小的走了，只剩下老的和大的天天在廣場上掐架了，倒沒有以前那么熱鬧了……

“誒，老哥幾個看看這兒！”小區(qū)里的林大爺，按他們這群老人排的順序排在第八，秦儉應叫他八爺爺，此時他指著秦負樓扔出的那把劍，驚訝地看著眾人。

那群老爺子看過去，發(fā)現那把秦負樓隨意扔的劍，竟插入一旁石階半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