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個地方小，不管發生什么事都是瞞不住的，有些街坊自然也聽說陸爸爸的事，在路上碰見她紛紛表示關心，又安慰了一番。

遲遲沉默地應著，等到進入昏暗的樓梯間的時候，才忍不住低聲抽泣了幾聲。

陸遲遲手忙腳亂的翻了幾件干凈的衣服，裝進袋子里就匆匆出門了。

到了醫院，陸媽媽什么也沒說，接過衣服就著手給陸爸爸換。

陸遲遲在一旁搭把手，突然覺得哪里不對。

“媽，爸的呼吸機怎么給下了？是不是爸的病情有好轉了？”

“你先出去吧，這里我來就行。”陸媽媽沒回她的問題，反而將遲遲推出病房。

“……”

陸遲遲還沒反應過來就讓陸媽媽關在了門外，她透過玻璃看著陸媽媽的動作，突然一個念頭在腦袋里轟地炸開了。

整個人踉蹌了一下，恍恍惚惚地走近醫生辦公室。

“李醫生，我爸的情況怎么樣了？”

……

印象中那個只要她有一丁點不開心便會給她買上一堆五顏六色的糖果的陸爸爸，已經隨著那場車禍消失了。

如今，連現在的他也留不住了嗎？

陸遲遲坐在長椅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被人用力推了一下才清醒過來。

“媽……”陸遲遲抬頭，淚水一下子就要奪眶而出。

陸媽媽看著她，沒說什么，又轉身回了病房。

陸媽媽已經給陸爸爸換好了衣服，坐在床邊抓著陸爸爸的手，也不說話，一下一下地摸著。

“媽……”

病房里沉默了片刻，才聽見陸媽媽干啞的聲音。

“去把出院手續辦了。”

“不，媽，我們繼續治療好不好，爸他還在撐著呢，我們不能放棄，不可以放棄，媽……護士，快來把我爸的呼吸機給帶上，快點……”遲遲哭著跪在陸媽媽跟前，“媽，對不起，都是我錯了，不可以放棄……”

現在的醫學這么發達，一定還有辦法的……

“……去吧，把手續辦了，我們回家，起碼讓他走得安樂些。”陸媽媽抹了一把眼淚鼻涕，壓抑著聲音。

“我不……”遲遲撕裂著聲音，爬起來撲到床上，胡亂地倒騰著床頭被取下的呼吸機，身體突然被陸媽媽用力拉到一旁。

“夠了，鬧夠了沒有，你爸都已經成這樣了，你還想怎樣，還嫌他為你受的苦不夠多是不是……他想要看到你成家立業，我就努力地想給你找個好男人，可你就每次挑三揀四，這也不行那也不要，現在好了，你爸再也看不到了，他上輩子欠你的也總該還清了……”

“媽……我……”

“你別忘了你爸到底是因為誰才沒了一條腿的，如果你真的愛他，就這樣吧，聽天命，至少能讓他在最后的日子里過得體面些……”

陸遲遲心頭一涼，虛脫地靠在墻上，垂著頭，不敢看陸媽媽。

“您心里一直都在怪我，對不對？”

陸媽媽紅著眼眶，沉默了，過了好久才低聲喃喃自語，“身上的口子太多了，回家吧，至少讓他走得體面些……”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陸爸爸最終還是沒能熬到回家，從病房直接去了太平間……

一瞬間，陸媽媽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仇恨，在醫院度過了亂哄哄的幾天，陸遲遲不知自己是什么時候回到家的，又是怎么回到家的……

回家后陸媽媽直接把自己關在了屋里，陸遲遲看了一眼冷清的屋里，回到自己的房間，直到躺在床上，冰涼的毯子蓋住身體，才意識到一個事實。

最愛她的男人，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