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云低垂，人員也在多奎調度下分散向另外兩處購買的宅院。

宅院距近主宅，四四方方的普通院落，規模不大卻隱于周邊建筑反而更好藏匿。

一切安排妥當，多奎安排杜平活動向曹府一探究竟。

多奎不擔心杜平身份，沒有參與先前梁府的滲透，除了飛騎營，無人識的杜平。

城市的另外方向，鐵幕也隨之拉開。

顧懷安徹底的清理了衛所厲牧陽嫡系，以私通建賊為理由展開緝捕，應天府內就沒有什么機構可以制衡衛所錦衣衛。

直接向朝堂皇帝負責，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親國戚，并進行不公開審訊。

大明實行雙京制，作為陪都的應天府吏、戶、禮、兵、刑、工六部齊全，另設置有應天府中軍都督府，都察院、通政司、翰林院、國子監。

黃昏的余光完全收斂在蒼穹低壓的積云之后，馬蹄聲就在暮色降下時從應天府各機構外圍響起。

所有顧懷安掌握和厲牧陽有來往官員全部列為緝拿對象，一旦抗拒、格殺勿論。

同時間，應天府治署衙門調動出大量捕快活動向曹府以及所有和曹府有商業往來的人員。

應天府郊外梁府；

曹府、國公府外圍部署有大量搜集信息的琮門人員，所以梁康信息接收很及時。

源源不斷的匯總，古槐下石凳上的梁康眉宇也皺了起來。

局勢的走向再一次超出了梁康判斷。

梁康本念中不管顧懷安、嵇宿單獨行動還是兩個人聯合，所針對的也無非就是應天府衛所的肅清和曹府，在沒有明確證據證明徐久爵參與其中的條件下國公府不會被波及。

結果梁康發現自己猜中了后者判斷錯了前者。

國公府是沒有被波及，但錦衣衛、巡檢司、治署衙門卻將目標對準了所有和曹府有來往的官員、商戶。

而且治署衙門內部也開始了肅清行動。

曹府位居應天府四大家之一，來往官員何其居多，全部被牽連。

這明顯超出了事件的本身范疇！

事不平常定有妖！

詳盡分析之后，梁康越發的確定自己無意中引發了一場應天府內活躍的兩股勢力碰撞和侵襲。

顧懷安出手干凈利索，斬殺厲牧陽，沒有任何時間耽擱的將高壓蔓延向應天府內所有同曹府、厲牧陽來往官員、商戶，但凡阻撓格殺勿論，明顯早就有調查和安排，只不過自己查清厲牧陽同曹府有勾結，伏擊自己的人員由同大金關聯在一起，這給了顧懷安擴大聲勢一勞永逸下狠手的機會。

陰霾的天空下梁康充滿了感概；

生存不易，世道險惡！

搖頭，梁康揮手將向雁、祝馗叫喚到身側。

“夜間多半有雨，暗哨增加，進城方向巡查力度要加強，白日逃亡的三人進不了城，肯定活動在外圍。不排除夜間三人偷襲宅園營救鐘宴的可能”

“明白”祝馗點頭；

應天府城內的變數已經脫離了梁康運籌能力，只是不斷發送出信息關注局勢變化，夜間城內會有那些人員遭受波及牽連，將最為精準的信息回傳到周梓翔手中為琮門商業網絡的擴大見縫插針。

安排所有事宜，越來越強勁的風勢中已經夾雜了水霧的潮濕，思索了一下，梁康踱步到后院一間清理出來的房間。

梁康還要爭取；

鐘宴依舊被五花大綁，身上傷口卻得到了包扎，衣衫襤褸，血跡斑斑。

神情低沉，梁康知道自己先前的言語起到了一定作用。

門開，窗外的余亮自房間內蔓延開來，鐘宴抬頭；

鐘宴看梁康的神色已經產生了變化，沒有如若午后被擒拿時的不甘、桀驁，甚至有點不敢面對梁康。

“你……”

“我什么我”

鐘宴冷哼一聲，知道口舌之爭在梁康手中討取不到好處，索性不言。

“聊聊”梁康拉過木凳端坐

“要殺要剮隨你便”鐘宴開口。

梁康皺眉：“殺呀，剮呀的多粗魯，我不喜歡，能用非武力解決的事情要不要大動干戈，當此亂世，有時候人只求個存活，所以你替建賊賣命也能理解，狼吃肉、狗吃屎，跟了建賊自然也要拿出表現來，殺人放火，忘宗背祖。但這之后呢！狼還是狼，吃的還是肉，狗也還是狗，只不過吃的屎更多，變得臊臭，真以為跟著建賊打了天下，這江山就有你們一份。

知道為什么沒有被剃發，搞出一個漢八騎，不是遼東漢人地位的提升，因為建賊要我們漢人打漢人，漢人被消耗，兵禍漫卷，該來的什么都會來。有沒有想過有多少漢人村鎮會被殺得雞犬不留，數百年前女真第一次南下制造了多少殺戮，血流漂杵，尸積如山，男人為奴，女人為伎。此番如若再要大戰，難道建賊會變了心性。沒有，狗改不了吃屎。但凡外族入侵，皆以殺戮、高壓開始，以血腥消磨掉人的意念。從這個角度調分析，說你助紂為孽，忘宗背祖不過分。”

‘朝堂或許有種種弊端，百姓也苦困，但至少還有一口飯吃。戰事失利，建賊南下，百姓吃的一口飯都沒有，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也不是沒有可能，這都要拜你們所賜。”

鐘宴冷目，梁康滔滔不絕：“原本是可以刑法審問，既然你投靠建賊，什么樣的刑法適用于也不算過分，但刑不上大夫，我是覺得拿應對一幫雞鳴狗盜的刑法來拷問你也是玷污了你一身武學，因此該說的還是要說，回頭不一定是岸，也有可能是水，但至少我能幫你上岸。應對你的手法很多，能讓你生不如死，回頭我就可以散布出消息，為什么你們的伏擊會被我逮個正著？因為你事先通風報信。你就成了細作，喪家野犬，建賊、大明都容不下你。”

“卑鄙”鐘宴怒吼。

“是呀，是卑鄙，但你又奈我如何，我早就說過，衡量事物的標準是結果而不是過程和手段，你們的手段也不見得光明，借刀殺人不成便窮圖匕現。你還有一夜的時間，一旦被押送到錦衣衛，回頭也沒有岸，有的只是深淵，好好想想。棄暗投明，趁時間還來得及，如果有家人，至少我還可以想辦法轉移出來，讓其沒有后顧之憂。否則一旦消息傳播出去，你、家人、祖上都躲不開殺身之禍。真要頑固到底，也就沒有客氣可言。”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又來……，鬼就是鬼，如果怨念有用，死在你刀下的人豈不是早就生吞活剝了你”

“你……”

“你不用評價我，我自己來，我就是這樣的，斤斤計較甚至有點睚眥必報，厭惡并痛恨屈膝外族的混蛋，相比普通百姓，你其實有選擇的。你們招惹了我，我便不給你們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