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俱備,大魔殿一宣布決賽開始,一聲大鑼響徹全場,小狼和魔族打奴一前一后將白延麇圍在他們的范圍中,利用手中刀劍步步緊逼。
看臺上的魔殿魔尊見這一對二的比試頗為不解,連忙在場內搜尋第四人的身影,想是他們有什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招制敵的戰術,所以才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然后他們目光尋到的,只有那第四人正延著場邊溜達溜達,隨即蹲在一堆年代久遠,已經絲毫沒有味道的白骨旁邊,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瓜子,磕得格外香甜。
眾魔欲倒……
縱然小白劍術高超,身手不凡,可那一身鐵膘刀槍不入的魔族打奴,加上每次都挑刁鉆角度偷襲的小狼還頗有些不好對付。
小四手里一把瓜子落地,見場中三人糾斗得愈發激烈,極不滿意的嘖嘖兩聲:“十招已過,小白白這是你平常的水平嗎?”
不知場中一招一勢擋著兩人攻擊的小白是不是聽到了她嘀咕的話,臉上起了個蔑笑,執起凜光一現的微君,速度極快的出劍往魔族打奴脖間一挑,瞬間血從他脖間像小噴池般涌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小白立刻將這噴池踹到場邊,轉身朝小狼攻去。
小狼除了在陰險狡詐上頗有建樹,除開法術的打斗方面實在是外行,小白劍已回鞘,只用刀柄就三下兩下將他制服困于地下。
白延麇就此回頭瞧小四,道:“親自報仇?”
小四拍了拍手站起來,算起來小狼除了騙自己給了自己一掌外,自己與他也沒天大的仇恨,有幸自己福大命大,還因禍得福,此次與他斗場二次重逢實也沒想著怎么羞辱踐踏他一番。說白了,大家都是為了保命,極端環境下本就會作出有悖通暢之事。至少她可以肯定,小狼與她幾次聊天便應當是情真意切的,例如他說起他們家三殿下時,目光中充滿的堅毅信仰是裝不出來的。
小四邁著步子走近兩步,不好意思的問了句:“可否就到這里?輸贏已定,不用決出生死罷?!彼f完這話,自己都覺得自己幼稚,修羅斗場,至始至終的頭一條規矩,向來都是勝者生,敗者死。
小白斂了眉,欲將微君遞與她,只見眼前小四瞳孔放大,大叫一聲“小心”,撲上來就抱著小白轉了半圈。她悶哼一聲,腰間吃痛攬著小白腳下虛浮就要倒下。小白這才掠過她的發看見三步外的小狼眼中一片狡黠。
袖箭三支她全數為他擋下,小白眼中的慌亂隨即化作憤怒,將微君朝他一擲,寒光般凜冽的劍身瞬間沒入他的胸口,此后再無生機。
袖箭不是普通的箭,箭上帶了劇毒。小四臉色從紅潤便成灰白只在剎那間,她四肢迅速無力,腦袋一陣天昏地暗就要栽倒在地。白延麇見狀立刻將她橫腰抱起。
空前的修羅斗場,四方皆魔,腳下血氣腥澀,尸骨萬千。她發簪不知脫落到何處,萬古雪風吹進地里,吹得他衣袂飄然,她青絲飛拂。
說了你傻,你還不知改進。
勝負已出,大幕得閉。后來魔尊說了什么,小白一句也沒聽進去,留喇修一人領賞,抱著小四就奔回去了。
小白只想著圣女精通醫術,并不曾想到袖箭上的毒是怎樣的厲害。圣女撥開她衣物察看一番后一直深眉緊鎖,將一直深藏的天山雪蓮拿出來搗了讓她吃下,卻也只稱只能吊著她幾日的性命。
白延麇的臉色很不好,問道:“圣女可否詳告此乃何毒,怎樣可解?”
圣女思忖片刻:“妖界之毒恐怕只有妖界之物可解?!?
:“何物?”
:“我未曾與妖界有任何交集,對他們甚不了解,”說罷又思忖片刻,“不過我記得我在一本書中讀過,妖界藍誅草可解萬毒,不過也不知真假,我想。不然你將四姑娘帶回九重天,讓醫仙看一看?!?
小白眼神一緩:“那只能如此了?!?
星夜皎潔,她睡得并不安然。
今日自從喇修帶著一眾奴仆捧著賞品回來后,平日幽靜得很的院子門檻都快叫人踏破,真是體驗了一番熱鬧非凡。打奴鎖在屋子里不出,讓魔殿招待客人的也實在是頭一次。好在夜色迅速濃重下來,院子又恢復往常的平靜。
小四迷迷糊糊的說了一會兒胡話,身子一下涼得像冰,一下又全身滾燙,反復折騰幾次,又被灌下一碗千年天山雪蓮這才安靜下來。
不知情況的喇修很是歡快的推門而近,歡天喜地的嚷嚷:“小四姐姐,今日果然是喜日,我方才看見流星了!”
守在床邊的白延麇厲色非常,又壓著聲音道:“別吵,出去?!?
喇修怔了怔杵在原地,看見這幅情景小心翼翼的問小四姐怎么了?原來她撲身擋箭,他只當她太過高興,抱著他歡呼雀躍了。
小白面上也有了她般的白灰之意,心中似打翻無味雜陳,有自責有嗔怪,一時間道不明白?!澳阈∷慕憬闼?
小白衣袖被拽了拽,不知她何時醒來,燭光搖曳。唇色依舊毫無血色。小四持著笑意,溫柔的接過他的話繼續說:“你小四姐姐無什大礙,這幾日沒得好休息,所以疲乏?!?
喇修乖巧地點了頭:“那喇修即刻出去,不擾小四姐姐休息?!鞭D頭跨過門檻兒又回頭望了一望,“小白哥哥,你不出來,是要與小四姐姐一同休息嗎?”
白延麇被他問的一時有些尷尬,臉色卻終于似人紅潤了兩分。小四施然笑答:“你小白哥哥像你娘親一樣唱歌哄我睡覺了便出去?!?
喇修笑嘻嘻地應了一聲,又歡天喜地的跑去找娘親去了。
空蕩的房間又霎時安靜下來,窗外星光細碎,半輪涼月依在云頭,似美人半掩半現。燭臺邊上一只血檀荷葉倒流香爐高山流水般,香氣倒是輕暖讓人安然得很。這本不是這屋里該有的東西,看這手筆倒像是小白置的物。
小白被她盯的剛褪下臉的潮紅又返了上來,故作鎮定的垂下眸不看她問:“你感覺怎么樣了?”
她倒是實誠的答:“不太好。”
:“你是為我受的傷,明日我帶你回九重天,讓醫仙將你治好。”
她沒答好又沒答不好,身上的痛感一直存在只增不減,其實已然沒了幾分說話的興致,瞧著窗外的疏星想起方才喇修的話,又忍著疼痛來了興致問他:“天界有沒有對著流星許愿一說?”
小白又搭上她的眸,聲音溫柔如三月春風:“六界都有癡兒,那便都有這一說?!?
小四心猛然一跳,相識好幾日第一次仔細瞧了他的臉,他一眼下有顆淚痣添得十分到位,不偏不倚魅惑非常?;蜻€是第一次見不與自己斗嘴竟可以如此溫柔,她心中莫名被撩撥了一下,這下換她耳根發紅。故意掠過他去瞧窗外,帶著氣聲說道:“其實對著一顆流星許愿是不會實現的,要吃下一百顆流星許一百次相同的愿望方會實現,你相信嗎?”
小白失笑,配合地答道:“信,那你吃下幾顆了?”
:“二十八顆。”
他聲音依舊輕軟:“那你今后便不必吃了,反正我還差你一個愿望。”
:“那不一樣。”小四回過眼來脫口而出。
小白專注的坐一旁看她:“有何不一樣?”
聽她慢慢解釋道:“我這人很自私,對流星許的不過是一世無憂。”
:“那我便許你一世無憂。”
似感覺不到空氣的存在,燭臺依舊搖曳,窗外清冷月光依然,高山流水暗香浮動,房間靜得聽得到對方的心跳。
:“不是,其實,你知道的,我是神仙嘛,凡人不都喜歡求神仙保佑一生平安嗎,我們當神仙的習慣了?!北M管小白連忙解釋,那股慌亂卻讓小四只想發笑。
其實他不必解釋,她自然是不會誤會,他在天上不是還有等他的妻嗎。
小四輕聲轉了個話題:“那么明日,我們就要啟程了?”
他點點頭。
:“要去神仙住的神仙窩去看看了,想想還真是激動,天上可是比人間好上百倍?”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空氣靜默了半晌,小四也再裝不出什么好心情好氣色,多說的幾句話已經將里衣汗濕了大半,可這小白依舊杵在這兒,目光混沌不知還在思索什么。
小四昏昏欲睡中又集了口氣道:“你在這里真是要唱歌哄我睡覺?”
:“阿?”小白神游中終于回過神來,上前替她掖了掖被子,“這里天寒地凍沒有九重天暖和,明日我便帶你回去將你治好,現在你好好休息吧?!?
他語速很快,一通話說完也不曾看她一眼轉身便走,哐當一聲碰到門框,尷尬的捂著撞疼的肩膀,關上門一溜煙跑了。
安神暖香絲絲繞繞纏著小四,她目光絲絲繞繞攀著門楣,眼睛里藏著淡淡的笑意,不知天宮中的神仙,見沒見過平日嚴肅討厭的白延麇,這樣像小孩子般的樣子呢。
她想,應該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