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內門后第一次傳武會，古劍早早就趕到了講堂，原本以為自己也算夠早的了，沒想到講堂中早已林林總總坐了上百人。只是大家都坐在中間或者非常靠后的地方，前面都是空著的。

古劍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湊熱鬧，便一路走到第三排的中間，剛一落座，就感覺到身后有不少人在指指點點。

“這人是誰啊？怕不是個傻子吧！”

“嘴巴上連毛都沒有一根，肯定是今年的新人了，等著看好戲吧！”

隨著時間的推移，將近一千個座位的講堂很快就被塞滿了，許多人甚至不得不站到過道里。

古劍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明明前面還有一些位置，卻根本沒有幾個人敢坐過來。凡是敢坐前頭的，都是一些氣宇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精英弟子。

每一個路過古劍身邊的人，都會忍不住打量他兩眼，臉上多半帶著耐人尋味的笑容，不過倒也沒有人說些什么。

古劍感覺自己犯了個錯誤，但是如果讓他現在讓出座位來站到過道去，他也是絕對不情愿的，于是就硬著頭皮等待著講師的到來。

離開場只剩最后一刻鐘的時候，門口又走進來四個人，為首的正是跟古劍有過一面之緣的宋青山。

四人目不斜視地筆直朝前走，一直快要走到盡頭才停了下來。

簡單掃了兩眼，宋青山不由皺起了眉頭，他們一共有四個人，前五排卻只剩三個座位了，有點難辦。

其實往常他們雖然來得晚了點，也不至于拖到這最后一刻，今天是確實臨時有事耽擱了。

他瞇起眼睛挨個掃視著每張座位上的面孔，武者們六感敏銳，覺察到他的目光之后，有的人不當回事，有的人冷哼一聲就算了，還有的直接怒目而視，一定要逼得他別過頭去才肯罷休。

不久之后，宋青山的眼睛一亮，順著二、三排間的過道走了過去，停在古劍的身前，居高臨下地說道：“起來，站邊上去。”

語氣并不粗暴，甚至可以說是不帶絲毫情緒，就像獅虎不屑跟螻蟻動怒一樣。

古劍眼皮都沒有抬，道：“憑什么？”

宋青山的瞳孔瞬間縮小，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你能坐的地方嗎？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跟你一樣，都是鐵劍門的內門弟子！”

左右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也根本沒把宋青山放在眼中的精英們發出了一些會心的嗤笑。聲音都很小，但偏偏足夠讓宋青山聽得清清楚楚。

感到丟了面子的宋青山不禁火冒三丈，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把拳頭捏得“咯吱”直響，眼看就要發作開來。

正在這時，講臺一側有人敲響了鐘聲，一個須發花白但是滿面紅光的小老頭走了上來，身邊還跟著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替他拎著藍子。

宋青山不得不強行按捺下火氣，在范長老的講座上鬧事，他還沒有那么大的膽子，于是壓低聲音丟下一句：“有種散會之后別走！”說完氣沖沖地走到同在第三排的一個空位上坐下。

至于他的跟班們，就不得不分出一人站到過道里去了。

即使有武道宗師在場，一些細碎的交頭接耳聲音總是少不了的，宋青山下意識地認為所有人都是在議論他，在看著他丟丑。于是越聽越是火大，怒火把雙眼都燒得通紅，就連期待已久的講座也是一個字都沒能聽進去。

古劍也稍微走了一會神，因為臺上的侍講弟子儼然就是在入門試上出盡風頭的蕭驚鴻。

本是同期加入的，明面上的身份卻已經有了巨大的差距，古劍暗暗摸了摸劍柄，心想也不知道自己的修為跟蕭驚鴻比起來究竟孰高孰低。

很快，隨著長老范質正式開講，臺下所有的小動作都迅速消失了。

“今天要給大家講的是我鐵劍門的基本功法‘五真功’，五真者，五臟也。所謂煉精化氣，煉氣還真，武者若是能將內氣煉到五臟六腑，肉身便基本圓滿，再無明顯破綻。這便是武道宗師之境，也是絕大部分人畢生所能仰望的最高峰。”

臺上大師娓娓道來，臺下眾人聽得如癡如醉，范質中氣悠長，足足講了一柱香時間才停了下來，朝臺下示意道：“今天就先講到這里，眾弟子可有疑問？”

古劍“刷”地一下站了起來，搶在了第一個，躬身施禮道：“弟子有一事不明，還請長老賜教。”

范質微微點頭，古劍便接著說道：“弟子曾經聽長輩說起，武道大師乃是‘血如汞漿，髓似滾珠’的境界。武者修行，通常都是由外入內，按理來說骨髓要比五臟更難觸及，那為什么五臟的修煉反倒在骨髓之后呢？”

范質凝神打量了他一番，這才說道：“能夠問出這個問題，可見你也是個有心人，不錯。骨髓乃氣血之根，五臟則是運化之所，你得先有了氣血，才能有施展運化的資本，明白了嗎？”

假傳萬卷書，真傳一句話，古劍被一言挑破了窗紗，心服口服地拜謝落座。

之后又有三、五人先后提出了自己的問題，范質一個個給出了一針見血的精妙回答。

原本還有更多沒能搶占先機的人在等著發問，只可惜今日的名額已滿。范質伸掌虛按，示意大家重新坐好，施施然道：“今天到此為止，下月初十，還在此地開講，都散了吧。”

范質乃是整個鐵劍門中，唯一一個愿意向普通內門弟子開講的武道宗師，而且待人和藹，傳授絕不藏私。因此他在門中人氣極高，每一次講座都是人山人海，被弟子們視為難得的機會。

錯過本次機會的人一個個捶胸頓足，只恨自己反應太慢，但不管怎樣，大家還是紛紛向范質行禮道謝，之后才開始陸續離場。

古劍本來就坐得靠前，又一直在埋頭體悟著范質講解的內容，自然就落到了最后。門口已經沒什么人了，可是他剛走出不到五十步，就被人攔住了。

宋青山擋在路中央，滿臉嘲諷地道：“怎么，終于敢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要窩在講堂里過夜呢？”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再怎么裝王八，還是免不了要上鍋。這小子是千年王八成精，突然開竅了呢！”

“哈哈哈，趙師弟說得對，這就是個怕死的活王八！”

趙師弟就是在過道站了大半個時辰的那位，憋了一肚子氣，可算是找著發泄的機會了。

回應他們的只有五個字。

“好狗不擋道！”